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传承武馆的师兄弟们
尹堂秀快步跟上范蒲熙，还没靠近，范蒲熙一个手机伸过来，放在他眼前很近的位置，他要往后仰着身子，才能看到屏幕上的字。
不要靠太近，你很脏。
“我……”
小秀刚想抗议，可看自己一手脏兮兮的污渍，只能叹口气。雨天打篮球，确实很脏。算了，不跟他计较。
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走入长长的回廊，没一会儿，小秀疾步走越过蒲熙，边走边说：“范蒲熙来来来，过来帮忙！”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翻过护栏，跳下回廊。
“下来，帮我打水。”
那是一口手压水井，通过压下压杆，将井下水打上来。
“看什么，快下来啊。”
小秀招了招手。
蒲熙思考了一阵，将手里的伞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沿着台阶走下，再慢慢向水井这边走过来。
小秀就那么看着他。
真奇怪，要跟他一样跳下来，不早到了？还要拐那么长一段路。大男人手长腿长的，还这么不嫌麻烦。
他指了指压杆，“用过吗？用手压……”
话还没说完，范浦熙自行将压杆抬起，压下。
清澈的水从出水口哗哗流了出来。
小秀赶紧弯腰伸手去接。
“哇哇哇……好凉快啊！”
他洗个手也能洗得不亦乐乎，范浦熙面色淡然地看着他搓搓洗洗。
“啊，掉下来了。”
像他这么洗手，挽起的袖子还能不掉下来？范浦熙停止打水。一只手便伸到他面前，他微微往后躲开，并皱起眉头。
“帮我一下。”尹堂秀笑容灿烂，说着还耸起左肩擦擦脸颊。
这时候倒讲究来了？整件罩衫都被细雨打得潮湿，还怕湿了袖子让他给他挽起来？范浦熙没理会他，继续打水，脸上依旧荡漾着淡淡的表情。
敢情他答应下来打水并不是因为要帮助小秀，而是好奇而已吧。
果然，玩了一会儿，无趣了，范浦熙按原路返回。瞧他那样，脚步悠闲，如若无旁人一般，绕了一大段回到刚才放雨伞的地方，拾起雨伞继续往前走。
“哈，哈哈……”
尹堂秀看了他好久，终于忍不住朗朗笑开并轻快往前走去。
范浦熙走在回廊内。小秀走在回廊下。两人一同向前走。小秀不时朝着回廊里的人说：“喂，你的性格好搞笑……”
哪里搞笑？
范浦熙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要不是知道你嗓子坏了，我还真以为你是聋哑人……”
这叫性格搞笑吗？
走到台阶前，小秀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去，跟范浦熙一起并肩往前走。
暮色浓浓，整个回廊灰蒙蒙一片。
啪。
同样古色古香的路灯顿时亮了起来，橘黄的灯光流淌着暖暖的色调。
“左边。”
小秀友善指路。
这宅子比蒲熙想得更深，环境更宜人，确实是个养身之地。看来决定来传承武馆，不只是权宜之策呢。
来到一座别院，小秀大步赶超他推开雕花的木门，并顺手往墙上一拍。
灯亮了。
屋子很宽敞，屋内两个房间，房间的门都开着。没有灯光显得有些昏暗。但房间的窗户打开着，所以可以看到窗外暗蓝的山色。
尹堂秀站在他身边，“不用站在外边看着，现在它是你的房间啦。看，行李都给你放好了。”他啪嗒一声，又把房间里的灯打开，“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放好吗？”
听他如此一说，范浦熙拿出手机，不急不缓地打字，然后伸到小秀面前。
小秀盯着他手机念：“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还没念完，范浦熙将手机收回又接着打下一段，再次伸到他面前。
“去洗澡，你很脏。”尹堂秀念完，揉弄自己的头，这才察觉罩衫的帽子已经湿透了，他笑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是很脏，我马上去洗。”
倒是个不会计较的小子。
范浦熙独自整理行李。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嘭！
突然传来一声类似爆炸的声响，范浦熙微微皱眉。
这声音离得很近。
笃笃笃！笃笃笃！
嘭哇！
范浦熙整张脸都黑了。
他的手机铃声能不能再恶心些？大炮、机关枪、手榴弹一个没少，不知道还以为抗日战争呢！
浴室的水声停了。
室外传来一些动静。
接着战场的声音慢慢转移了地方。
该不会是那家伙洗澡到一半跑出来拿手机吧？
过了一会儿，轰炸的声音没了，又被另一种声音取代：“哈……就知道第五会跟你说……半夜两点到京首？欧阳伶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女孩子不要坐太晚的车……就算是睡不着，也得明早回来……不听话我立刻带范浦熙远走高飞……我看我敢不敢……我吃范浦熙的醋？我嫉妒？好吧就当我嫉妒……让范浦熙接一次电话你就明天再回来？咳咳……好吧好吧……你等等啊，我让他接。”
听到他说这个，范浦熙挑眉。
他认为他会接这个电话？别说他嗓子不能用，就算能用他也不会跟陌生人通话。
“蒲熙，蒲熙——接一下我师妹的电话。”
听到小秀这样嚷嚷，蒲熙脸色更难看。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尹堂秀拿着电话跑过来烦他，他忍不住开始注意外头的动静。
“你好……我是范浦熙。”
呃？
听到这句话，范浦熙整理衣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小秀说你是伶俐师妹？”
范浦熙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小子完全是模仿达人来的。从见面就用甜美的女声掩饰身份，现在还有模有样学起他的声音来了。
他忍不住走到室外。
干净的地板上是一些零落的水迹，水迹一路延伸到浴室。
范浦熙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难道那小子为了接这个电话，光着身子跑出来了？浴室里继续传来“范浦熙”的声音。
“要唱歌？唱新出的那首单曲……好吧，就唱《流放》。”
[我知道，那只是种安慰
还找不到依靠的人只是暂时在流浪
生命里的那个人就等在不远的前方
有人在仰望
希望看到幸福的彼岸
有人低下头
默默数着多少年华被流放
关于爱
是一种不能自控的迷茫
我不曾说
却一次一次渴望又一次一次失望
如果爱就在前方
会不会察觉我渐渐失去靠近的力量
如果那个人就在前方
能不能停止这长年累月的孤单
也不是因为感伤
只是累了想那么被人抱着不放]
范浦熙沉默了好一会儿，真不知该夸奖还是该打击一下他的模仿达人，在本尊面前还能这么毫无节制地卖弄。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非常有声音天赋。
叩叩叩。
门内的人立刻有了反应，将浴室打开，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圆自己撒的谎，用手拍拍手机之后，将电话拉远了一些，制造远距离说话的效果。
“范浦熙，明星都像你这么爱表现吗？让你唱一小段你唱那么多……”说完他将电话拉近，用自己的原声说，“好了师妹，你明天回来让他继续给你唱啊。”
范浦熙用手机打字，伸到还在跟师妹闲聊的小秀面前，小秀挑着眉看，屏幕就两个字：骗子。
蒲熙以为他会有所抗议，谁知那小子很乐意地笑眯眯回给他一个“OK”的手势，然后拉扯下盖在头上的毛巾，往沙发上一扔，接着也将自己往沙发上扔似的坐上去。
“欧阳伶俐，你出尔反尔我立刻带范浦熙到别的地方住，保证你连他的影子都看到一个……”
范浦熙坐到他对面的沙发。
也在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小秀的模样。发型跟上次他看到的不同，这次半长不短的发烫得有些卷，还没干掉的发丝十分有个性地落在他英挺的眉上。没被电话遮挡的左耳上，几个耳钉随着他的动静闪啊闪。那张嘴，似乎没有半刻停歇，一直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还不时传来朗朗的笑声。
灿烂得耀眼的人呢。
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回到小秀清俊的脸上。小秀灿烂的笑容未变，只是坐着的身子突然腾起，一把将蒲熙往他这边的沙发拉。
浦熙还没弄明白他突然拉他的原因，一个惨叫声从方才他的位置上响起。
浦熙回头看着想要偷袭他却落空的那个带蓝色头巾的男生，怏怏从沙发上爬起来。想必从沙发后翻到沙发前的幅度，让他受痛不少，他抱怨道：“二师兄……”
小秀笑得更开心，不搭理蓝色头巾男生，继续着跟欧阳伶俐的通话，而且很自然地放开了拉范浦熙的手，恢复到之前懒散的样子。
蒲熙低头凝视被他拉过的手，那上边还留着温暖的力道。
接着门外又进来三个人。
小秀这时候把电话挂上。
“都到齐啦？”就知道这几个家伙按捺不住。
听他这么说，那个之前被篮球打到的男生一脸酷酷地坐到沙发上。另外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也跟着坐下来。走在最后面的女生小秀介绍过，他的四师妹秦穆阳。
小秀笑呵呵介绍：“刚才想偷袭你的是我小师弟第五季。最先坐下的是我三师弟成大业。后面是我五师弟何泽。最后边是我四师妹秦穆阳。我们师兄弟妹一起七个人，大师兄钟允浩跟师娘带学生去比赛过几天回来。六师妹欧阳伶俐……估计明天回到武馆。”
小秀还没说完，第五季忍不住靠了过来。
“蒲熙哥，给我签个名吧。”
范浦熙看第五季孩子气的脸，最终还是轻点了头。但是他没笔没纸，要签哪里？第五季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脱衣服。
蒲熙一愣。
“哈哈……”小秀立刻明白第五季的意图，“蒲熙你有荣幸了，那是第五的绝版珍藏。”
第五季脱下外套后，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运动衫。运动衫是白色的，但上面留下的“众多签名”已经让白色的运动衫变得格外有“个性”。
“啊！”成大业突然跳起来，“第五你这臭小子……丢死人了！”
其实也不算丢人啊，在衣服上留下很多人的签名，第五季不是第一个这样做。呃……这下蒲熙知道成大业为什么说丢死人了，其实丢人的不是第五季，而是他自己。
成大业脸都绿了。
那天第五屁颠屁颠穿着这件衣服来找他签名，他一得意，本想签个“业”字的繁体，谁知写到半他根本记不住业字的繁体怎么写，可是衣服上的字又不能涂改，于是他就打了叉，在旁边又写了简体的。
而且，字写得最丑的就是……成大业。
蒲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也有些动容吧。
第五季这件衣服上，签了的名字有霍庆华、袁梦成、钟允浩、尹堂秀、成大业、秦穆阳、何泽、欧阳伶俐……这倒不像是找明星签字，而是家谱吧。
范浦熙接过第五的笔，在衣服上找了找地方，很自然地在“尹堂秀”三个字下边签上“范浦熙”三个字。
看到对齐的两个名字，蒲熙微微愣神，连名字他都习惯挨在熟悉的人旁边呢。
熟悉的人？
眼前几个同样神采飞扬的脸庞，何时尹堂秀就成了他自认为比较熟悉的人呢？目光再次落到尹堂秀身上，那小子总能轻易灿烂的脸庞此时又已经是笑意怏然。
“你们对范浦熙有什么遐想、好奇之类的，最好今晚上全都搞清楚，明天就要当他是正常人看。”
“谁会对他有遐想！”成大业将一直使劲儿看自己背部签名的第五拉到怀里蹂躏一番，“你个小屁孩脱下来看不就好了，在这里拧成个麻花似的看着来气！”
“二师兄，你该提醒的不是我们而是六师妹吧。”秦穆阳走到范浦熙面前，定定看了他半分钟，“也难怪师妹那么着迷，确实长得不错。”
“哈……”尹堂秀摇头，转头问一直不大喜欢说话的五师弟，“何泽你不高兴？”
“不，我很高兴。”
何泽语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像何泽这样白皙修长的男生也是习武之人，实在有些意想不到。这时候范浦熙才注意到一件事，何泽、成大业包括小秀的发行都差不多，呃……尤其是成大业，那头发烫得真失败。
“那是我师娘的杰作。”因为是女孩子而免于师娘摧残的秦穆阳耸耸肩，“最近她迷上了韩剧，一定要把二师兄他们几个的发型弄成……那样。”
范浦熙默然。
住四合居的时候，只有上官凤是“雷人”。传承武馆内，几乎每个人都“很雷”。
“二师兄，给你的。”
何泽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小秀。小秀一看，眼睛立马亮晶晶的。
“哈何泽，这么快就编好了！”是一个手工编制的手链，尹堂秀爱不释手。
何泽是个很特别的人，明明长相出众，只是平时几乎没什么表情也就罢了，而且他的神情总是很暗淡，有气无力得让人看着都很压抑。
“哦，你不是想快点送给雅蒂小姐吗？”
“是啊是啊，那丫头已经电话催了好几遍。”一阵兴奋之后，小秀不怀好意地看着何泽，“五师弟，要不……”
“噢，知道了。”何泽慢悠悠从衣兜里再拿出一个，“猜想你会喜欢，所以多做了一个。”反正也是顺手，怕二师兄看了想要，所以多做了一个。
“哈哈哈……”尹堂秀心满意足地拿到何泽为他编的手机链，迫不及待往自己手机上套。
呃，他的手机上，已经吊了很多东西了好吧。
范浦熙再次默然。
“五师兄，我也要！”第五季扑到何泽身上。
何泽动也不动一下，“没有你的。”
“那你给我编一个好不好？”
“不好啊。”还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那我的呢！”成大业纯粹就是凑热闹的，他压根就不喜欢那些玩意儿。
“也没有你的。”
“那为什么二师兄有？”第五季哭着脸，“为什么五师兄每次就只给二师兄好东西？”
“哦……”何泽目光呆呆的，慢悠悠地说，“不是告诉过你，因为我喜欢二师兄啊。”
又是一枚雷啊。
“呜呜呜……”第五季抱着何泽的腿痛哭，“可是我很喜欢五师兄！真的很喜欢五师兄！”
“第五你个臭小子，今天已经第五次表白了，难怪你姓第五，每天都要表白五次！”成大业再次将第五季捞回来蹂躏一番，“而且表白的对象是五个不同的人！对每个人都会说真的很喜欢！”
秦穆阳叹了口气，再看完全置身度外的二师兄，他一个劲儿地想把第七个手机挂链往已经超负荷的手机上挂。
唉，师门不幸才会招到这些怪人。
范浦熙开始觉得头痛，与其说这些人是来看他，还不如说是来这里集聚吵闹的。他这个超级偶像的魅力在这些人眼中不过几分钟的热度。倒是他们的二师兄受欢迎得很，不管吵着闹着，总不时听到他们二师兄长二师兄短叫个不停。
那二师兄倒好了，不加入他们打闹，总是乐呵呵的，在此期间至少接了三个电话。
几个人吵吵嚷嚷了近一个小时。
小秀抬手看表，干脆道：“收队啦——”
“今天那么早啊？”第五季恋恋不舍。
小秀点头，理所当然，“哦，我现在任务在身呢。”
说了这句话，大家都把视线转向范浦熙。范浦熙意识到，他就是所谓的“任务”。而且提到“任务”几个吵闹的人即使不情愿就此离去，却也听话离开这里。
待他们走后，小秀笑着说：“这帮人吵得很，你现在在头痛吧？”
说完，他观察范浦熙的表情，笑得更开心。
“放心了，明天他们就不会那么黏糊你。对啦，楚白明天让我们去一趟公司。”
我们？
范浦熙挑眉，找出手机，打了几个字：你还当真以为我需要保护？
小秀点头点头再点头，“我把你顶下来了，你现在就是我的镖，不护送你到目的地，我有悖誓言。”
范浦熙将打好字的手机再次伸到他面前。小秀看着手机上的文字，边说：“誓言？当然啊，我以命发过誓的！你不懂啦，任务对于传承武馆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不论斤两，不论接下了什么都得全力以赴。所以从今以后，我会对你负责。”
蒲熙无语。
他能不能用词妥当些，谁以斤两论任务轻重？
而且……他嗒嗒嗒在手机上打字：我不需要谁对我负责。
小秀描瞄了一眼他的屏幕，笑笑。继续开心玩着方才何泽送他的手机链。
他这算什么回答？
范浦熙继续打字：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小秀吟着笑，嗒嗒嗒继续把玩手机，范浦熙脸黑了大半，低头继续打字：“之所以答应让你跟着，只是为了防止你将哥的事情说出来……”
滴——
还没来得及拿给小秀看，一条短信息传到了他手机上。
点开，短信显示：我需要对你负责。So：你不需要我对你负责，我需要对你负责，你就别管我对你负责不负责，只要我自己知道需不需要对你负责不负责就可以了。
不用想都知道，发来这条信息的是对面一脸灿烂的某人。
“我很有才华吧，一条短信里竟然出现那么多次‘负责’，都可以念成绕口令了。蛮久以前吧，百度有个宣传自己是最强中文搜索引擎的广告，广告场景是唐伯虎跟一个外国人绕文字，那个经典的断句你知道的吧……”
范浦熙刚才没黑的那小半张脸，如今整个黑了下来。
跟尹堂秀说话，根本找不着调。
他干脆起身回房。
“怎么就走了……那个经典断句就是‘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范浦熙，范浦熙……”
砰。
关门声终于让他识趣闭嘴……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是没趣了才闭的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小秀耸耸肩，这么有意思的话题，他竟然没有听完就走。
话说，广告里那句“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因为标点符号加入的不同，把外国人绕吐血。范浦熙不听完，简直是他人生一大损失……小秀乐滋滋地继续看着何泽编得精美的手机吊坠。像何泽那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把女孩子的活儿干得那么好，真是奇观。
只是，能像尹堂秀这么不识相的，也是……奇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