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痛死了!”坐在水气氤氲的浴桶里,元碧海把她那受伤的脚高高地抬到桶沿,疼得皱起了眉。
手臂上的齿痕犹在,提醒她那个野蛮人有多野蛮,咬了这么大一口、这么深,一定会留下疤痕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野人。”
她要是生得白白胖胖、粉粉嫩嫩像颗刚出炉的馒头的话,那他咬她,她还可以理解,因为看起来还挺可口的嘛!
偏偏她是又瘦又黑,怎么看都像块炭,真难为他胃口好,这样都咬得下去?
不过就是小小地批评了一下他的名字,他的复仇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以一个野人来说,他倒是挺有钱的。
想到床头的黄金,她心里又是一阵痛了。
就在她为黄金五百两心疼,她好像听见了一声轻笑。
咦!是错觉吗?门关得好好的呀?回头一看,窗子也是虚掩着。
啊?虚掩着?她明明关上了呀!
她连忙抓过衣服掩在胸前,凶巴巴地说:“是谁?”
“是贼。”一个黑影陡然冒了出来,“咻”的一声,蜡烛应声而熄,房里马上陷入一片黑暗。
她吓了一大跳,双眼瞪得老大,下意识地张嘴要叫,却觉得自己像只小鸡似的被拎了起来,一只大手捂上了她的嘴。
她湿淋淋地靠在一个人身上,两只手被他的胳膊反压在身后。
“很害怕吗?”那人轻轻一笑,“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黄金在哪里?”
她呜呜了几声,挣扎了一下,心道:这家伙笨到极点了!他以为把蜡烛打灭,她就不知道他是谁了吗?
这怪腔怪调的汉话,除了阿里克那个野人,还会有谁?
况且旁人也没有他这么高,她被困在他怀里,头才到他的胸膛而已,她还听得见他平稳的心跳声。
这人一定常常做贼,习惯到都不会紧张,一颗心跳得挺稳的。
不像她紧张又有点害怕,心都快从喉咙跳出来了。
“黄金在哪里?你愿意告诉我就点点头。”
她马上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打算还他的嘛!
不过,他有缺钱到这种地步吗?
“很好。我问你在哪里,如果对了你就点点头。在你房里吗?”
她马上点点头,只希望这煞星拿了黄金快走。
“柜子里吗?箱子收着?桌上放着?床上扔着?”
碧海一听见床上扔着,马上点了点头。
他带她往床边移动,就着月光看见了放黄金的箱子果然摆在床上。
“你很合作,可是……”他冷笑了几声,“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元碧海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始冒汗,拼命地摇头。
不会吧,他不会想杀人灭口吧?天哪,他犯得着为了自己的金子谋害她吗?
老天在上,她真的打算还给他的,一点点贪心的念头都没有,呜呜……
“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他冷冷地说,“你听得出我的声音。”
阿里克觉得好笑,可是还是把声音装得冷酷无比。
元碧海在心里求饶道:大哥呀!拜托你别那么多疑好吗?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拜托你相信嘛!呜呜……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他把她压倒在床上,扯下罗帐的绳子把她的手捆了起来,“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泄露我的小秘密?”
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微微一用力:“小心哪!你太大声的话,我可能会紧张,我一紧张就会用力,一用力可能会把你掐死。”
“我会很小声的。拜托你拿了钱快走,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他的手就放在她脖子上,随时都会把她掐死,她要小心谨慎点,不能激怒他。
“说谎是不好的习惯,小兄弟。”
小兄弟?她有些愤怒地眯起眼来。
小兄弟、小兄弟!这个王八蛋!他就压着光溜溜的她耶!这样还能叫她小兄弟?真是欺负人欺负到了极点!
“喂!你有没有搞错呀!我哪里像小兄弟!你给我说清楚讲明白,不然我跟你拼了!”
“小声一点!你不想活了吗?”没看过这种女人哪!刚刚明明还很害怕的,不过一句“小兄弟”而已,她怎么会这么激动?
“士可杀不可辱!”她忿忿地说,脚一抬就踢他。
她的反抗遭到了强势的压制,他更是把她压得结结实实。
“我都还没侮辱你,不需要这么急。”
“你叫一个黄花大闺女小兄弟,这已经是种天大的侮辱了!如果这还不算侮辱的话,那你想怎么侮辱……呃……”她陡然闭口,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怎么该说的话。
“既然你问起了。”他的声音充满着恶作剧的笑意,“那我也很乐意告诉你。”
阿里克邪恶地说:“我要让你见不得人!”
他话一说完,她马上就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落到了她脸上。
“哇!离我远一点!”
她不断地挣扎着,双脚在床上乱踢,但却阻止不了这个男人强而有力的攻击。
“大、大小姐吗?”小寿犹豫地问。
这个鬼鬼祟祟、行迹可疑的人挺像大小姐的,要是这个人别用那块花布将头、脸整个都蒙住的话,他应该可以容易地认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大小姐。
“不然还会有谁!”她双手抓着那块布,生怕不小心风大吹掉了。
那个混账东西果然让她“见不得人”了!
瞧瞧她的脸上到处青一块、红一块的,活像得了麻疯似的!
被搞成这样,叫她怎么见人呀!
谁会相信这是一张嘴搞出来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三两下就让她见不得人了。
“怎么啦?包成这模样,是伤风了吗?”李伯关心的问。
“要不要看大夫呀?”
“没事、没事!”她没脸说出洗澡被偷看、脸上还有类似麻疯的事给大家知道。
“那我们是不是该将那黄金奉还。”
元碧海没好气地说:“那小气鬼早来拿走了啦。”
要不是因为那黄金本来就是他的,她早就去报官了。
她如果说他为了自己的五百两黄金当贼,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她的啦,与其惹一肚子闲气,干脆装作没这回事。等那瘟神滚出城去,就天下太平了。
“啊?拿走了?”李伯不明白地看着她,随即恍然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已经还了?”
“还了?对,也算是还了。总之是物归原主就是了。”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嘛!
“那就好。”李伯总算安心了,“我这辈子还没被人逼着签合同过,想想还是觉得这笔生意碰不得呀!”
“合同?”碧海傻眼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冷,背脊开始发凉了。
整件事好像有些阴谋、陷害的味道。
她想到他临走前的笑声,那么愉悦、那么得意,好像完成了一件策划已久的事般的。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跟她一样,是因为摸到金子才会控制不住地想笑。现在想想,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是呀。”看她的表情怪怪的,李伯又开始担心了,“合同呀!这笔生意咱们不做了,订金也还了,合同当然要拿回来呀。”
元碧海大叫一声,紧张兮兮地说:“李伯!如果我说阿里克昨天当贼,把他自己的金子偷走了,你相不相信我?”
她看着工人们惊讶的脸,个个眼里都流露出疑惑而难解的眼神。
李伯心惊胆战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祸事!果然是祸事呀!
“我不知道!”她烦恼地说,“可是我觉得有个好大、好大的阴谋。”
希望是她想太多才好,说不定阿里克就是有当贼偷自己东西的怪癖。
说不定他待会就把合同送回来了。
唉!她不该以小人之心度野人之腹,她勉强地笑一笑,“我想应该没事啦,我们又不是什么大货运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家觊觎的嘛!呵呵呵……”
她这几句话明显是违心之论,工人们忍不住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看没人搭腔,个个都很担心的样子,碧海只好说道:“好吧,我亲自走一趟。”
“我们也去。”
这家伙好大的架子,让她等了半天就算了,还不让她的工人们进来。
她只好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拍拍胸脯保证说她一定会没事,而且会很顺利地把合同拿回来。
天知道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跨进院子里,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一个穿着男子衣衫,头发散乱的少女神色仓皇地奔了出来。
元碧海躲避不及地跟她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往后一跌。
“哇!痛死了!”她的屁股呀!
“对不住!”萨雅古丽连声道歉,跳起来就跑。
但是紧跟着追出来的阿迈却已经将她拦腰抱住,“萨雅古丽!你不能走!”
“放开我!”她未着鞋袜的双足挣扎着乱踢,“阿迈,求求你!”
他蛮横地将她倒退着抱走,元碧海马上发挥她的正义感,“喂!你干什么?快放开她!”
萨雅古丽有如看到救星似的大喊道:“元小姐!快救我!”
她好面熟呀!碧海仔细一看,这不是爹的救命恩人吗?她昨天就觉得她漂亮得不像男孩子,原来是个真正的大美人呀!
阿迈用哈萨克语说道:“跟你没关系,少管我们哈萨克人的事!”
他才不屑说汉语,汉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奇怪了!你说些什么话,既然到了中原,就要说汉话,你懂不懂礼貌呀!”她冲上前去,“我叫你放开她!否则我要报官了!”
一个宽阔的胸膛在她到达阿迈面前时将她拦住了:“不关你的事。”
阿里克回头交代阿迈:“捆住她。”
“阿里克!不要这样,让我跟他在一起!”萨雅古丽求道,“他来找我了,他知道你关着我不放!”
“可是他没有要我放了你。”他狠狠地说:“他有吗?他没有,他像只丧家之犬,垂着尾巴走了。”
“不是、他不是!那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他不敢开口说要我!”她哀求道,“阿里克、阿里克!”
他坚硬地说:“他没有勇气开口,就没资格要你。”
元碧海听他们情绪激动的一来一往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于是道:“喂!阿里克!快放人,她是我爹的恩人,我不许你欺负她!”
“我们的事,汉人少管!”他恶狠狠地回头瞪着她,那种凶狠的模样把她吓退了几步。
昨晚当贼的他,也没有此刻让她觉得害怕。
“阿里克,我求你,佐里卡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你想想佐里卡呀!”萨雅古丽的声音随着距离拉远,而渐渐地听不见了。
佐里卡!他就是想到了佐里卡,所以才要阻拦她呀!
阿里克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那不愉快的记忆和情绪抛到脑后,然后平静地转身面对她。
元碧海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喃喃地说:“我、我要去报官……”可是她的脚像被他的眼睛钉住了一样,动不了。
他哼了一声,“报官做什么?官府管得着我带妹妹回家吗?”
这丫头怕了他,他刚刚的样子很令人害怕吗?
看她那似乎无忧的笑容,他还以为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恐惧。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
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希望在她眼里看到畏惧!
他不要她怕他!
“妹妹?她是你妹妹?”
那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可惜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然应该可以猜到一些端倪的。
“你担心别人做什么?要是我是你,现在担心的会是自己。”阿里克说道,“你的货运行准备好要搬我的货了吗?今天日落以前,我要货物全数上车出城,听到了没!”
“我干吗得搬你的货?我不做你的生意!”她不要跟凶恶的野人打交道。
“千里货运行跟我签了合同,你想反悔?”他扯起薄唇,冷冷一笑,“可以,将订金还我,我找别人就是了。”
“什么?你自己已经把金子拿走了。”她有些明白了,他似乎是在坑她,“合同快还我!”
“你有什么证据?”他眉一挑,“你想吞了我的金子,又不愿意履行义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你这个小人!你拿走了金子,还把我弄成这副鬼模样,你还想赖?”她用力把包头的花布扯下,“这就是证据!”“我看不出来这算什么证据,任何一个有嘴的人都能把你弄成这样。”
他看着她一张小脸因为那些吻痕而显得脏兮兮的,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还说不是你!”她一手指着他,一副“被我逮到了吧”的表情,“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这是嘴巴弄出来的?”
“说得也是。”他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谢谢你提醒我,等一下我会假装不知道那是什么的。”
“啊!”她叫一声,“你不能赖!”
天哪,真是失策!她不应该提醒他的,这种证据应该在公堂上对质时才能拿出来的!
他反问她:“我为什么不能赖?”
“你可恶!”她前进了几步,真想一拳往那狂妄的脸上打去,“不要以为你吃定我了,我会有办法逼你承认的。”
“我就是吃定你了,而且我很肯定我绝对不会承认!”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亲爱的元小姐,你还是乖乖地帮我运货,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张嘴用力一咬,却咬了个空,“我不帮你!你那根本不是药材,我不会为了一个无赖而惹祸上身。”
他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那不是药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总之我就是知道!”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她猜对了。
阿里克盯着她,“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来个交易。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把合同还给你。”
“你说的喔。”
他一手放在心口上,诚恳地说:“人格保证。”
“好吧。我告诉你,任何有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的箱子里装的不是药材。”
“昨天船来的时候吃水那么深,你就算有一船的药,也不可能这么重。”她继续说道,“我们又不是没搬过药材。”“药材怕受潮,你却连油布都没盖!再说你里面要真是装药材,也不可能封得死死的,难道你不怕发霉吗?”
“二十个大木箱,一丁点药材味都没有,你当搬货的人是傻子呀!”
“原来如此。”阿里克点点头,“真是受教了。”
她伸出手来,“好了,合同还我。”
“我为什么要还你?”他故作惊讶地说。
“你刚刚答应啦!”她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说:“你说人格保证的!”
“我又没有人格,怎么保证呢。”他轻轻地笑了。
说是药材果然是太勉强了。
不过也好,连这个丫头都知道里面绝对有别的文章,那唐格理也不可能不晓得。
黄金!没有人不爱黄金,贪婪的唐格理更是爱黄金胜过了任何事物。
他会为了黄金做出很多傻事,包括掉入他的陷阱里。
“你这个小人!”她一跺脚,气自己这么容易相信他。
应该先把合同拿在手再说的!这人实在太坏了!
“好啦,我是小人。谁要你那么容易相信人呢?”他揉揉她的头,“别吵了,赶紧找人把货搬好,天黑前要出发。”
“你、你……”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你干吗这样啦!难道只是因为我批评你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了。”
他看着她,突然有了一些些的犹豫。
这个有着一身怪力、笑容天真、内心坚强的少女,真是适合当他的诱饵吗?
“那干吗要这样坑我!码头上比我们大的货运行到处都是,你不能去找别人麻烦吗?”
“不能。”他坚定地说。
她委屈地说:“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千里货运行是女人当家,所以比较好欺负吗?
“因为他们都不是你。”他执起她的手,看着被萨尔史格抓伤的手背,轻轻地落下一吻,用哈萨克话说道,“你是真主阿拉给我的新娘。”
她是他的新娘,只是他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对待她。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