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想宠你
“不能死……夏意，你必须给我挺过去！”邵钧深深凝视着她，表情凶恶，眼底却是满满的疼惜与不舍。
奇迹的，夏意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睛。
“夏意……”邵钧的声音霎时变柔，惊慌无措地捧着她的脸颊。
他真的来了。夏意眼前一片模糊，白茫茫的，只能看见一个影子，但是这是她熟悉的气息啊，她永远也不会弄错。
安心了，放心了。她重新闭上眼睛，浅浅浮起一抹柔笑。她曾想过，只要她死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在，就没有遗憾了。
她很高兴，是他陪着她。
“夏意，别睡，睁开眼睛！”邵钧轻轻摇晃，但她再也没了动静。他把手按在她颈侧动脉上，心里一片冰凉。
“快……”
“什么？”
“快一点，再开快一点！”邵钧失控大吼。没有心跳，没有心跳……你甘心就这样离开吗？你还没亲耳听到我说喜欢你，不是吗？
车开进医院，接连冲撞四辆车才刹住。
邵钧抱着人跳下车，小黑在前面开路，笔直冲向急救室。
医生见到满身是血的伤患，半晌才回神，吩咐护士准备抢救。夏意被推进手术室，邵钧被拦在外面，硕大一扇门“砰”地关闭，惊碎了惶惶不安的心。
邵钧木然地盯着白色的大门，仿佛魂儿出了窍，随着她一起进了手术室。
“老大，先坐一会儿吧。”小黑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劝道：“人已经送到医院，就听天由命吧。”
“你是说……”邵钧慢慢转头，看着他，“她要是活不过来，我也只能接受？”
小黑低头，不再出声。
清澈的眼眸莹莹闪烁，一缕眷恋，一缕决意，“她是我的。”邵钧握拳，用力砸在墙上，轻柔的眸光陡然一转，凝起森然的狠光，“我不放手，谁也不能带走她！”
抢救不多时，护士就出来向他们传达病人心跳停止的现状，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邵钧很干脆，似笑非笑地看着护士，说他带着炸弹，如果人救不活，就拉着他们这群庸医去见鬼。小护士花容失色跑进去，很长时间没敢再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急救室的门又开，这次出来的是医生。他见到邵钧先是一愣，而后慢条斯理地解说，他们取出多少弹头，缝合多少伤口等等……最后才说病人情况不乐观，所有的急救手段他们都采取了，但是她伤得实在太重，加上流血过多，就算勉强保住性命，恐怕也不能像正常人生活。
邵钧笑得很轻盈，拍拍医生的肩，顺势搂了上去，以身体挡住监视器镜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顶在医生肝脏处，以谈论天气的语气说，他是大夫，应该清楚在这个部位开个洞会出现什么效果。医生灰溜溜地回去了。
情况不乐观，糟糕，坏透了。
他都知道。
病危通知一遍遍地下，院长亲自到场劝导，甚至喊来了警察。但是没有用，不管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小黑跟警察解释，那里面的人对他非常重要，他精神失常了，如果强行带走他，一定会引起大规模流血事件。
这不是危言耸听。一个人是否正常，只看表面是不准确的。邵钧神色淡定，一身血污冲不散那份独特的悠然从容。但若仔细观察那双眼睛，会发现他正处于疯狂与崩溃的边缘——如一枚定时炸弹。
引爆器正握在急救室那名沉睡的女孩手中。
全力抢救。
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去，全医院最好的医生都聚在一楼的急救室。所有人来了，医院大厅挤满了少男少女，陈茹带着妹妹跪在邵钧面前泣不成声。
急救室门打开，护士急忙大喊：“血浆没了，谁的血型是AB型？”
“我！”
“我也是！”
“O型可不可以抽？”
应答的声音如海浪一般。护士领着一大帮人去验血，陈茹擦干眼泪，拉着妹妹跟在队伍后面，急救室又安静下来。
“需要输血……说明还有救，对吧？”
邵钧看着小黑，慢慢点了一下头。
突然，急救室里扑出一个医生，不偏不倚撞在邵钧身上。医生吓得脸都白了，惊慌地左右张望，发现警察在走廊转角，连忙跑过去。
邵钧一把揪住他，“她怎么样了？”
医生猛摇头，拍打他的手，往警察那边逃。
不必再问了。邵钧转身，踢开急救室的门，冷着脸闯进去。
“你不能进来……”护士被撞到一边，扯下了淡绿色的帷帘。
手术台上，没有血色的脸庞被灯光照得泛起青色。医生和护士静止，惊恐地盯着他，整间屋子只有仪器发出尖锐而平稳声音。
如果她不在。
如果她不在了。
邵钧脑中回荡着这前半句，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去。他走到夏意身边，深凝着她紧闭的眼眸，突然间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拉起来。夏意毫无生气，像只布娃娃一样被他提在手中。这副模样，如一把烈火，把他的心瞬间烧成了灰。
“你离开我……”邵钧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是想惩罚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却装模作样戏弄你……你恨我？”分散的光芒瞬间凝聚。邵钧难以自制地大吼，“如果恨我就来打我！不解气就杀了我！把命弄丢算什么本事，你就只有这么点能耐吗？夏意！”
“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可是你听不见！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我们本应该还有几十年的未来，现在因为你这个笨蛋提前结束，后半辈子谁来陪我？”邵钧用力抱住她，将脸深埋进她的发间，浓浓的血腥，如刀片一样划过心脏。
“我只给你一分钟……我等不了太久。”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温柔宠爱。他的语气那么轻，眼中狠狠的颜色尽是不容违逆的强硬，“如果你不醒来，我就下去找你……你是我的，别想摆脱我。”
一分钟，短暂的一分钟。
手术室上方有一个圆形钟表，黑色的秒针顺时向前转动。
十秒，二十秒……四十秒，五十秒……
邵钧从一排手术刀中间随手抓起一把，只等时间到，履行他的承诺。
平稳的机械音，突然断开。
所有人看着重新跳跃起来的仪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滴，滴，滴——
变为“0”的数字不断变化，个位，十位……稳定在六十上下。
医生如梦初醒，跑过来推开粗暴的人，大喝一声：“快，准备强心剂！随时注意血压……谁来把这个疯子轰出去！”
曾一度死寂的手术室喧闹起来。
邵钧像木头一样杵在旁边，看着针筒把液体注入夏意体内，看着血浆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血管，看着仪器平稳地跳动……
这不是做梦。邵钧僵硬地笑起来，抬手撑住额头。透明的水滴落在掌心，沿着掌纹那条生命线缓缓流下。
长长的，没有尽头。
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夏意的感慨就是——早知道死一次能变得这么幸福，她早应该找个什么坏人把她弄得半死才对啊！
生死之间的惊心动魄，她没有一点感觉，无非就是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不过这对她都是小意思。可对某人来说，她的疼痛比自己受伤难受一万倍。
邵钧对她的照顾细致入微，夏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眨眼间变成纸做的。吃的送到嘴边，恨不能嚼碎了喂她，生怕咀嚼这个动作害她牵动伤口。每天换药，他像恶灵一样站在护士后面，紧盯着她的面部表情，那架势就好像——她稍有不适，他立刻把护士的脖子扭断。
她是不是一觉睡了一个世纪？为什么醒来，这个坏小子会变这么多？
小心翼翼。动作，语气，眼神，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她不是很会形容他眼睛里溺死人的情绪，他看着她，就像大灰狼看见小红帽，像沙漠中干渴的人看见水……突然被当成宝贝珍视宠爱的感觉，让她心底毛毛的。
真是别扭死了！
“夏意。”邵钧削着梨，突然停下来，盯住她。
夏意戒备地盯回去。
“我喜欢你。”
“哦。”脸红。
“我喜欢你。”
低头，“嗯……”
“我爱你。”
“知道啦！”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说话别那么用力，小心扯到伤。”邵钧一紧张，削了一半的梨掉到地上，刀子也差点扎到脚上。
夏意叹气。要不是他的眼神诚恳到无可挑剔，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他想出戏弄她的新招。“你……好歹节制点……”真搞不懂他。跟她捉迷藏玩暧昧的时候，没觉得他多么深情，怎么这会儿成了泄洪的水，一口气把人冲的头昏眼花？
邵钧轻笑，声音柔得腻人，“我想宠你。”
她想喊救命，“我又不是那种需要小心呵护的女孩！”
“我知道。”邵钧笑得没有一点脾气，轻轻地凝视着她，却含着历劫轮回的深沉，“可是我想宠你，想把最好的给你。怎么办？”
莫名的，她读懂他的心思。从前那些模糊的，捉摸不定的，全部钻进她的心里，清晰如真空的世界。
险些失去的，失而复得，所以加倍珍惜。
“跟以前差不多就行了嘛。”
“哦？”邵钧作惊讶状，“你比较喜欢被我戏弄？”
“才不是！”想起这个，她就来气。要不是他总阴她，她怎么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不喜欢她？怎么会误会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稀里糊涂的好一顿伤心？要不是认定他不喜欢她，她也不会……不要命地装英勇了。说到底，她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全都是他的错！
“你表达喜欢人的方式真是特别。”夏意不高兴地抱怨。
“是你太笨。”
“就你做那些可恶的事，谁能看出那是喜欢！”她的童年，悲惨地装满了被他恶整的记忆。
“谁规定喜欢就是成天腻腻歪歪的？我觉得那样蛮特别啊。”邵钧理直气壮，毫无愧色。“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不喜欢你，干吗不要命救你，要是不喜欢你，干吗把你捡回来，跟你住一起，外加把你当主子伺候？为这事儿我还纠结了好一阵子，一个爷们给你洗衣服，做饭，想想就吐血。”
等……等等！“捡我回来？”
“怎么？”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捡我回家的？”
邵钧一扬眉，神秘地笑笑，不答话。
夏意努力回想在跟他回教堂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她完全想不起那时候不声不响的小毛孩哪里讨他喜欢，“因为你的原因害我被打的时候？”
不是。
“你送东西给我，我不要的时候？”
不对。
“我拿刀威胁你的时候？”
邵钧笑眯眯地摇头，“还要早。”
呃，还要早的话……夏意偏头思索，没有留意一道阴影压了过来。
轻轻的吻，落在眉心，软软的，有丝凉意。
夏意惊讶地看着他含笑的双眸，羞涩地低下头。
什么时候喜欢，为什么喜欢，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她，真的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她不必再担心重温孤独……她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