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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谁舍得了?谁放下了?谁能舍得?谁又能放下?一场空谈而已。

姚遥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不是不想睡,只是睡不着。将银戒套在手指上面,明晃晃的,似乎又在上面看出了幸福的影子。

泪水模糊了双眼,连哭都不敢大声,生怕吓跑了这好不容易出现的海市蜃楼。想起那一夜,肖将这银戒带到她的手指上面,说:“遥遥,带上这戒指,你这一辈子就都是我的了。”

可如今,她躺在这床上动弹不得,不人不鬼,形同废物。他在外面心心念念地找着她,她却躲在黑暗里不敢相见。

虽不是天人永隔,可却又相差多少?

肖……

每念起一次这个名字,早已麻木的心便疼一次。像是一个休克的人,在急救室里一次次地被电击的时候一样,痉挛一次,休克一次,如此轮回,不眠不休。

银戒放在嘴边,轻轻地亲吻,被泪水****的头发粘在脸颊上,弄湿了手指,弄湿了戒指。再也回不到当初干净纯真,相爱的那些年……

闷在被子里的哭声,谁能忍心听?只姚遥一事,便让柳含烟老了十年。陈南彤拍了拍柳含烟的手,说:“我进去看她吧。”

柳含烟含泪点头。

陈南彤将姚遥头上的被子拉开,拂了拂她脸上的头发,擦着她的眼泪,“我知道你想他,你想见他,要不你就见见他吧。”

姚遥整个人惊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陈南彤安抚她:“你别急,我是说,你偷偷地看看他。行不行?只偷偷地看一眼,也比你现在这样强啊。”

姚遥眼睛眨了一眨,嘴唇轻轻嚅动。

只偷偷地,看一眼……

兔子打电话给肖说:“听陈南彤说,姚遥家新搬到了红衫花园,你去那里看看,也许能找到姚遥也说不定。”

红衫花园C区三栋,姚家。

柳含烟打开了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六年前的火车站,陪女儿一块儿到北京去读书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穿着方格子衬衫的男孩子……肖。只是现在的肖,比起六年前更加的成熟与稳重,眉宇之间,再无当年的那一丝青涩。

“伯母,请问姚遥在吗?”

柳含烟摇头,“遥遥不在。”然后便看到了肖眼睛里的失望。她问:“你是肖,对吗?”

肖点头,“是的,伯母。请问姚遥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柳含烟黯然摇头,忍不住地心酸,“我的遥遥,她再也回不来了……”

肖如遭雷击,脸色骤然大变,“您说什么?”

柳含烟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笑,“我是说,遥遥离开了上海,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肖的一颗心大起大落,听到这句话嗓子眼里如同堵了一团棉花,明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想要动一动身体,站起来道一声“打扰了”然后离开,都做不到。身体被定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为什么?”许久了,才终于问出声来。

柳含烟本想答他“因为看上了别的男孩子,所以就跟别人走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女儿执拗到近乎是自戕的年轻人,却再也不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来,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也不晓得,她自己做的打算,没有跟我说。”

不见棺材不掉泪,可如今见了棺材却已是无泪可掉,只余满心的凄酸。只剩下一声低幽幽的叹息,听得人心里柔肠百结。

“这样啊,那就打扰您了,伯母,我走了。”他居然还能够这样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走到门口处,柳含烟叫住了他:“肖,别怪我们遥遥,她……她……”本想说她不是有心的,可是说了几个“她”却仍旧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肖对着柳含烟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开。

老天可以作证,肖,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

姚遥躲在窗帘的后面,拉开一条缝隙,双眼贪婪地望着那个离去的身影。似乎都能听得到他正在离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她的心上,一步一步,踏离她的生命,从此与她绝缘,再无一线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想哭想喊想叫住他,想投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可低头看看自己这双腿,忽然就连呼吸都觉得疼痛。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要留下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可却仍然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她听到他跟妈妈说话的声音,听见他叫“姚遥”的声音。他喜欢叫她“遥遥”,也总是遥遥遥遥地叫她,可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他再叫她一声“遥遥”

泪水模糊了清晰,清晰了再模糊,前面没了他的身影,却还在痴痴地望着,怀抱着一丝希望不灭,以为他还会重新折身回来。回来了就可以看到她,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告诉她:遥遥我回来了,遥遥我在你身边,你别怕。

“遥遥,别看了,他已经走了。”

陈南彤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可她不理会,双手死死地抓住窗帘,盯住外面,只盼能盯出他的身影来。

抓得太紧了,窗帘承受不住重量,忽然掉了下来,冲着姚遥劈头劈脸地盖住了。姚遥不动,任窗帘盖着,也不拿开。

陈南彤忙拿掉窗帘,姚遥扭过头,看着她。这些天,姚遥呈现暴瘦的状况,短短半月不到,整个人只剩了一副骨架,皮包着骨头。一张脸只剩了一双大眼睛,看着陈南彤,“南彤,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陈南彤将她抱进怀里,心疼地,“遥遥,你想哭就大声地哭吧,别再忍着了。”

痛的极致是什么?是明明自己在哭,却笑着对看到的人说,我没有哭,是眼睛自己在流泪。痛到自己痛也不晓得,不让伤口愈合,就这么裂开着,流不出鲜血,却龟裂出一道道痕迹,此生再也无法抹平。

从姚家离开后,肖放弃了找姚遥的念头,收拾了行李,准备回英国。

钱包里面依然放着姚遥的照片,照片里的姚遥依旧是那样甜蜜地笑,就如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里面,她每一天对他的笑一样。

那枚翡翠玉观音依旧被他贴身放着,记得她说:你拿着它,就如同我在你身边一样,能保你平安的。

记得他当时笑说:“你就是我的平安符,有你在我就安心了,还要保什么平安呢?”

物仍是,人已非。如今她人已不在,那他的心,又要如何去安呢?没有了“平”字,这个“安”字,又要何处去安放?

那本沙翁的悲剧集他一直没有还给她,被他收藏在书柜里面,保存着。扉页的字体依旧,柳体字清秀隽永,一笔一画清清楚楚。

花开一树,满院芳菲。

胸腔里的酸涩游走于身体各处,却找不到出口。只能紧抓住曾经属于她的东西,留在身边,就如同,她仍在身边一般。那些如同浮光掠影般的过往,此刻想来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只是,从未曾想到过,北京大学旁边的那个小旅馆里的最后一夜,竟成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但那个时候,虽有离别,却甜蜜依旧。

第一年寒假的人民广场麦当劳门口,她傻傻地站在那里等他,冻僵的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却还告诉他:“我怕你到了之后找不到我……”

第一个情人节,他陪她吃一碗馄饨,明明路边摊都快要冻死人了,却感到周身温暖异常。

千禧年的学校广场上面,陪着她一起倒计时,等待一个新世纪的到来。她依在他怀里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很知足,觉得这一生只在维持现在不变就好,知足,惜福,有你在身边。”

她总是喜欢赖在他怀里,叫着他“肖”那种感觉,无以复加。

答应了要陪她去云南,却一直无法成行。也许这就是天意。

姚遥,这个名字,从此以后,不再专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