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谁也不能带走她1
陈茹割腕自杀。
夏意完全不理解自杀的人的心理。究竟发生多么严重的事情，需要走这条绝路？生活在安全堡垒的大小姐，大概不会懂得，一个人生存下来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吧。
阿三见到夏意，如释重负。夏意走进病房，陈茹注射了镇静剂，被大夫用皮带绑在床上，“干吗绑着她？”她走过去，生气地解开皮带。
“病人有精神失常的迹象……”医生的话在她的瞪视下消音。
夏意敛起锐利的眸光，凑到陈茹面前，轻声说：“陈茹，我是夏意，你听得到吗？”
陈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原本没有焦点的瞳孔在见到她的一刻，蓄满泪水，“夏意……帮我……”
“别激动，你慢慢说。”
原来，那天打完架之后，张桥冲她发火，不仅打了她一顿，还强奸了她。陈茹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哪知道他背着她找人把她妹妹抓来，逼她跟家里要一百万，不然就把她妹妹卖掉。她不敢跟家里人说，就想着向她求救，可是一看到邵钧，她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想办法筹钱就是了，干吗想不开自杀？”
“那个混蛋把我妹妹卖了……”陈茹泣不成声。
夏意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
“夏姐。”阿三在旁边小声喊她。
夏意回头。
“这事儿跟咱没关系。”
她明白阿三的意思。钧少提醒过她，陈茹男朋友底细不干净。而且，他舍一百万不要就把人卖了，确实蹊跷。
“你实在想要帮她，就交给老大处理吧。”夏意跟他们不一样，别看她平时跟谁都不怎么亲近，冷冷淡淡的，但却是他见过心肠最软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只要看到别人有困难就会帮忙。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正面冲突。不过，得先找到陈茹妹妹的下落。”夏意脑中一闪，马上有了主意，“给我找一个大胡子男人，个头不高，偏胖，开一辆旧货车……嗯，他应该有赌钱的嗜好。”
“哦，我马上去。”阿三走到门口，又折回，“那老大那边……”
夏意无奈地叹气：“我会告诉他的。”
阿三嘿嘿了两声，闪了出去。
安抚好陈茹，等她睡熟，夏意才离开医院。天色已黑，她站在路边仰望天空，再一次感慨自己的幸运。
如果没有遇到他，她不会是现在的夏意，不会因为出身低微而丢失一个人应有的傲气，更不会有站在这里感慨她比陈茹幸运的优越感……虽然他们相遇的情节让人很生气。
想起当初偷吃她面包的小贼，夏意浅抿起一抹笑。怎么会有人生来就一肚子坏水？怎么会被他欺负也觉得高兴？
唉！
夏意坐车回家，将近七点，家里没人。对着一屋昏暗，她愣了半晌。打开灯，夏意进屋，找遍显眼的地方，没有看到他留的字条。
奇怪。
她无缘无故打了他一顿，生气了？夏意想想，觉得这个想法不合理。从来只有她气他的分，他几时生过她的气。何况，他一向把吃饭看得比天大，只要在家就会按时准备一日三餐。
夏意看看墙上的表。
这么晚不回来，会不会是遇上意外？那小子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自己身边却从来不带人……不过，以他的精明，就算遇到意外也能顺利逃脱，至少会传信息给她或者小黑。
她察看了一下手机，顺手给小黑发了条短信。小黑回得很快，外加一个装可爱的表情。
不是出事的样子。夏意调出邵钧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拨给他。没有重要的事，给他打电话就像在……撒娇一样。
说什么？为什么还不回家？她又不是他什么人，管得未免太宽了。夏意放下手机，去冰箱翻零食。
一个大活人又不会丢，过会儿就会回来了吧。
这么想着，夏意一边吃零食垫肚子，一边写作业。作业写完，看电视，可是，直到深夜，邵钧也没回来。
夏意忍不住，一通电话拨过去。
关机。
原本平静的心不安起来。难道，真的出事了？夏意重新按一遍号码拨过去，还是关机。
十二点了，人不回家，电话联络不到……只有一种可能了！
夏意紧张起来，捏着手机，想遍各种可能。他们的仇家不少，但真正有实力劫走他，不弄出动静的却不多。夏意定了定神，深呼吸，又拨了一遍。如果这次再关机，她就下令巡城，不管怎么样，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电话通了。
心一揪，而后放松下来。夏意皱眉。他到底搞什么鬼？
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夏意刚想开口发火，却听对方细软柔声问：“你找谁？”
女人？！夏意确信不是自己幻听，邵钧的手机号码正在被一个女人使用。她慌忙挂断，惊疑不定地检查号码是否拨错。
没有！每个数字都是对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夏意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所以，那不是他编来骗她的，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三更半夜，他们在一起，还是那个女人接他的电话……
夏意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她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借口。
他和女人在一起，夜里，同床共枕……
是这样吗？
她想的，对吗？
夏意彻夜未眠。
她知道男人和女人是怎么回事。七岁的时候，她就看到小黑搂着一个女孩接吻，手在女孩身上乱摸。对他们来说，这种事真的不算什么。青春年少，谁没有冲动的时候？
他，当然也会。何况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夏意失魂落魄地晃到学校，一大帮女孩缠着她问，是否有把东西转交给邵钧。她很想告诉她们，你们没机会了，他昨天晚上搂着一个声音成熟的女人共度春宵……
夏意回过神。她们缠着她问东问西，是不是说明他没来学校？夏意去邵钧的教室，果然没有找到人。
纵欲过度，当心死在女人怀里！
夏意挥开一群烦人的女孩，寒着脸，找没人打扰的清静地方呆着。
她一路往旧校楼走，那地方虽然灵异，但是少有人烟。但是走着走着，夏意忽然停下来。
旧校楼与学校后门临近，平时后门上锁，不许学生进出。夏意看到一个身影轻松跃上爬满藤蔓的校门，翻身跳下，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衬衣扣子从不整齐扣好，袖子卷到手肘，校服搭在手臂上，裤子皱皱巴巴像刚打完架回来……可就算是这副模样，依然给人一种清爽透明的感觉。
邵钧。不是他，还能是谁？
夏意眸色一沉，握起拳头，步伐沉稳却杀气腾腾地直奔他而去。
“你早上吃——唔！”腹部猛然一记重拳，邵钧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夏意浑身颤抖，不能谅解地盯着他。是，她没有权利生气，他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她喜欢他是她的事。为他担心，坐立不安，这是她自愿，也是自找的。他不必回应，不必心存歉意，因为这些全部与他无关！
道理她懂，喜欢一个人不能强迫，他不喜欢她不是他的错……她也以为自己可以若无其事面对他，但是做不到！
“我一直以为，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特别的牵绊，也可以永远在一起，可那只是孩子不切实际的想法。”夏意的眼中盈起一缕泪光，微笑着，云淡风轻，“你不会一直陪着我，你迟早会离开。不管我多么不想接受，到最后，我还是会变成一个人。”
邵钧坐在地上，错愕地看着她。
“不管我多么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就没意义。”泪水涌出，在坠落之前被用力抹去。夏意神色淡然，瞳中却激荡着惊涛骇浪，“我搬回大屋住，如果你不想再看见我，我会想办法永远消失。”
邵钧还在为她前半句惊喜，却又被接下来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叫他不想再看见她？
不等他想明白，夏意不声不响地跑了。
她该不是误会什么了吧。邵钧急忙站起来，“夏意，夏意！”他追了两步，忽又停下，手按在侧腹一处，隐忍剧痛。
纯白色的衬衣渗出一摊鲜红血迹。
这丫头莫不是气疯了，用这么大力气揍他。邵钧苦笑，望着逐渐缩成黑点的人影，只能干着急。
真是应了小黑那句话，拿这种事玩儿会遭报应。邵钧掏出手机，打给夏意，号码按到一半，突然有通来电。
蛇老大。
看着这个号码，邵钧皱了皱眉。奈何，电话响了好一阵，没有挂断的意思。他叹了叹，接起。
“小子，在哪？”
“学校。”
“哟，不错嘛，还有精神上学。”
“少啰嗦，我有急事，挂了。”
“哎，等等，等等。”
邵钧捺着性子听。
“咱兄弟见个面，我在P酒吧这儿等你。”
“没空！”
“我知道丁兆找过你……昨晚，你被他扣了吧。逃是逃出来，不过受了点伤，嘿嘿，我有没有说错？”
邵钧眼中掠过一道异光。
“过来趟吧，咱们聊聊。”
P酒吧离四中不远，想来蛇老大掌握了他的行踪，特地挑了这个地方见面。邵钧笑眯眯地踏进酒吧，眼底却流窜着凛冽的光。
蛇老大一脸和蔼地把他迎到座位，邵钧却不给面子，坐到对面去。
“你派人跟踪我。”
“呵呵，别这么说嘛。咱们是老搭档了，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邵钧冷哼，信他才有鬼。
蛇老大干笑两声，“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邵钧，你和你兄弟在道上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论哪个帮派都想吸收你们……盯着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邵钧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蛇老大递上烟，帮他点上火，笑道：“我知道你不想跟任何一个帮，但是在道上混都是身不由己，除非你解散势力，否则早晚会被卷进来。”
“说身不由己的人那是实力不足。”邵钧轻笑，悠然的神情透着一股傲，一股狠，“从来只有我决定，没有被支配。”
蛇老大瞥向他的伤，冷声道：“你认为单凭你一个人的势力斗得过丁兆？”西城区第一大帮，渗透入政商两界，只要丁兆自认第二，没人敢妄称第一。
邵钧淡淡扫过他野心勃勃的眼神，轻悠一笑，“我今天答应与你联手，明天你一样会逼我，有什么不同吗？”
蛇老大哈哈大笑，“起码可保一时安生。”
“不会，到时候你只会更果断地除掉我。”邵钧笑凝着手上的烟，“因为你怕重蹈覆辙。”
“听你的口气，似乎有十足把握对付丁兆。”
邵钧将烟碾熄，但笑不语。
蛇老大皱起眉。明明比他年长一倍还多，却怎么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邵钧有明确的目标，缜密的思路，每一步都走得惊险却又稳妥。够强，够狠，没有弱点，这样的人无疑最适合做黑道龙头，但他没有这份野心。也许是能够轻易得到，所以才不在乎，对他这样求之不得的人来说，邵钧狂得可恨，也傲得可恨。
“丁兆不那么容易对付。”蛇老大给他忠告。即使不能为他所用，也舍不得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我也一样。”邵钧笑意悠悠，却邪气逼人。
蛇老大叹气，“唉，你自己小心点……还有你身边的人。”
邵钧与蛇老大见面的时候，阿三恰好通知夏意抓到了大胡子。
别看大胡子胆子小，嘴巴却紧得很。阿三和几个兄弟拳打脚踢，他一个字也不肯吐。夏意到的时候，他们正因为拿他没辙，聚在一堆抽闷烟。
“阿三。”
阿三看她来，赶忙掐了烟，拍拍其他人熄火。二手烟有危害，老大交待无数遍，有夏意在的地方无条件禁烟。
大胡子蜷在桌子边，突然打起呼噜来。
阿三一头黑线，作势过去踹醒他。夏意一把拦住他，笑了笑，慢慢走过去。
“他说什么了吗？”
“没。”
“呀，你们这么个审法，他都不肯开口，是不是抓错人了？”夏意语带怜悯，令人掬一把同情泪。
“呃，这个，应该错不了吧。”
夏意围着大胡子，前前后后端详了一遍，摇摇头，“肯定是错了。”
“那怎么办？把他放了？”
“嗯？”一个语气词结束，便没了下文。
大胡子的呼噜音量小了几分。
夏意一直留意他的神态，自然没遗漏他细微的变化。如果这会儿大胡子不是装睡，就可以看到夏意眼中流窜的狡黠光芒，估计立刻老老实实招供。不过现在，他肯定以为她会下令放了他吧。
“费事抓来的，干吗放了？”夏意声音骤冷，犹若冰丝，“小黑不是抱怨，他养的藏獒整天吃不饱嘛，这个人肥得流油，应该可以顶几天狗粮。”
“夏姐……他还活着呢，又不是喂老虎……”
“哦，那就先宰了。阿三，你去煮锅开水，那条藏獒挺值钱的，煮熟了吃，不容易染病菌……啊，要不直接下锅吧，杀人挺残忍的，弄得到处都是血。”
水煮活人，貌似更残忍一些吧。阿三抹了把冷汗。
“快去，我在这儿等着。”
大胡子听说自己马上要下锅了，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吓得满屋子乱窜，“救命啊——救命，我不想死——”
夏意端坐在椅子上，等他跑够了，跑累了，才说：“你干这行这么久了，知不知道天一帮的张桥把女孩卖给谁了？”
大胡子猛摇头。
夏意眉毛一扬，慢声道：“阿三，烧水。”
“大姐，我真的不知道！”大胡子扑通跪下，求饶，“天一帮就是个不起眼的少年帮派，他们有什么买卖我怎么会注意？”
“不起眼，你怎么知道那是少年帮派的名字？”
大胡子呆了下，赶紧澄清：“我在丁爷那儿见过他。”
“丁爷？”
大胡子不住点头。
“西城区第一大帮的老大怎么会跟你这种人来往？”
“这……每个人都有那么点……特别嗜好不是……”大胡子言辞闪烁，想来丁爷让他保守这个秘密。
夏意向阿三使个眼色，阿三上来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