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愿小说气势如虹
15193800000050

第50章 梅卓:自然天成的写作

梅卓是一位生活在西部的藏族女作家,她的小说因此也具有了独特的优势,这种优势首先来自题材,藏族民众生活的情形不是具有身份条件是很难写到位的。收在小说集《麝香之爱》(西藏人民出版社)里的十多个中短篇小说,基本上都是以民族生活为题材。优势的第二个表现是基调,梅卓小说是有“调子”的,这种“调子”的一个基准就是藏族生活里与宗教、自然和原始色彩相关的神秘色彩,这种神秘不是刻意营造的结果,而是在小说叙述过程中自然而然带出来的,很有特殊的味道。优势的第三个方面体现在语言。梅卓是用汉语写作的少数民族作家。很显然,她笔下的语言不是那种可以自由操纵以至于狂放和倾泻的潇洒与老辣,而是一种字斟句酌的小心翼翼,她运用的词汇看上去不是很多,句子也很少复杂,通常“讲”得很慢很短,但又透着一种清新与单纯,读得多了,仍然能觉出一种特别。

梅卓的小说离不开她自己所属的民族。不过她不是一个试图在文化、历史、宗教方面大展鸿图的写家,她总是撷取生活中的一些片段,某种意念,某种感情,加以细心描述,烘托出一种别致氛围。这些片段,有历史传奇,如《果密传奇》里的三个非凡之神;有普通人生活的喜怒与苦乐,如《秘密花蔓》里的那对画家夫妻;更多的则是与作家生活密切相关的当下生活,特别是青年人的生活,《麝香》、《幸福就是珍宝海》、《佳姆萨朵黛》等等篇什都是作者对当下生活的叙写。《果密传奇》那样的小说在书中是个个例,但我却觉得这可能是梅卓应当用力的题材领域。小说中那三个神人孔武有力,能量超常,但我们阅读时会发现,梅卓在让他们充分展现了力量与果敢之后,都为他们“安排”了一个悲剧性的结局。而这个结局的效果,不是对他们被驯服的怜惜与评判,而是在其身后又加进了神性的色调,如谋杀英雄的人所受到的折磨和报应,等等,很让人觉得有些新奇。如果梅卓在这方面多用些心力,我觉得她的小说很可能会天然地增大其独特性。

作为生活在时代潮流中的作家,梅卓的眼和心自然会更多地关心现实。小说集里的大多数作品,让我们读到了当代藏族地区特别是生活其间的青年人的真实生活。梅卓关注的重点是他们的情感生活。这里面没有什么时尚潮流,没有那么多的躁动不安,有的是一种与传奇相关的生活故事。放在首篇位置的《麝香》里,少女吉美对男青年甘多的感情炽热始终,但现实中她已失去与之共同生活的可能,于是在结尾,我们看到一幅传奇性的图景,吉美在与甘多分手后自杀,而甘多对之产生感应,回身目睹了这一悲惨场景。“十年一次轮回”和吉美死后仍然挂在脸上的微笑,让人产生一种特殊的印象。

梅卓经常在她的小说里,把本色的民族生活同现代场景结合起来,让人看到一种在变化着的时代生活里不变的生活内容,或者传达一种凝固的生活节奏被新的时代因素打破的变异。《蛋白质女孩和渥伦斯基》、《唐卡》、《魔咒》、《佛子》、《欢愉》等等小说,人物和故事无一例外地是藏族民众的传统生活,但其中已加进了时代变革众多因素,“村长”、“公款”、“环青海湖自行车赛”等等这些词汇,同“唐卡”、“喇嘛”、“酥油茶”等民族传统意象相叠加,在变与不变中描述一种真实的生活。当然,梅卓似乎对时代变迁这个概念还不十分敏感,她无意于寻找其中的微言大义,她所要做的就是呈现现实的真实生活,她关注的焦点还是生生不息的自然、宗教与人。

梅卓小说在写法和结构上并没有多少刻意为之的追求,她较为本色地描述着发生周围的一切。可能由于题材本身的原因,也由于其身份决定了的气质,她的小说天然地具有一种浪漫的情调,时时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诗意的存在。这是很难得的。有宗教味道的写作都容易挥发出这样的味道,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像冰心、许地山直至沈从文小说的诗意和浪漫,都是一种明晰的艺术风格的体现。

作为一名青年作家,梅卓今后的写作道路还很长。她所拥有的民族生活和与生俱来的观念意识,对她的创作仍然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的写作值得期待。我所希望她的,是能在视域上更加开阔,更加关注时代发展对传统生活的影响与改变,在变异中寻出可以把握的内在力量,使其小说故事更加复杂多彩,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立体,主题内涵更加深刻丰富。她还应在语言运用上多下工夫,找到更加丰富、自觉的表达方式,使小说更能挥洒自如,更多生动鲜活。以她得天独厚的优势和不懈的努力,她的创作一定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