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个月,五角大楼都在为一件事伤神烦心。种种迹象表明,苏联在他们的远东地区部署了第一批战略轰炸机,那是一种新型的远程轰炸机,可能具有携带核武器的能力。由于苏联远东地区离美国本土最近,这种飞机便立即构成了对美国的严重威胁。五角大楼要求中央情报局立即设法查清该飞机的最大航程,以及它的有效载重量,以便美国军方采取必要的对策,抵消可能发生的不良影响。
又过了几个月,中央情报局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了这种新式远程轰炸机的部分情况:它的产地、它的外表、它的最大航速、它的设计师……但是,国防部最关心的飞机航程和有效载重,还是一无所知。苏联人在一开始就特别注意对它的保密工作,把它视为裁军谈判桌上的一张王牌。在中央情报局接受的任务里,这恐怕是比较棘手的一件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中央情报局的一位女雇员在她的日常工作中,替负责调查新式飞机的专门小组开辟了另一条途径。这位女雇员的日常工作是从苏联公开的报纸上摘抄各种官员的活动消息,然后从中分析谁能够很快得到提升,用来决定美国对苏联官员们的态度。
这一次,她注意到乌拉尔一家有色金属工厂的负责官员意外地获得了一枚勋章,这种勋章一般只授给对苏联国防事业有卓越贡献的人士,而这次授给的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从未涉足军方的活动,事情岂不让人费解?
远程轰炸机调查小组的专家偶然看到了这份材料,凭着他专业方面的直觉,他觉得这枚勋章给得有道理,假如这位官员的工厂恰恰替一种最先进的飞机制造出符合设计要求的合金,那么他完全有资格获得这种殊荣。
道路已经畅通,结论很快就有了。凭着中央情报局丰富的、无所不知的资料,那家工厂的真实身份马上暴露无遗。那是一家挂着民营企业牌子的军事企业,工厂的主产品果然是航空合金材料,而且确实是飞机生产工厂的合金供应者。
调查组几乎失望了。要去乌拉尔一家严格保密的厂里,偷窃他们的产品,送到中央情报局的分析室,从分析结果中找到答案。后边的几步完全走得通,只是第一步绝对无法做得到,这种工厂的产品是偷不到的。
这种迷宫式的路,情报局的官员走得多了。第一条走不通,那就走第二条,反正总会有走对的时候。苏联的计划经济让人一目了然,情报局不用花多少气力就查清了合金厂产品的所有去向,要得到新式轰炸机的合金材料,看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以后,维也纳国际机场上,每到星期三和星期六,当苏联定期的商业班机降落之后,机场的一个出口处就来了一位身穿深蓝工作服的清洁工人。他把垃圾运输车停在街口,看到机场清洁工推着垃圾从出口处出来后,就开着车慢慢跟在他身后。等垃圾倒进附近指定的垃圾站之后,他就像一位负责的清洁工人一样,把刚刚倒进垃圾站的废物装进自己的车子,然后送到一个废仓库中。
过了不一会儿,另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也来到废仓库,他毫不迟疑地把送来的垃圾放进自己的汽车,开车回到家,锁上大门,倒出垃圾,一点点翻找。
垃圾是那么脏,还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可是,这位衣冠楚楚的先生却毫无反感,一样一样地查看。破杂志,餐巾纸,空瓶子,旅客吃剩的面包皮,打碎了的盘子……他一件也不放过。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苏联商业飞机已来了4趟。这一次,体面的先生终于在垃圾中找到了一个弯曲了的挂衣钩,不知是哪位旅客在挂衣帽的钩子上,挂了沉重的包袱,细细的挂衣钩承受不了重负,拉断了,成为清除的对象,扫进了垃圾堆。
体面先生等的就是它。这位中央情报局在维也纳的工作人员接到上司的命令,一定要把苏联飞机上的挂衣钩找到,哪怕是它的一小块残片也行。
体面先生仔细地用深色的纸包好挂衣的钩子,外面用绳子牢牢地缠紧,放进一只公文包中,然后出了门。他车子的目的地是维也纳火车站,在小件行李寄存处,他有一个租用的柜子,当他再从车站出来的时候,公文包虽然还夹在他胳膊里,可那已是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公文包了。
几个小时之后,火车站又来了一位先生。他提着公文包进了寄存处,一会儿又出了站,公文包紧紧地钩在了他的小臂上,别人无法夺去。谁也不会注意那只公文包,因为它跟体面先生带进带出的属于同一种产品。
几天之后,那只公文包就放在了中央情报局宽宽的走廊边一间不大的办公室桌上。调查组的成员都用兴奋的目光盯着它,好像它是这里所有人的贵客。
它确实宝贵。在苏联,飞机制造公司常常把切削过的废料重新熔化,制成挂衣钩一类的小玩意儿,用在各种飞机上。维也纳机场进出的苏联航班,它们飞机上的挂衣钩,正是用乌拉尔那个合金冶炼厂产品的边角料制成的,中央情报局要的就是它。经过光谱分析和化学测试,合金的成分和它的性能均已清楚,再经过航空专家的计算,苏联新型轰炸机的航程和载重量便都计算出来了。调查组的任务终于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