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谁也不能带走她2
“妈的，有话快说，再浪费时间清炖了你！”
“说，我说！”大胡子不知想到什么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前阵子，我缺钱，又没拐到好货色，就想去别人家捞点过过难关。结果就闯到丁爷的私宅去了，整个一间屋子，搞得像实验室似的，当时屋里没开灯，我寻思那是值钱古董，哪知道……”
大胡子露出惊恐的神色，吓得缩起来，“大瓶大瓶的福尔马林液，泡着……泡着人身上不同的器官。”
夏意闻言，也是一惊。
“我吓坏了，触动了警铃，被保镖抓起来。丁爷原本要杀我，后来听说我是人贩子，就跟我谈交易，让我帮他找漂亮的孩子……前天你撞见我拐那个，就是准备给丁爷送去。”
“你是说，丁爷把买来的孩子……做成了标本？”夏意没见过陈茹的妹妹，但陈茹那么漂亮，她的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要是丁爷看上她妹妹，跟张桥要了去，当然就不是一百万的问题了。
“这个，可能……”
夏意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夏姐，他怎么处置？”阿三问，“放了吗？”
“放，教训完了再放。”
“呃？”
“把他胡子拔光，看着脏兮兮的，真碍眼。”
阿三呆掉，“夏姐，拔光他的胡子……你是教训他，还是教训我们？”那浓密的胡子啊，好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夏意浅抿唇，略思片刻，说：“听说除毛有许多不同方法，用胶带粘，用火烧……你们拿他做个试验吧，得出结论记得告诉我。啊，对了，好像硫酸也有除毛效果，永绝后患那一型。”
大胡子听完，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夏意在街上游荡，她关了机，暂时不想被找到。临走时，阿三缠住她啰里啰嗦一通，无非就是提醒她千万不要单独行动，这事儿先找老大商量再定之类。
她想找他商量，但他逍遥快活去了。就算跟他说了，他会理会她的事吗？跟丁爷作对，为了她认识的一个连朋友都谈不上的人？
怎么想，也不可能。
谁会为了一个无关的人，给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夏意看着蓝天，呼出胸腔的闷气。都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她怎么还有脸去求他帮忙？
夏意想了很久，这件事很特殊，只能她一个人去。帮助陈茹是她的主张，惹火丁爷，她可以承担全部责任。反正，她生来就是一个人，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也只是一个人消失而已。
打定主意，夏意拦了辆车，报出丁爷的住址。
与此同时，另一边——
邵钧离开酒吧，立刻打电话给夏意。
误会什么的，不赶快解释清楚，会变得麻烦。夏意的心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千回百绕，一件事，她能想出十八个版本，并且还挑一个最让人难受的信。只要她信了，就会不停往里钻啊钻，拼命折磨自己……唔，这次的玩笑真是开大了。
关机。
邵钧对着手机叹气，换个号码拨给阿三。
“嘿，老大！”
“夏意呢？”
“嗯？刚回去……”阿三那边鬼哭狼嚎的，他把手机一捂，回头喊：“把他嘴巴堵上！”
邵钧微微诧异，“你在干吗？”
“嘿嘿，抓了一个大胡子，夏姐吩咐用他做脱毛实验呢。”
“……”邵钧失笑。有心情折腾人，说明情况还不算糟糕，“她人呢？”
“回去了啊。”阿三顿了顿，试探地问：“老大，夏姐有没有跟你提过陈茹的事？”
“陈茹？”
果然没说！“陈茹妹妹被丁爷抓了，夏姐想救她……啊，完了，她会不会自己去？”
丁兆？邵钧神色一凝，沉声道：“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这是一个陷阱。
利用一个无辜的人诱她上钩，拙劣却有效。夏意刚闯进别墅，便被三支枪顶住脑袋——他们早有准备。夏意两手反绑，被带到丁兆面前。
乍看上去，丁兆就像学校和蔼亲切的看门大爷，但他的眼睛却让人联想到一堆白骨，散发着死亡的腐朽气息。
夏意悄然打量室内。外面的房间富丽堂皇，与普通豪宅无异，但丁兆背后一排排架子却摆着恶心的标本……跟大胡子说的一样。
阴风习习。
夏意心底泛起一片凉，与恐惧无关，而是一种阴森的寒意。
“放开她吧。”
保镖放手，恭敬地鞠躬退出。
夏意冷冷地盯着他，忽然，房间侧门打开，走出一个少年，是张桥，“陈茹的妹妹呢？”
张桥愣了下，轻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你们兜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抓我，说明我还有用处，我为什么不可以有心情关心一下别人？”夏意轻声慢语，笑得放肆。
“聪明。”丁兆的声音很轻，不带起伏，“我只要邵钧，那个女孩对我没用处。”
夏意皱眉。什么意思？
丁兆的嘴唇微弯，“等人的时候很无聊，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他使个眼色，张桥搬过一张椅子，把夏意按下。
“你和邵钧我观察过很多年了。最初是为了西城区的势力均衡，可后来……”丁兆露出一抹陶醉之色，“我为他着迷了。那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啊，只要想到将它挖出来，放在手上那种冰凉的触感，我就激动得发抖……”
变态！夏意一阵恶寒。
丁兆神色一敛，很快恢复常态，“抱歉，刚才跑题了。呵呵，总之，为了得到邵钧，我花了很多心思。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小鬼，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找到可以捕获他的弱点。可是你不同，你善良，还有一股可笑的正义感，我只稍微用点诡计，就把你骗到这儿来了。”
夏意嗤笑，“抓到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邵钧的弱点是你。”
夏意愣了愣，不能抑制地放声大笑。
张桥上前，挥手打她一巴掌，“笑什么笑！”
“听到好笑的笑话，难道不应该笑吗？”夏意淡淡地睨着他，目光锐冷。
张桥僵了一下，愤怒地又打了她一耳光，“再让你瞪我！一会儿把你的眼睛也挖出来做标本！”
“我说过，我观察你们很久。”丁兆走到他的收藏品前，静静欣赏，“只有你才能让他失去冷静，乖乖到我身边来。”
“恐怕要你失望了。”夏意冷笑。
“我们不妨打个赌。我赌他半小时内出现，要是我输了，立刻放你走。”
夏意盯着他，不说话。她开始后悔贸然行动，她的死活不要紧，绝不能把钧少拖下水。
夏意不动声色地睨视门口的保镖，佩枪，半自动枪械至少十几发子弹。两名保镖分立门两侧，不动如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行家。这栋别墅的保镖肯定不只他们两个……
半小时。
不管他会不会来，她都不能赌。她永远不会拿他的安危开玩笑！袖中的刀落在手中，水漾的瞳中惊现一抹阴狠。
折叠的刀刃弹出，挑开绳子。夏意浅笑盈盈，天真无邪地看着丁兆，“你说，你观察我们很久，那应该相当了解我们了。”
丁兆慢慢点头。
“依我看，你还不够了解。”含笑的音在末端骤然冷却，夏意如一道魅影飞向丁兆。
没有任何防备。夏意的刀藏得隐蔽，搜身时并未发现，没人料到她会突然挣开绳索发动攻击。纤薄却锋利的刀刃折出一缕寒光，在丁兆脖子前方掠过——一滴血溢出皮肤，整齐的切痕逐渐显现，而后喷出猩红的血雾！
夏意得手却未放松，她移到丁兆后方，将刀深深插入他心脏的位置。她的唇边始终悬着一抹浅淡的笑，对她的生死，对别人的生死，一样的淡漠。
张桥和保镖反应过来，掏出枪对准夏意射击。
夏意用丁兆的身体挡下来自门口的子弹，却被后方的张桥击中。她一咬牙，把丁兆推出去，躲到收藏架后面。
枪声密集如雨。
一个个瓶子碎掉，玻璃、液体四处飞溅，失去器皿的标本也滑落到地上——如地狱一般恶心。
夏意深知自己逃不出去，对她来说，能杀死丁兆就算对邵钧有了交待。她不若他强大，保护不了他，但至少，不要成为拖累他的负担。
“啊！”
手中的刀趁隙飞射出去，命中张桥的手臂。枪掉到地上，夏意贴着地面滑过去，捡起枪，对着保镖连射数发。
枪声掩盖了人的脚步，张桥发狠地拔下刀子，从后面刺入夏意的身体！来不及喊痛，夏意回身踢开张桥，再开枪，却已没有子弹。就在这时，另有两粒子弹穿透她的胸腹！
死定了。
夏意飞身躲避的同时，极有闲情地扫了一眼趴在地上不动的丁兆。一命抵一命扯平，多拉一个下地狱……就算她赚了！
清锐的眸光，闪出一缕妖气，使得那张清纯无邪的容颜，倾泻出异样的勾魂妩媚。
夏意不怕死，或者说，一切外在因素都不能构成她的恐惧。她可以踩在地狱与人间的分界线，平静地微笑，但那仅仅是因为她一无所有。
一个人，没有留恋便不怕失去。
厉害吗？了不起吗？无畏无惧的人，强大吗？
这正是邵钧最担心的！
她不会把拼命挂在嘴边，每一次危险，她都在拼命。身后没有退路，不前进，便毁灭。所以，她不懂转圜，不懂曲意迎合，只知道咬紧牙关向前硬闯。
她如果知道丁兆的目标是他会怎么样？
毫无疑问，只有一个答案。
邵钧急疯了，拦路截下一辆车往丁兆的别墅狂飙，他只交待让阿三带人赶去，没有任何计策，没有任何步骤，甚至不需与他们汇合再行动。他怕，怕自己晚到一秒，那个丫头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他不担心丁兆伤害她，独独担心她弄死自己！
隔着老远，邵钧听到枪声，他狠踩油门，横冲直撞进入别墅。院子里的保镖聚过来，对着汽车猛开火。邵钧倒车，伏身打方向，把人一个一个撞飞。
屋里的枪声还在继续。
邵钧知道自己的身体承受伤痕的极限在哪，但不知道他的心能够承受的惊吓底限在哪。每一声枪响，都在他心脏留下一个洞，尝到痛，尝到腥味。
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邵钧推门下车，从地上捡起两把枪，冲进屋子。客厅没人，枪声从地底传来，邵钧揪住一个吓坏的佣人问地下室的入口，佣人颤巍巍地指向走廊尽头。
邵钧跑下楼梯，枪声忽然停止——心脏猝不及防地停止跳动！他只呆了片刻，空茫的眸中聚起阴狠的杀气，快步走向通道光源。
门口，交错站了六七个人。
邵钧现身，二话不说提枪射击，没有反应的人应声倒地，反应过来的人抵抗无效也变成了死人。
寂静，弥漫死亡气息的寂静。
邵钧走进去，纯白如实验室一般的屋子满目狼藉，到处都是血迹。他迈过一个人的尸体，踩到碎玻璃……然后，在一个男人的尸体旁边，他看到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血海，殷红色，深凝时，感觉表面微微漾动。在那片血泊中，平躺着一个纤细的女孩，长长的黑发浸泡在血色中，透着诡异的妖色。
邵钧迈步向前……没有成功。身体陷入奇怪的状态，大脑的指令无法传达到神经末端，他动不了，思绪在运转，但身体分毫不能动！
他来迟了。
“老大！”小黑和阿三闯进来，人还没站稳就急问：“夏意在哪？她——”声音消失，顺着邵钧的视线，他们看到了他们想找的人。
天啊，怎么会这样？
声音解开禁锢，邵钧的手指松开，枪掉落。他快步走向夏意，踩在鲜血边缘，溅起几滴血珠。
邵钧半跪在她身侧，俯身抱起她，五指抚上她的颈侧——
还有脉搏！
邵钧蹭地站起来，抱着夏意就往外跑。小黑和阿三会意，在前面开路。外面已被他们控制住，大家全部注视着老大怀里的人。
沿路，一地的血痕。
小黑开门，邵钧跳上车，阿三油门踩到底，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