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活着的学问
15194000000016

第16章

她虽着意修饰自己,却日渐憔悴。她感到无所适从,不能出去工作,也不能出去上学。中国目前还没有贵族学校,大学里也还没有开设家政系。丈夫经常是早晨出去,到深夜才回来。她很孤独,却又感到丈夫的眼光时刻在扫射着她。

他为什么不研究一下自己的风度、仪态、言谈、举止?虽然西装笔挺,领带一天一换,尽量做出一副严谨的绅士派头。但越想雅就越俗,僅硬,拘谨,骨子里本就缺少那种髙贵的气质,脸上也没有静气,常使自己陷入邯郸学步的尴尬。有时也想做出一种潇洒,但没有那份修养,也缺少足够的智慧,强作幽默,其实是贫嘴滑舌,显出小人得志的浅陋。

现在为什么有那么多决不是傻子的人在做着贵族梦?这些人当然都是趁点钱的、有势力的和出过头露过脸的。他们的自我感觉总是那么好,也许是故意装成自我感觉良好,以追求贵族化为时髦。

有才能,有作为,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见过世面,自视甚高,把自己划到哪个阶层都感到掉价,于是就发现自己身上有一种贵族气韵,吃得开,兜得转,会装腔作势,狐假虎威,摆出一副贵族式的傲慢。攀龙附凤,认个贵族亲戚,拉上一点贵族血统。存了点钱,由于政治的体制的社会的经济的种种原因,不去投资扩大再生产,而是投人消费,一掷千金,拥红揽翠,人贵不贵且不去管它,先享受眼前贵族般的生活最为实惠。穿戴奢华,出人髙档或所谓上流社交圈子,或发嗲撒娇,或玲珑周旋,或盛气凌人,用姨太太式的风度混充贵族。如果自己这一代算交代了,那么就投资下一代,让孩子从小就享受贵族式的教育,现在是“小皇帝”,将来还愁不是贵族吗?等等,各种各样的贵族情结。

什么是贵族?他们肯定不是“最后的贵族”,难道会成为新的一代贵族?

巴尔扎克说过,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努力。那当然是指资产阶级严格意义上的贵族。当前某些中国人的贵族情结,展示了一种社会心态,颇值得玩味。

——大概也仅此而已。

幸福是什么

中国还有一个叫《幸福》的杂志,真是让人感到幸福和欣慰。一位热情而幸运的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当了《幸福》的编辑,并且非常珍惜自己的《幸福》,定要约我也来谈谈幸福,填写幸福答卷。我拖了一年,千方百计逃避这《幸福》的追问,因为“幸福”这两个字是青少年的专用语,他们正处在对幸福最敏感最渴求的阶段,浪漫可爱,志存高远,对未来充满多姿多彩的幸福设想。如果一个50多岁的人嘴里老挂着“幸福”这两个字,一定会让人觉得可笑、做作。中老年人谈起这个字眼儿,往往去掉“幸”字,只谈福;长寿是福,健康是福,儿女孝顺算有福。说某某人真有福气,很少说某某人真幸福。

为什么?

福气、快乐、悲痛、思念这些情感是看得见摸得着,可感可信可衡量的。而幸福就不那么具体、不那么容易界定了。有人做过一种试验,比一个自己感觉很幸福的人大叫三声,反问自己:我幸福吗?我幸福吗?我幸福吗?喊问之后,这个人忽然又觉得自己并不那么幸福。

可见幸福是一种很自我的感觉。当你觉得自己幸福,那就是幸福,不要问卩I己,也+要太问別人,更不要去寻找根据——幸福的人往往足不汙根究庇的I卓福是乌,很容易被吓跑。令福坫玻璃,很界易被打碎。

所以,那呰不关心幸福与否的人,可能倒是幸福的。人容易看别人幸福,即所谓“这山望着那山高”。富人也有羡慕穷人的时候,认为穷人自由而快乐,没有钱也有没有钱的幸福,而更多的穷人则认为富人是幸福的。

可见,幸福其实是一种感觉,一种精神,一种想像。幸福对渴求得到它的人来说,是异彩纷吊的。追求幸福更多的是借助自己的想像力,在口头上,在纸面上,一旦将幸福抓到手也许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广。

幸福是一种具有传统意味的精神感觉。现代人谈论这个卞眼儿越来越少,即使承认世界上还存在着宰福这回事,其涵义也不一样广。何况现代人,未必愿意接受传统的幸福观。比如:

传统的幸福观认为,幸福要节制欲念,而不是增加财富现代人能同意吗?没有想飞的欲念人类就发明不足机,没有想要千里眼、顺风耳的欲念就会发明电视机,过去没有欲念就不会有今天这样发达的物质文明,今天没有欲念社会就会停顿。人类没有欲念是不可能的,现代社会的中心任务就是发展经济,增加财富。在发达的商品社会里,能享受无欲尤求的古老幸福的人背定会越来越少。何现代人也有现代人的快乐,欲念得到时的满足,财富的增加能享受到现代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等等,和传统意义上的幸福正相反。倘若享受越多,幸福越少,到“物质极人宁。富的丼产主义”,岂不无幸福可言了?那共产主义是“人类幸福的明大”,乂作何解释呢?

过去还认为,率福存在于灵魂的平衡之中,谁的心境舒展、平和谁就幸福,幸福属于满足的人,所谓知足常乐,平安是祸。叔本华其至为世人开出了这样张幸福的药方人的视野、活动、接触范围越窄,就越感到幸福。如果它很广泛,我们会感到烦恼,而且安全感也会大受威胁。因为随之而来的担心、愿望、恐怖也会增加和激化。

越是闭塞、单调、无知,越容易满足而幸福一一现代人能接受这样的观念吗?恐怕宁愿舍弃这种“鈣福”,也要追求幵放、丰富和知识。

现代人心的满足是短暂的,满足之后又会有新的不满足。因此,完全的永远的幸福是不存在的。传统的幸祸观與欢提醒人们,世上没有受不了的罪,却有享不了的福。能够忍受不幸,却被幸福腐蚀毁掉的人太多了,不幸比幸福对人生更有助益,人的成就靠幸福培养出来的很少,往往是不幸造就人才……现代家庭的父母,哪个愿以不幸来培养自己的子女?哪个人为7成才而宁愿遭遇不幸?躲避不幸,追求幸福是人的天性,无论你把不幸说得多么有益无害,把幸福说得多么虚幻靠+住,也改变不人的祈福避涡的本性。和平年代,社会安定,哪心那么多的小‘幸?然而照样人才辈出。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社会需要,不同的社会需要造就不同的人才,人类所有关于不幸和幸福的理论,都是为广安慰鼓励+幸者和提醒鞭策幸运者,并不是牛活的准则。

牛活变广,社会变广,人们的幸福观也随之发生变化:失业者羨慕有一份好工作的幸福,孤独老人希噔享柯有孝顺儿女陪伴的幸福,经商者希望获得发财的幸福,行善者以造福于人为幸福,热爱大自然的人在绿色安宁中享受自己的幸福,喜欢摇滚乐的人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陶醉于自己的幸福……讲求实际的现代人关于幸福的理论少了,幸福未见得少,全在自身内部是否拥有这份感觉。有时不幸和幸福很难区分,且能相互转化。

《幸福》的编辑对《幸福》的执著和热爱,使我不忍扫《幸福》的兴,终于说了以上这么多关于幸福的话,却并未说清现代人的幸福观。说不清就对了,幸福是不能说的,谁幸福谁心里明白就行了。我写了30年小说,加在一起也没有这篇短文里幸福这两个字用得多,成了一篇幸福的绕口令了,但愿没有倒了幸福的胃门,给幸福泼了冷水。

名人的丑效

应普通人如闹一次丑闻,比如:同性恋或婚外恋被当场抓住、吸毒或打架闹出官司等,将会严重地破坏自己的生活,甚至会改变一生的命运。即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天津市某重点中学的一个优等生,和几个同学上街顺手从水果摊上拿了一个苹果吃,谁也不知道他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说他是偷吧,他当着同学们的面儿拿的;说他穷吧,他口袋里有够买5斤苹果的钱;也许是神不守舍地把水果摊当成了宿舍里同学的苹果;也许是恶作剧或想逞能寻求刺激等等。不管动机如何其结果是受到学校的批评,然后是破罐破摔,失学,流浪,现在此人在监狱里。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名人身上也许就变成了一件趣闻轶事,各大报小报将竞相登载这样一个故事:著名的电影表演艺术家著名的歌星著名的作家著名的某某,走在大街上还在想工作,顺手从水果摊上拿起一个苹果就啃。摊主追上来才知是大明星,他正沉浸在自己创造的新的角色之中,体验做小偷的感觉。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摊主感到非常荣幸,挑了一兜最好的苹果送给这位名人。

这并非我的“合理想像”。法国大作家雨果,到一个禁止钓鱼的养鱼池里垂钓,而且向一个过路的人吹牛,说他昨天在这里钓到几十斤大鱼。想不到这个过路的人是警察,要罚他的钱。他却说:“你不能罚我钱,我的职业就是虚构。”这件事作为雨果的趣事流传开来,在全世界流传了几百年,还会继续流传下去,让人们欣赏大作家的智慧和机智。

对有些人是丑闻的事,对名人则是趣事轶闻。而作为名人是不可以没有这类趣事甚至是丑闻的,有时两者之间很难区分。而丑闻更有助于提高一个人的知名度。即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现代的歌星、影星、球星,不断地制造点绯闻、丑闻,似乎是成功的成名手段。

人们有谁不知道当今世界上著名的“坏女孩”麦当娜呢?又唱歌,又演电影,一会儿拍个写真集,全裸上镜;一会儿在电视上大骂出口,满嘴脏话。但名气越来越大,票房价值越来越高,甚至带动了一种向恶的社会风气。今年美国传播媒界流行一种说法:今曰好莱坞成了“坏女孩”的天下。此风也传到了中国,在职业妇女和知识妇女中以举止粗野、满口脏话为时髦。在公共场合,常会碰到一些有身份的女人,从涂着鲜红唇膏的嘴里吐出一串串国骂、洋骂,别人尴尬地不敢接腔,不敢正视她们,她们却自自然然,旁若无人。

在制造丑闻效应方面应该说男明星们更胜一筹。歌坛巨星杰克逊,忽而身边养了几个童男子,忽而又把姑娘们迷得死去活来,他身上就没有断过各种各样的新闻。奥斯卡影帝道格拉斯,滥嫖、狂赌、吸毒,几乎“五毒倶全”。还有的明星因同性恋得了艾滋病,有的涉嫌凶杀,在全世界搞得沸沸扬扬。至于明星们的桃色新闻更是大面积丰收……这一切不仅不影响明星们的身价,反而给他们增加了一种神秘感,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力,更刺激了追星族狂热的好奇心。

人们也许天生喜欢邪恶的效果。或许因为人们过于崇拜和喜爱明星,对明星们来说做了任何坏事就很容易都能变成好事,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足球明星也不例外,巴西《圣保罗州报》载文:“巴西有许多傲慢、性格暴躁、好斗、自认永远有理、令人厌恶、放荡不羁和狡猾的球员。所有这些人有个共同之处:都是大球星。”怪癖的爱惹是生非的球星太多了,其中的代表人物当然首推马拉多纳了。一个又一个的丑闻帮助了他,最后也毁了他,因为他玩丑闻游戏玩过了头。他真的毁了吗?不是还要为他立10米高的塑像吗?至今人们还在谈论他吗?

也不可否认这给所有名人敲了一声警钟:制造丑闻效应要有个限度。

名人之所以把丑闻当美闻,并乐此不疲,在客观上是被社会娇惯的。这个社会需要明星,需要偶像,试想没有优秀影星的影片、没有著名歌星的演唱、没有大球星的世界杯足球赛,还会有多大意思呢?实际上人们捧名人是为了娱乐自己!如同看赛车希望看到撞车的场面一样,观众是残酷的。中国一位影星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一个影星真正尊重影迷,因为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那么影迷喜欢影星就都是出于尊重吗?以前有权有势的人崇拜一个女演员就恨不得占为己有。如肯尼迪和梦露,该悲哀的是影星而不是影迷。影星换了一个又一个,任何明星总有年老色衰和江郎才尽的时候,而群众是强大的,像潮水一样,残酷无情地淘汰掉自己不喜欢的影星。对歌星、球星及其他名人也一样,打碎偶像的一定是树立偶像的人。君不见马拉多纳吗?在1994年7月1日之前,全世界都在吹捧他,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在唾骂他,世人如此势利,很难说是厌恶丑闻,还是盼着名人多出丑闻?

历史就是如此,西方人说丑和美同恶与善一样都是神的左右手。在社会发展中丑的存在也是必要的,正如惟有恶才是善的惟一存在的理由一样——这就是名人存在丑效应的土壤。

从主观上讲,名人是他们所从事的工作的工具。他们喜欢制造丑闻是一种病态,是被他们的事业“拿控”的,俗称“职业病”。作家是文学的工具,歌星是演唱的工具,影星是电影艺术的工具,所以这些人有时候会歇斯底里,精神反复无常。有些越是成功的艺术家,个人生活越是一团糟。他们往往是事业成功的英雄,同时又是一个失败的人。也许正因为事业的成功,做人才失败了。球星也一样,美国运动心理学家马克,恩特伯格就认为马拉多纳是心理学上所谓“光晕现象病”的典型患者,“这样的运动员都有一种心理定势,那就是他们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可以为所欲为,但他们自己并未意识到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他们只相信自己是不朽的、万能的。”也可能相反,他们对自己不再有信心,难以承受名誉、金钱和舆论三方面的压力,同时又要保持神圣的形象,不想让自己在无数球迷面前显得太谦卑,于是便借助于药物和毒品。

可见名人并不是为了丑而制造丑闻,他们想从丑闻中取得利益、快乐和名誉。其实他们的名望、丑闻和他们的人一样靠不住,真实的他们不一定和他们的名望相符,也不一定像丑闻中的他们那样丑。如果他们肯以真面目示人,也许会可爱的多。

这个世界之所以永远不会寂寞,就因为每个时代都会有许多名人。只要有名人,就不愁没有丑闻。老百姓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戏好看,有时过于喜欢一个明星了,感情也会受到伤害……但最终能被丑闻害死的还是当事者,丑闻害不死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