第二十九章 同唱情歌却共叹离别
“小秀,楚常务让你来了就去第一录音棚。”
“哦好。”
“大家熟人,我就不招呼你了。”
秘书很忙,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就脚步匆忙地离开。
小秀不由自主再次深深呼吸,第一录音室内安安静静的,似乎没人。啊不,有人。音乐制作人罗华顶着大耳机在仪器前摆弄,除了罗华室内竟然没有别人了。小秀打量了每个角落,确实没有外人在场,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想必就是试唱给罗华听就好了吧?刚才楚白说“我们”的时候,他还以为至少里面会包含一个范蒲熙呢。
哈呼——虚惊一场。
“罗华大哥!”只要范蒲熙不在,他就自在了。
罗华脱下耳机,把他招呼过去:“我挑一首让你试试,看看你的音色。”
小秀拿起资料。
《双子座》中,十九决定不再喜欢幽寂,他决定放弃了对幽寂的那种痴迷。只是,爱哪能说放开就能放开。但是他可以藏,藏得深深的,深到谁也听不见,谁也看不见。
十九抱着吉他笑着问观众们:“大家喜不喜欢十九?”
观众尖叫着说:“喜欢!”
十九再笑,“会喜欢多久?”
观众更激昂了,“永远!”
十九随手拨动了吉他,那是范蒲熙写的《永远》的前奏。十九低头静止了很久,抬头时又是那灿烂的笑脸,可是细心的人会看到,他眼里有浅浅的泪光。十九贴着话筒说话,回音带着点颤抖,他闭上眼睛开始唱——
[去过很多地方问过很多人
喜欢会多久?都说是永远
我却忘了问 永远有多远
以为幸福 就凝在掌心那条感情线
谁在耳边说 会一起到永远
我也轻声和 那就到永远
张开眼 即使他还在面前
永远已经不见
看不见 听不见 闻不见
那年的誓言
如今我懂了
掌心的幸福还文着命运的线
于是我输给了命运
输给了时间
输给了他的永远]
十九望着观众席,微微勾起嘴角。弹着吉他的手指还微微颤抖着。为幽寂留的长发早已经剪短了,可是青丝的惆怅一直盘旋在心底,默默地他想问:“哥,我真的以为,你的永远会是今生来世,可是……它却熬不过一辈子。”
小秀手里的册子突然掉在地板上,范浦熙与楚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我真的以为,你的永远会是今生来世,可是……它却熬不过一辈子。
这句话还余音环绕,那默默的哀伤还在回荡,也落在了范浦熙微微蹙起的眉头。于是小秀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册子,避开两个人之间若有似乎的同感。
楚白问:“怎么样罗华?”
罗华摇头笑,“不可思议,比我想的更出色。”他朝录音棚内的小秀竖起拇指。
小秀脱下耳机走出来,手脚有些麻麻的,也不管自己的笑容是不是自然,他笑呵呵着问:“没问题吧?”
“很顺利。你给我省了很多心啊。”罗华对小秀点头继而转头对蒲熙说,“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改动,小秀完全跟得上。蒲熙你带小秀去熟悉所有歌曲,过两天就可以全面录制,歌曲一录完,马上可以进行人物配音。”
蒲熙带他去唱?
扑通扑通扑通。
小秀听到自己心跳灌满了耳朵,不知面色淡然的蒲熙会有什么感想,可是他已经紧张得手脚冰凉了。
“辛苦你了小秀。”楚白拍拍小秀的肩膀,“这样一来,就可以跟歌迷们兑现暑假上映《双子座》的承诺了。”
小秀默默跟在范浦熙的身后往练歌房里走,他始终不敢看蒲熙的背影。真窝囊,说分手的为什么总比被甩的坦荡?他尹堂秀一样可以挺起胸膛毫不在意。
“呃……对不起。”
就那么想昂首挺胸一次,结果撞到了蒲熙停下来开门的身上。蒲熙手一顿,又径自拧开门走进去。
练歌房的窗帘洞开,花开的季节已经过了,阳光暖暖地从正面的落地窗照进来,金灿灿的格外耀眼。这让小秀想起那日跟何泽在闯关赛比赛的地点,那时也是这样的午后,阳光明晃晃的,让人的影子都变得很通透,连心思也无处遁藏。那时何泽的黑色翅膀就是那么呈现在阳光底下,如今这阳光照出的小秀的影子,又照出了什么心思呢?
黑色的钢琴立在窗边不远处。
蒲熙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小秀拿着册子站在钢琴边。
蒲熙的手搭在黑白的钢琴键上,显得格外修长好看。他的手指一动,琴声灵动地从他指尖流泻而出。小秀记得他曾说过,小时候他就躲在琴房里弹琴,弹到昏倒在钢琴边。
蒲熙弹琴的手停了下来,望着小秀无声询问……为什么不唱?
一接收到他的眼神,小秀立刻会意,抱歉地笑了笑,“我走神了。”
还是一样能一瞬间看懂他的意思呢。蒲熙低头从头开始弹起。
琴声抑扬起伏。
[……送他一枝花 请求原谅啦]
噔。
琴声停止,蒲熙沉声道:“抢拍了。”
“抱歉。”
琴声再起,还是刚才的韵律。
[……送他一枝花 请求原谅啦]
“慢了。”
“抱歉。”
琴声再起。
[……送他一枝花 请求原谅啦
……亲吻他脸颊 诉说思念啊]
“你看得懂乐谱吗?”蒲熙静望着小秀,这小子有些手忙脚乱的。
小秀脸色很尴尬,懂,他当然懂,小时候就被强化训练过钢琴,只是这歌词他不喜欢,说是给十九跟幽寂写的歌,可怎么老有曾经他跟大神的影子?所以每次唱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心痛。而看着大神面无表情,毫无感触的样子,他更心痛。
黑白琴键再起伏,蒲熙平静说着:“再来一遍。”
为了不被人看扁,小秀努力地跟着节拍把属于自己的歌唱准了。
[……送他一枝花 请求原谅啦
……亲吻他脸颊 诉说思念啊
……牵住他的手 是突然感觉孤单吧
……转过身背对背 不想说 再见呐]
好不容易跟上了节奏,蒲熙的琴声又从头开始。意思很明了,再来一次。于是再来一次。琴声又从头开始,小秀又再唱。最后蒲熙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停下弹琴。
“这是十九跟幽寂决定分开后唱的歌,要带上情景来唱而不是唱准了音就可以。”
琴声再起,到了唱段,小秀沉默着没唱下去。小秀很想问他,是要带着十九跟幽寂的心情唱,还是带着尹堂秀与范浦熙的心情唱?蒲熙低着头,手指没有了再弹奏的力量。他知道小秀心里想什么,他更知道,这些歌……其实从何而来。
如果小秀问了,他该怎么答?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可是小秀没问,只说:“抱歉,再来一次,我会好好唱。”
有什么好问,得到了答案又怎样?过去了,又何必纠缠不清?收拾的情绪,慢慢地回到平衡的位置。
钢琴声有些忧伤地响起。
小秀的目光离开了白纸黑字,望着窗外的阳光。
那日跟何泽比赛之后,蒲熙在比赛的场地找到了他。他们一起靠坐在墙边,蒲熙轻柔地托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看着夕阳从城市的边缘落下。他说:“如果累了,就睡一觉,我等你。”
小秀学着那日一样闭上眼睛,只是这次没能靠在他的肩膀。
[……无处诉相思啊 不懂他
……漫漫长路 迷途不返
……算了吧 缘分浅了 就散吧]
琴声慢慢变得有些沉重,小秀的曲部唱完,蒲熙紧抿着嘴唇,弹到了最初的旋律。这是《双子座》中,幽寂跟十九默默地跟对方告别的场景。
这首歌叫《散了》。
琴声重了,感情浓了,是因为彼此的心被拨动了。
[幽寂(蒲熙):枝头花 都谢了
落花处 无人驻足
清风暖 离人散
停留处 无人呢喃
十九(小秀):送他一枝花 请求原谅啦
亲吻他脸颊 诉说思念啊
牵住他的手 是突然感觉孤单吧
转过身 背对背 不想说 再见呐
幽寂(蒲熙):落花处 无人驻足
停留处 无人呢喃
枝头花 都谢了
清风暖 离人散
十九(小秀):无处诉相思啊 不懂他
漫漫长路 迷途不返
算了吧 缘分浅了 就散了
幽寂(蒲熙):就散吧 缘分浅了 就算了
繁花落尽 细雨落满脸颊
合音:这条路我们曾并肩走过
路灯和树啊 都能证明
幽寂(蒲熙):“十九,今生。”
十九(小秀):“哥,来世。”
合唱:我们说过]
歌声停,琴声休止。
心……依然忧伤跳动。
蒲熙跟小秀谁都没说话,只是小秀将本子放在了钢琴上,轻轻搁置的声音,打破了连呼吸都紧绷的氛围。
“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嗯。”
钢琴前,蒲熙坐着。钢琴旁,小秀站着。阳光照耀着两个人与一架钢琴,影子是那么和谐。当小秀转过身去,阳光突然没撕裂,然后随着他身影的移动,撕口越撕越大,一直拖曳到门口。
小秀打开门。
蒲熙放在琴键上的手顿时卷曲成拳。
大神,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只要我想见你的时候,你一定不要躲我。
小秀,这里本就是你的位置,你任何时候都可以躲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一直在。
我们会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百年后还在一起,再长的日子都不可以欺骗。
小秀放开门把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阳光跟大神都被关在了那扇门里。全世界都能证明又怎样,隔着门就像隔着天涯海角,再也望不到彼此。
一连录了很多天的歌,小秀的嗓子有点吃不消了。陶小宝泡的润喉茶也失去效果,没办法,毕竟不是专业的歌手,声带超负荷使用会有所损伤。更要紧的是,极少感冒发烧的尹堂秀竟然因为从嗓子沙哑开始,演化成了咳嗽流鼻涕。
夏初了,天暖了,流行感冒的病菌肆虐了。
“要不小秀,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没事,歌是录不了,不过十九不是有场感冒的场景吗?先把那配了,难得我感冒一回……咳咳咳……”说到激动处,嗓子痒痒的,小秀立刻咳嗽不止,眼泪蒙眬地继续说,“就好好利用一下!”
然后,蒲熙在第一录音棚录制幽寂的单曲,第二到第四录音棚都有人在用,于是小秀的录音就六楼的第七录音室。
蒲熙知道小秀的想法,早点了结配音的工作,早点不用跟他见面。两人见面到现在,还没有进行过一句私人的对话,他甚至没有问小秀,最近过得还好吗?昨天他嗓子就开始不舒服,有时候都看他撕扯出了眼泪,他也没有问他,小秀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换谁,都想早日摆脱这样冰冷的他吧。
只是以前的小秀不会嫌弃他不够体贴,不会让他越来越冰冷。只是他还有什么资格提以前的小秀呢,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呢。
“小秀没下来吃午饭吗?”罗华问道。
刚才与小秀一起工作的制作人员吃着饭含糊地说:“说不想吃,然后拿着电话出了门,我再进去就不见他了。”
罗华四处找了一遍,没见人。回来坐到蒲熙的身旁,拿起外卖盒。
“他没跟你说去哪吗?”
“……没有。”
话没说完,小秀推门进来了。罗华站起来,“过来吃饭,小秀。”
小秀摇头,他才不要去范浦熙旁边坐。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才有力气干活!”
小秀扬起手上的暖水杯,意思是他喝那个就可以了。
小秀找了一个角落的沙发坐下来,扭开瓶盖喝了几大口润喉茶,然后低低地咳嗽着。
嗓子……似乎更沙哑了,他都不开口说话了。
蒲熙看他难受的模样,也觉得特别难受。
秘书此时推门进来。
“蒲熙,SM服饰十周年庆,下午三点十分有个临时走场,凤跟悟都赶不回来,楚常务让你去撑一下走个场……”秘书说完扫视全场,“小钟不在?”估计以为没任务,助理都跑出去帮外场了。秘书发现小秀,眼睛一亮,“小秀你待会儿陪蒲熙去一趟,麻烦你了!”反正范浦熙嗓子不好那会儿,都是小秀在帮蒲熙打点着,所以叫小秀最合适。
“……”小秀还来不及拒绝,忙得晕头转向的秘书已经离开。
小秀瘪嘴,秘书姐姐还真不会察言观色,你们范浦熙大神很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办事啊,一天到晚都绷着脸给我看,我都快压抑死了,搞不好我会感冒就是因为范浦熙太冷漠的缘故。你还硬要将我跟他扯在一起。
想归想,两点半小秀还是准时跟着司机与范浦熙出了门。司机不大爱说话,范浦熙就更不爱说了。只是小秀的沉默让蒲熙觉得整个车内都很压抑,可小秀似乎没那种感觉,一直盯着窗外看,偶尔会捂着嘴连续地闷闷咳嗽几下。
走场的地点是贵族湾商厦门口的大型秀台,在后台小秀看到几个也曾是这服饰代言人的二线明星。大家都在忙着化妆着装,庆典的工作人员将一套衣服与节目单塞给小秀。
“蒲熙走第一个,麻烦快点。”
难道节目是临时的啊,搞这么大型的时装秀干吗不早点约时间?这么仓促,不出问题算你走运。小秀拿衣服给蒲熙。
“第一个……咳咳。”竟然说不出声了,他竖起食指,“第一个知道吗?”
蒲熙拧着眉头接过衣服换上。看他就那么脱,小秀赶紧张开手帮他遮挡,虽然作用不大。大哥,虽然不是全脱,好歹这更衣室不光是男的啊。蒲熙一心只想快些把这些事情搞定,然后将眼前这面色异常红润的小子拎去医院检查。
小秀接过他换下的衣服放在一旁。
司机走过来说:“这走场有点不妥,外面保全人员人手太少。”范浦熙又刚重返凤熙悟没多久,所以稀饭们聚集得太多,存在很多安全隐患。
小秀一听,对范浦熙说道:“你等一下。”说着他跑到场外看了一眼,想骂人,竟然聚集了那么多人。临时走场怎么聚集那么多的人?估计是老板不想给出场费,来个什么代言人临时走场,却在范浦熙来之前就大肆宣扬范浦熙会出场的事,才会招揽了那么多的稀饭。
小秀跑回来,“我跟项目负责人说了,就走一趟,下来马上走人。”
蒲熙上了秀台,不管是稀饭们还是非稀饭们都癫狂了。当他穿着凤熙悟曾代言的服饰走到秀台边,几个歌迷突然冲破保全线,冲上舞台将范浦熙抱住。被拦截下来的歌迷见冲上来的歌迷得逞地得到拥抱,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范浦熙——”
“范浦熙——”
尖叫声很……惨烈!还夹杂着哭声!
算是见识了,崇拜偶像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小秀咒骂一声,身体早已经不由自主跳上台充当起保镖来。唉,当年做保镖时都无用武之地,今天竟不让他省心。可他嘶哑的声音哪能喊过那些疯狂的尖叫声,主持人在一边说着:“好了歌迷朋友们,请下到台下,让我们的神先将我们SM衣服为大家好好展示一下。”
我呸,还展示!还展示就要出人命了。
小秀有些烦躁。又不能揍扁这些疯狂的女歌迷,她们把他的脚踩得好痛啊!要不直接把制造混乱的偶像扛起走吧。唉……唉!小秀突然惊恐地发现,太拥挤的人潮将高处的摄影架弄得摇摇欲坠!
“退开……别挤!”见鬼的来不及了,小秀拨倒一个歌迷,疾步冲了出去,弹跳一踢,将如果坠落就砸中那些歌迷与范浦熙的搭架踢到一旁。
“哐当”一声!
震耳欲聋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总算安静了吧!
小秀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感冒,突然这么爆发力量之后,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光了。惟一的好处,方才塞住的左边鼻子,现在畅通无比。
歌迷总算老实了。
主持人开始……主持大局。
范浦熙确实只走了一趟便打算回去的,可是出口已经被歌迷堵得满满的。
小秀拉他到一旁,基本上小秀已经被那些疯狂的歌迷惹毛了,追星就追星,干吗像追命一样?
一如那次被围追堵截一般。
“把衣服换下来。”蒲熙没动,小秀不耐烦哑着嗓子说,“快脱衣服!”
小秀现在浑身不舒服,哪都不舒服着。他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情,因为把范浦熙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吗?可谁在乎他放心不放心。
他才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委屈!可最后,他还是动手脱了蒲熙的衣服,还是穿着蒲熙的衣服做范浦熙的替身,引开那些歌迷。只是这次,他真的没有力气跑了,很累……脚很痛,心也很痛……
眼泪软弱地掉了下来。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歌迷们慢慢散去,才放开紧捂着嘴的双手,拼命地咳嗽起来。鞋子粘粘的,他收腿一瞧,然后彻底哭了。
他这是图什么啊?
为了范浦熙,他真窝囊,真没出息,真没水准!
看着电话上此刻显示的这个号码,所有的委屈跟愤怒都爆发了!范浦熙,我最讨厌你,最讨厌你!小秀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板上。可这手机还真经摔,竟然没机盖分离,摔个支离破碎,还整个完好地在地板上旋转着移动。
小秀咒骂一声,他要不要帮这手机拍个抗摔广告?
手机转啊转,在一只鞋子旁停了下来。
音乐铃声也停止了。
因为拿着手机拨打“抗摔”手机的人已经掐断了拨号。蒲熙弯腰拾起脚边的手机,朝角落的椅子走去。他将电话放在小秀的手上,小秀生气地甩手,手机再次掉地板上。嘿这手机矫情了,刚才拼命都摔不坏,现在从椅子上掉下去它就一分为二,它这是做给谁看?
小秀别开头。
蒲熙弯腰去捡手机,然后他突然拾起小秀的脚,脸色大变。刚才小秀踢出的那一脚,把自己也割伤了,现在这只脚是鲜血淋漓。
小秀踢脚甩开他的手,蒲熙稳住他受伤的脚,低声吼道:“别闹了!”
小秀反而踢得更剧烈,眼泪也流得更快了。他就是尹家的孩子,就是骄横不讲理怎么了?每次都听他的话,得到的又是什么?所以他再也不要听他的话,他说一他就二,呜呜呜……他就是二啊才会闹到今天这个下场。
蒲熙握着他的脚,也被他的任性吓倒了。
“别闹了听到没有!”
就闹就闹!
小秀动手拨开他的手,完全不用任何武力,只像一个倔强的孩子一样,只管拉扯他的束缚。又咳又哭的脸,是让人看了都心痛的狼狈与任性。
蒲熙突然抱住他的脚,头枕在他的腿上。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松手不管他。他的声音接近了哀求:“够了小秀。”
看着腿上的范浦熙,小秀下不了手,也闹不起来,只是哭着咳嗽着都快岔过气去。
还是一样的,只要听到他哭,蒲熙就特别难过。
还是很窝囊啊,尹堂秀撒泼的时间前前后后只持续了十分钟,就完全没了气势。还老老实实爬上了蒲熙的背,来到医院打针。处理完脚上的伤,蒲熙将他扶到外面的椅子上坐着。小秀第一次在病房外的输液区打针。流感时期,来打针的小孩特别多,这里自然也少不了哭声四起。看着一对一对的夫妇将自己视为宝贝的孩子或抱在怀里,或护在身边,小秀有说不出的感触。
以后他也会这么心疼他的小孩的。
可是,范浦熙不喜欢小孩。
唉,现在已经跟范浦熙无关了,自己还在瞎想什么?
小秀吸吸鼻子,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小秀转过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用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
“大哥哥你哭了吗?”
这孩子身旁陪伴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他慈眉善目的爷爷。小秀笑,“没有哭啊。”
“可是你眼睛红红的,其实打针一点都不痛……只有一点点痛,不用害怕的。”
小秀哭着的脸染上了笑意,他重重点头。蒲熙跟护士走过来。护士拿根皮筋绑紧小秀的手腕,在他手背擦了凉凉的药水之后,一根长长的针就那么埋入他的血管当中了。
还真的是……有一点点痛!
身旁的小男孩笑呵呵地说:“是不痛吧?”
小秀朝他竖起拇指。
小男孩伸头看了小秀隔壁的蒲熙一眼,又问:“他是大哥哥的哥哥吗?”
“……嗯!”
“我跟弟弟也长得像哦!”小男孩极为自豪地说着。
小秀跟蒲熙又陷入了沉默。
在成为情人之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只是从情人要变为朋友,为什么对他们而言是那么艰难?他向来就不是会记仇的一个人,可是对范浦熙他苛刻了。
从医院出来。
初夏的夜还是有些冷。
小秀问:“我们……做朋友吧。”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回到朋友的位置?因为……他还是那么在意他啊。
蒲熙蹙眉,然后摇头。
“现在还没办法跟你做朋友。”
一旦有了关心他,霸占他的理由,他就无法自拔了。做不回朋友了,因为在他心里,他跟小秀已经回不到做朋友的位置。除非……真的不爱了。
夜风凉凉的。
路上车水马龙。
小秀渐渐感觉心麻木了。
“好。”这是第几次被他拒绝?可现在突然觉得能放开了。被打击到一定程度,就会知道什么叫放弃,“以后,连朋友都不是。”
小秀笑自己的幼稚,早前就说永远不原谅,今天又哭又闹了之后,才说以后连朋友都不是。原来他一直抱着跟大神和好的希望走到今天,直到大神再次把他希望掐灭的今天,才绝望。
以为还有可能,其实没有可能了呢。
心竟然没有预想的那么痛,只是感觉风吹进了心里,凉飕飕的,仅此而已。
小秀嗓子不适,在家中休息没去录音。当日小秀收到韩上风一条短信:张硕已经偷偷高价收购东海集团其他股东的股票。时隔没多久,何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张家父子已经撕破脸,张硕已经摆出了六亲不认的态度。
没错,尹堂秀是尹家的孩子,不管是遗传还是耳濡目染,他都具备着一种……商业上的智慧。或许对张家而言,他的智慧称得上是阴险奸诈的。
商场如战场,精明与奸诈只有一线之隔。
何泽打算用漫长的时间慢慢侵蚀东海集团,但小秀不喜欢这样长期的战斗,战线拉得太长,破绽会遗漏得太多。张东海认为感情是人最大的弱点,那小秀也不妨上演一出感情戏,利用这父子俩贪婪的本性,挑拨父子间的感情,内乱才是动摇东海集团最根本也最快速的方法,或许这方法可以称为……手段。
张东海以为自己手里拿着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只要何泽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不转让,张硕就绝对奈何不了他这个老子。那敢情好啊,小秀借其他人的手为东海集团注入新的资本,增大股权,再将那份股权卖给张硕,价位高低无所谓,只要能让张硕与张东海两人持股相当。
这样坐山观虎斗就十分有意思了。
不管赢的是父亲,还是赢的是儿子,所谓他们不看重的感情已经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亲情的反噬可是会让人痛彻心扉的呢。
慢慢就彰显了效果。
张东海终于疲惫不堪地对何泽说:“何泽,硕儿狼子野心,我只能靠你了,希望你能体恤一个作为父亲的心情。谁家父母不为自己儿女好。”
这估计是张东海说的惟一一句人话了。人上了年纪,亲情会慢慢看重起来,这是……无法不承认的事实。张硕,确实伤了他的心,确实让他苍老了,也确实……让他有些自省。儿子,他教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