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鸿的信,内容基本一样。
17日晨,天尚未明,即派政工处长姜弼武把信先送郑洞国,后送李鸿。姜弼武回来后报告说:“见到郑洞国本人了,他们正在开会,乱糟糟的。郑洞国看完信回答说:“曾军长要起义,请他自己考虑,要我和他一路,我不能干!’”
上午,郑洞国派他的副参谋长杨友梅、长春市长尚传道、省府秘书长崔垂言来见我。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我的指挥位置,就叫他们到第五四六团团部,我在那里接见他们。
杨友梅见到我就赔笑说:“郑司令官因职务累身,不便前来,派我们多多拜致副司令官,希望副司令官再从长计议。”我说:“我们什么都计议好了,就是反蒋起义!”尚传道忙接过去说:“郑司令官讲,过去哪些事情办得不好,请副司令官多提出来。今后的事情,请副司令官多做主张。总希望副司令官从长计议,顾全大局。”
我说:“六十军此举完全是为了拯救自身,拯救长春十几万老百姓,非与郑司令官有隙。假如郑司令官有这样看法,还请诸位回去多作解释。”
杨友梅又说:“副司令官,军人这样做,是不够恰当吧!”我立刻很生气地驳斥他说:“你们说我背叛,对吗?我们背叛无义,走向正义,难道不应该吗?”崔垂言见我变了脸,慌忙解围说:“杨参谋长的意思,是劝副司令官从长计议。”尚传道也在一旁帮腔:“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几个人把我纠缠得很不耐烦。正在这时,有人报告我:解放军代表己经来了。
我急于回指挥所,于是很干脆地对杨友梅他们说:“我们已经决心起义。请你们转告郑先生,假如他们愿和六十军一起行动,我完全负责代为联络;假如他要想先把六十军剿灭再突围,也只有听便!”
说完,我手向外一指说:“你们走吧!”临走时,杨友梅还讨好地说:“这些问题,我负责在下午答复副司令官。”
从第五四六团团部回到裕昌源,解放军代表刘浩正在等我。我们热情地紧握着手,刘浩说:“解放区军民,正忙着准备热烈欢迎你们呢!”
刘浩也是云南人,很直爽,很热情,谈了一阵我们就熟了。他笑着对我说:“曾军长,去年夏天六十军在吉林的时候,我就到过吉林,还和陇师长会面交谈过,那时我就劝你们起义。”我说:“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不能不如是耳!”相对笑了一阵,他又告诉我:“杨滨,就是给你当过副官长的杨重,现在长春外围,他让我问候你。”
杨重,是我过去的副官长兼特务营营长,1947年秋天才离开第六十军的。到这时,我才确实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共产党员。从刘浩谈话里还知道:在六十军内,从1938年就建立了中共地下党组织,党员不少,做了许多工作,连我设临时指挥所这个团的副团长赵国璋,也是共产党员,无怪乎团长朱光云拥护起义积极。原来,这次起义的发动十分顺利,得地下党的暗中帮助不少。
10月17日下午,刘浩陪我出城到了解放军围城兵团政治部,唐天际将军对我表示热情的欢迎。我们抓紧时间,当面展开军用地图,把部队交防及撤向解放区后方的具体安排确定后,于黄昏时又赶回我的指挥所,立即布置当夜行动。入夜后,第六十军部队认真地将防地交给解放军入城接防部队,我和刘浩乘车到各团巡视后,即随部队撤出长春,沿公路开往九台地区集结休整。
天亮后,我们部队正走在路上,蒋介石就派飞机轰炸我们。这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由于有所防备,部队既未惊慌混乱,也没有遭到什么损失,只是一些无辜的老百姓遭了殃。蒋介石的狠毒手段,更增添了官兵们的愤慨。我们进入解放区后,老百姓和解放军同志,早烧好了开水,做好了早饭,热情地迎接我们。
东北人民解放军首长及肖劲光、肖华等一兵团的首长,对我们这支起义部队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官兵们都感到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天地,无不十分激动。
1949年元旦刚过,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布命令,把我带的这支起义部队完整地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我仍任军长。
曾泽生率第六十军起义,大大出乎郑洞国的意料。10月16日晚,睡梦中的郑洞国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兵团司令部值班军官向他报告:六十军有异动。
郑洞国听到这一消息后,大吃一惊,急忙穿衣起床,打电话把这一情况通报给第一兵团副参谋长杨友梅,令他设法弄清六十军的动向。
午夜时分,新七军副军长史说、参谋长龙国钧、新三十八师师长陈鸣等慌慌张张来到郑洞国的办公室报告说,六十军可能发生了突变,所有的电话联系都中断了。
郑洞国为证实这一情况,亲自给六十军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接。郑洞国预感六十军肯定是投向解放军去了,垂头丧气地对史说等人说:“算了吧,他们要怎么干,就由他们去吧!”
史说有些紧张地问:“那突围的事怎么办?我的部队已按计划开始调动了。”
郑洞国苦笑了一下说:“现在还谈什么突围?你赶快命令部队立刻撤回原防地,并迅速向六十军防区派出警戒。”
在史说等走后,多少还有些不死心的郑洞国,一次又一次地往六十军军部挂电话,希望能得到确切的消息。电话最后总算是挂通了,接电话的是六十军政工处长姜弼武。姜弼武对郑洞国说:“司令官,曾军长命我转告您,六十军已决定光荣起义。如果司令官赞成我们的主张,欢迎您和我们一同起义;如果您不赞成,我们也不勉强,就各行其是好了。”
郑洞国还想找曾泽生讲话,但被姜弼武给拒绝了。第二天,第六十军起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春市。杨友梅、史说、龙国钧、长春市长尚传道等都跑到郑洞国这里来打探消息。这时,姜弼武按照曾泽生的命令,给郑洞国送来了他的亲笔信。
郑洞国看完信后,心情复杂,明知大势已去,但仍一心想为蒋介石尽忠。他把信放到桌子上,冷冷地对姜弼武说:“信我留下了,恕不作复。请你回去转告曾军长,他要起义,请他考虑,要我和他走一路,我不干!”
随后,郑洞国把这封信的内容电告了沈阳的卫立煌,并请示新七军该如何行动。10月17日下午,卫立煌按照蒋介石的命令,电令郑洞国于次日上午率部队从六十军防地向城外突围,届时将派飞机轰炸掩护。
郑洞国接到电令后,把新七军的主要将领和兵团司令部的高级军官召集到一起,研究突围计划。郑洞国后来讲述当时开会的情景说:
……到会的人哭丧着脸,默默无言。我再三要他们发表意见,只有我的一个老部下,新编第七军暂编第六十一师师长邓士富站起来说:“目前情况,突围已不可能,我建议暂时维持现状,以后再徐图别策吧。”我只好采纳他的意见。这一天,我感到很彷徨,非常苦闷。对当前局面如何维持,毫无办法,真是度日如年。
第六十军的起义,对新七军的官兵产生了强烈的震撼。10月18日晨,当新七军的官兵睁开眼睛后,惊讶地发现,长春市东半部市区已经被解放军占领,他们已处于解放军枪口和大炮的直接威胁之下。新七军官兵的士气更加低落,思想上已被解除武装。暂六十一师第二团团长姚风翔神情沮丧地对自己的亲信说:“反正大势已去,整个防御体系已一劈两半了,枪口朝着自己的屁股,既不能再守,也无法再逃,除了起义、投降,就是死路。”
新七军军长李鸿(1903-1988),湖南湘阴人,1927年7月毕业于黄埔军校。1928年任陆军教导师工兵连连长;1937年,淞沪会战中升任营长;1940年任税警总团干部教练所教育长兼学兵团团长;1941年税警总团改编成新三十八师,李鸿任该师一一四团团长;1944年任新三十八师师长。李鸿的辉煌时期是在缅甸战场上,曾被誉为“东方蒙哥马利”、“常胜将军”。抗日战争胜利后,李鸿率新三十八师进入广州。1946年2月,李鸿奉命率新三十八师开赴东北,参加内战。1947年4月,李鸿任新一军副军长;同年8月,出任新七军军长,固守长春。1948年3月,六十军放弃吉林,移驻长春,形成新七军与六十军共同防守长春的局面。
在东北我军对长春实行长围久困的过程中,特别是9月中旬辽沈战役的炮声打响后,六十军军长曾泽生已开始考虑起义的问题,并且迅速下定起义的决心后,便精心部署起义的问题。而新七军军长李鸿却病卧在床,不理军务,将军务交由副军长史说代理。
由于李鸿不理军务,所以当六十军起义后,新七军军部没有形成一致意见时,其所属部队便各行其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