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松
写作的乐趣在于不需要向谁请示,就能办成一桩漂亮的事情。写作的乐趣还在于在没有对象的情况下,可以尽情宣泄,倾诉内心。
你可以在小说中杀人而不偿命,你可以在小说中制造和平,也可以一下子让世界刀光剑影。
有个诗人曾这样说过:写作,无非是追求宁静的一种方式,去浮气、骄气、俗气、火气,又不心灰意懒。这年头,有人到处拉赞助拉广告,有着天才的舌头;有的去唱歌,有的跳国标舞;有的与人赌酒,有的使拳脚打抱不平;有的玩玉蟾功;有的动真刀捅人,有的卖假药假酒水货服装……你都不能。你只有一支笔,一本稿纸,靠这个去创造点什么。
写作的确需要耐得住寂寞,写作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当你沉溺到汉语语言的奇妙组合中去时,一杯茶、一支烟,加一个安静的夜晚,就使你心胸壮阔,心平如水,充满了精神游历的舒畅。
写作也是一种随心所欲的营生,它极大地显示你自己,也同样显示了人类对精神探索的潜能。譬如说我想写一组船工生活的小说,我老是认为船和江河本身就含有文学天成的格调,于是便把它写出来,让一群人在这些场景中活动,扮演我心中所憎所爱的各种角色,这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写作还可以使你获得一些高层次的朋友,同时使你离开一部分人:赌徒、酒鬼、阿臾奉承的人、小心眼的人、欺上瞒下的机关小官吏、虚伪奸狡的商人……就像从一个世界步入到另一个世界,你和你的文友们可以开怀畅饮,无须设防,你忽然变得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毫无压抑感,身心处在极度松弛的状态。
写作的成功性并不很大,不像做木匠,只要好好做就可以成为一种职业,打出很好的家具。靠写作出名并且成为饭碗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业余作者只能把写作当作一种自娱;几乎所有的写作者都是自发地热爱这种笔耕,也很少有人去幻想写出传世之作。写作的乐趣还在于一种长期形成的生活习惯,闲暇时见到一摞稿纸就想把它涂满,这有点像小偷总是盯着别人的口袋、警察却总是注意陌生人的表情一样,成了职业性的习惯而已。
写作还会使心境变得优美起来,不管他是在写成功的爱情或破碎的爱情,都必须使这个故事让读者心醉神迷。就是写流浪汉、写妓女、写农村、写小镇、写已逝的往昔的一切,无论抱着多么复杂的感情去写,但心总是美的,决不冷酷和肮脏——写作的乐趣的确就在这里,把忧伤、愤懑、孤独、痛苦、失落等情绪,伤感、沉郁、粗犷、清丽、梦幻等等风格,都演绎得其美无比,优美的心境会使我们发现许多生活的内涵,同时成全了写作者的人生。
写作的乐趣是无穷无尽的,但想获得这些乐趣,必须付出代价。这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