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幸福原来一直在招手1
江笑晏逃了。
她要逃得远远的，虽然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把所有的事情理清，可是此刻，除了逃避，她还能做什么？
工作？算了，同样的工作她回头还可以再找，现在既然她想逃，就辞掉算了。
房子……
这是她避风的港湾，她不准备卖掉，也没有打算租给他人，所以就空着好了。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拣了一个黎明的时分，江笑晏准备悄悄地、在不惊动余隽书的情况下，潜逃一段时间。
那一晚，酒吧里表白之后，他就昏过去了，还是她找人把他拖回家的，但是她并没有意思准备照顾他，因为……因为她太意外了！
她不知道余隽书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感情的，也不知道余隽书为什么可以那么坦然地、完全不在乎她的过往和现在接受她，起码龙战知道她心里只有小渡并且只是拿他当替身后，是大发雷霆并且完全不给她任何解释机会地就远离了她，可是余隽书……
江笑晏心里头乱糟糟的，实在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人居然能傻到这个程度。
他明明知道，她满脑袋都是小渡，她直到此刻，依然沉湎在失去小渡的痛苦里，甚至他也明明知道，只要有龙战那张脸存在，她的第一选择都不会是他……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傻的人！
江笑晏真的觉得自己要发狂了，所以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打包了一切，将房间收拾干净之后，就准备外出散心去。
说是散心，可是连她自己都知道，她此刻这副狼狈的模样，说是落荒而逃都比较好听。
龙战……
虽然此刻一想到龙战，她依然会觉得难过，但是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欺骗自己，让自己沉湎在小渡还在自己身边的美梦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醒来。
因为……小渡毕竟不在了。
龙战不是小渡，他一直都不是，只是她曾经一厢情愿的那么认为罢了。
或许她应该谢谢余隽书，因为是他当头棒喝，让她明白，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始终都只是小渡，而不是龙战。
可是……让她感谢他吗？
她做不到。
她真的没有办法对他说出“谢谢”这两个字，如果不是他的话，起码她现在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活着，起码还可以陷在她为自己编制的美梦里，而一厢情愿地幸福着。
起码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终于认识到现实，而痛苦不已……
清晨六点，她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此刻的余隽书。
“你要去哪里？”收好钥匙的那一瞬间，身后却赫然传来这样的质问。
江笑晏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贴在墙壁上，然后才瞪大眼睛看向从她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
余隽书！
江笑晏心里一慌，差点被口水呛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地心虚了起来，“你……你怎么会……”
他怎么这么早起床？是出去晨练？
“你要去哪里？”皱眉看着她的行李箱，余隽书掩住心中微微的一点慌乱，再次询问。
这是距上次酒吧表白之后他们的第一次面谈，彼此都有点尴尬，有点手足无措，仿佛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当初，可以毫无顾忌地交谈似的。
江笑晏移开目光，看向雪白的墙壁，半晌才回答：“随便走走。”
“什么时候回来？”余隽书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可是表面上看来，他仿佛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似的。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只是用看似平淡的语气，来掩饰他真正的心思罢了。
“……还不知道。”江笑晏垂下头去，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像以前那样若无其事？
不，太困难了。
她直到现在，仿佛都感受得到那天余隽书紧紧捏住她的肩膀时的那种力道，还有那种哀她不幸怒她不争的眼神……于是她突如醍醐灌顶，仿佛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终于认识到了，小渡并非是龙战，而龙战，也不能成为和代替她心中的小渡。
而这一切，都是余隽书点醒的。
可是也正是因为他，她如今痛苦更深。
“我要走了。”她低着头匆匆开口，觉得很狼狈，便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等一下！”余隽书一急，忍不住开口挽留她。
“什么事？”江笑晏回眸看他。
“我送你！”他愣了一下，却只能这样回答她。
“不用了，小区外面拦车很方便的。”江笑晏拒绝他的好意。
“不用客气。”他近乎是强制性地从她手中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江笑晏无语地看着他，隐忍在心里的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以为他喜欢她，他想要对她好，所以他做的，就全部是正确的吗？就是她完全可以接受的？
为什么他一定要让她明白过来龙战不可能是小渡？
如果不是他的话，她到现在，也许依旧可以粉饰太平，自以为是，心甘情愿，哪怕被骗，她依旧可以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我自己走！”几乎是态度异常强硬的，江笑晏从他手中抢回了自己的行李箱，却因为没有拿稳，令行李箱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气氛仿佛一下子就胶凝了起来。
余隽书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同样的，江笑晏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刚才苦苦维持的和平气氛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们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剑拔弩张的感觉，江笑晏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只刺猬，时刻提防着余隽书，只要他一动，仿佛她就会毫不留情地狠狠刺他一下。
许久之后，余隽书才终于涩声开口：“你……我……”
江笑晏却没等他说出什么，她径直矮身弯腰，将行李箱扶了起来，然后才冷冷看向他，“我说了不用你送！”
她那种毫不留情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严重伤害了余隽书，他勉强笑着，“我只是想……”
“你什么都不要想，我拜托你，你不要再这样自以为是地对别人好成不成？”江笑晏这会儿真的很受不了他那种仿佛想要讨好她的样子，“我知道你想对我好，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需要的是什么？你以为防止我被人骗，就是对我好了，可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我是心甘情愿被人哄被人骗呢？你不要再这样自以为是了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对我，让我压力好大？”
一口气嚷出心里的话，江笑晏如释重负。
就是这样，没错，他这样对她，让她觉得压力好大。
因为她此刻心里，依旧放不下小渡，她脑袋里，想的也全是小渡，这样对余隽书来说，完全不公平，也会让她很压力。
之前……因为太过沉湎于自身的痛苦，所以她任性妄为，可是真实的她并不是那样的，她很受不了人家对她好，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报之以对方同样的热情。
她每次那样骚扰到余隽书，并不是完全没有愧意的，他送她去医院，听她说心事，分担她的痛苦……
所以她很感激他，可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办法回报给他，所以她宁愿，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我承认，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你现在所为我做的一切，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说……对不起。”江笑晏静静开口，沉默了一会儿，拉起行李箱，过去坐电梯。
余隽书目送她离去，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关上，他没有动，只是那样看着。
他知道，也许他应该挽留她一下。
也许，他应该完完全全地告诉她，他是真的想对她好，想要让她忘记过去悲伤的记忆。
可是……他不会逼她。
如果她觉得不好，如果她不习惯，他可以暂停。
但是在她没有完全拒绝他以前，他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她说，他为她所做的，不是她想要的……既然如此，他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回来，等她来告诉他，什么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要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
江笑晏觉得，这是没有答案的事情。
记得以前她在一个很有名的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说的是“你的前男（女）朋友对你说了什么绝情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事情，而让你从此幡然醒悟，彻底忘记这个人？”
她看到很多答案，但是大多答案都是说，之前一直在纠缠，难以割舍，直到某个瞬间，对方说了什么话，或是做了什么举动，而令他们绝情心冷。
所以可想而知，有时候遗忘，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也许只需要某个瞬间内的痛下决心。
可是，因为小渡的离去，江笑晏将他在记忆中美化，而越发的难以割舍起来。
其实她明明知道，无论她怎样留恋过去，都已经追不回过去的时光，而她又是如何努力地不想要面对现实，现实却仍然如车轮一样，碾着时间，滚滚向前，驶过她的生命。
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依旧追寻着记忆的脚步，痴痴寻找着小渡存在过的痕迹。
曾经他们一起就读过的大学，一起去过的地方……她沿着记忆里的道路，一一寻找。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她仿佛直到此刻才发现，虽然有些还像以前那样，有些，却已经改变了。
学校里的那片莲花塘还在，可是学校的大门却拓宽了。
学校后面那条街还在，可是曾经存在的美食铺子却换了老板。
他们一起去玩过的溜冰场已经关门了，现在换成了一家网吧在营业，但是保安，居然还是原来那一个……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
原来，只有她，一直固执地想要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她走过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话，再吃一遍他们都很喜欢吃的东西……直到后来，她回到那片莲花塘前，丢下一枚硬币，许愿——
小渡，也许，真的到了我要将你放下的时间了。
可是，我却永远不会忘记你。
因为你的生命，无论如何，都会永远鲜活地存在于我的二十二岁到二十六岁的这四年里。
无论时光怎样变迁，无论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会活着，纠缠在我最好的青春年华里。
莲花塘中叶片已残，风从水面来，带来点点秋凉的意味，江笑晏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有着难以割舍的酸楚以及……终于可以释然的轻松。
她已经沉溺太久，这样的悲伤，是可以将人完全吞没的。
可是正如朋友的劝说，小渡他一定不会希望她这样。
他一定会希望，她能够好好地活着。
许久许久以来，她一直故步自封，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世界，如果不是这一次出门，她一定不会想到，原来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躲在她自以为安全的壳里，而不肯面对时间的流逝。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那么小渡的灵魂，一定会因为她固执地不肯松手的缘故，而夜夜不得安生吧？无法去他该去的地方，只能游荡在她的身边，看她伤心难过，却没有办法安慰她。
所以，她决定放手了。
她要让小渡的灵魂，得到安息。
不会再因为她的缘故，而****游荡在这世间。
她相信，小渡也会开心的。
一定会的。
省立医院。
一切如常一样，白天的时候，医生护士们总是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没办法，每到季节变换的时候，流行性感冒之类的小病总是喜欢出来作祟一番，再加上其他一些季节病以及每到换季都会令得旧疾复发的老病人们的拜访，想要得到一丝空闲时间，可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有电话响起，前台服务的护士小姐随手接了电话：“喂？请问有什么问题可以帮你？”
“我想找余隽书医生，之前他帮我看过病之后，要我一个月之后再来复查的，我想问他今天下午……”那人急匆匆开口，不过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护士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他：“不好意思，余医生现在不在医院了。”
“啊？真的啊？”电话那头的病患一副好失望的语气。
“是的，如果你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到其他医生那里挂号。”护士小姐很是耐心。
“嗯……好吧。”电话那头的病患有些失望地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