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兵团的第五军军长熊笑三,同负伤的第七十一军军长高吉人、副军长唐化南等人,化装伤兵逃出包围圈,最后逃到了上海,算是侥幸漏网。
第十三兵团司令李弥从陈庄五军掩蔽部出来后,眼见自己兵团阵地已经全垮了,自己成了光杆司令,乃夹在乱军之中,化装逃出包围圈。后来,于1月底逃到了青岛。
李弥兵团的第八军军长周开成,第九军军长黄淑,第一一五军军长司元恺等,都夹在乱军中逃跑,最后都一一做了俘虏。
这时,从陈官庄到陈庄,里里外外,到处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撒满了撕毁的“总统文告”、蒋军名册、军人手册、步兵操典、蒋军的金元券、信件、相片等,随风在田野里飘动。
在杜聿明逃走后的陈庄总部里,十几根电话线和十几部电话机,都在大掩蔽部安置着未动,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仍整齐地挂着,满地都是军师级机密文件、文稿、照片等,狼狈不堪。
成群结队的俘虏群一批批地从村庄或田野穿过。他们一面走,一面啃着解放军给他们的馒头。有的说:“活遭罪啊!这一下总算熬出来了。”有的说:“蒋介石是中国人的灾星,好日子不过,硬要打内战,真是祸国殃民啊!”
由于解放军全体指战员的英勇奋战,至1月10日上午9时,徐州“剿总”杜聿明所部基本上被歼灭,只剩残部万余人退守在陈庄西南刘集圩里,仍在抵抗。
解放军的大炮正从四面八方向刘集轰击,浓烟滚滚,尘土冲天。
经过1个多小时的炮轰和拼杀,残敌无力再抗击,终于纷纷缴枪投降了,唯独九军三师师长周藩不愿出来,他哀求天黑一点儿再出来,不然不好见人。
解放军一位团长笑道:“向人民解放军投降,还怕丢什么脸!”随告被俘的九军参谋长殿隆筠:“你去告诉周藩,赶快投降!”殿去后一刻钟,周楼村里哗然涌出1000多名饥饿不堪的蒋军官兵,走在最前头的是满脸受伤的师长周藩。他率残部走到解放军指挥员面前举手敬礼,口中说道:“报告,九军第三师师长周藩率部投降!”
在淮海战役中,李清在副军长谭心主持下叙述了第七十二军向解放军投降的真实经过。他说:
1949年1月9日午后,当我们到达陈官庄时,受到解放军很猛烈的炮击,我们和胡庄方面的电话线不时被打断。傍晚,我接到副军长谭心电话,叫我通知已经先到陈官庄的全体人员不要再行动了,赶快回胡庄去,另有出路。谭所谓的另有出路就是向解放军投降。
回头再说胡庄方面(根据余大英,杨法治等对我口述的材料),副军长谭心出面邀第三十四师师长陈渔浦及第二三三师师长徐华商量后,先派出第二三三师特务连连长杨法治带两名通信兵打着白旗,拉着电话线到解放军阵地要求解放军派谈判代表来,本军愿放下武器。
解放军的首长从电话里答复“可以”,但认为派个特务连连长不够庄重,于是,谭心便改派第二三三师参谋长余国勋到解放军阵地迎来一位纵队的蔡副政委(当时解放军说,在你们放下武器前不能知道纵队的真实番号,所以只知道来的是蔡副政委)。
解放军的蔡副政委进入军长余锦源的掩蔽部谈判时,余曾要他的侄儿,本军司令部警卫营长余大英注意警卫上的安全。
参加谈判的解放军方面是蔡副政委一人,本军方面有军长、副军长、参谋长及第三十四师师长陈渔浦、第二三三师师长徐华及各师的参谋长等。
当蔡副政委同意余锦源的要求,对连长以下官兵由解放军处理,营以上官佐全部释返国民党统治区,新华社不刊登本军投降消息(以免他们回到国民党统治区受害)。但余锦源还不肯签字,参谋长许亚殷则一言不发。
蔡副政委当即说:“时间不多了,我们的炮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说毕他起身就走。
副军长对在场的人大声说:“再不和平,就大家都吃炮弹,不愿达成和平协议的只有喊卫士绑起来。”蔡副政委又回头催促,此时余锦源才勉强签了“全军放下武器”这几个字。
余锦源签字后仍由余国勋把蔡副政委送回解放军阵地,从此解放军停止了对胡庄的攻击。许亚殷走出余锦源的掩蔽部后仰天长叹说:“茫茫黑夜,几时才得天明。”(部队投降时他化装逃跑到四川去当郭汝瑰的第七十二军的参谋长,郭起义后他又逃掉了)
该军全部按解放军规定的路线于9日深夜至10日拂晓前进入解放军阵地缴械,受到解放军的欢迎。团长以上均住到解放军招待所,其余的各级军官与在陈官庄未参与起义的人员连同在山东膝县解训第二分团的人员,一起学习了一段时间即被释放了,释放证上注明了是在战场参与起义的。
10日拂晓,陈官庄一带枪声渐稀,战斗已近尾声,这时有一股敌人从成万的俘虏群中死命地窜出来,向王白楼村南逃去,解放军骑兵连战士陆尤富等发觉后就紧紧追赶,逃命的敌人迅速被截成了两股。
一个大胖子独个往南逃奔,扭着粗腰大屁股只是跑不快,眼看快给陆尤富追上了,胖子慌忙扔下1支汤姆枪,接着又扔下1支左轮枪。
陆尤富想:“枪等会儿来拿,先捉你当俘虏要紧。”便奋力追击,快追上时胖子也停了下来,脸色死白地喘着气。陆尤富把枪对准他的大肚皮喊:“赶快把枪缴出来!”
大胖子急得两手在大腿上直拍,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我没有枪啦,没有枪啦!”
陆尤富看他高鼻梁、肥下巴,满头大汗,戴着士兵帽子,却穿着卡叽布军装和高筒皮鞋,举着两手,两条腿不住地抖着喊:“优待啊,优待啊!我是个上士。”陆尤富把他交给后边的同志,继续去追击其他逃跑的敌人。
胖子衣服和裤子口袋里全塞满了50元一张的金元券,另外还有一大包金戒指,他打开一个纸包对边上的解放军说:“这是金戒指,你要吗?”但被押解他的解放军战士李振亚严正拒绝了。
胖子被送到庄上后,又改说自己是特务长,一会儿要喝开水,一会儿在人堆里打听这里有没有他的广东老乡,他慌乱地打着转,大脑袋上冒着汗,从地上拿起一把雪块就往嘴里塞。
解放军副政指李德和从胖子的玻璃皮夹里找出一张卡片,上面印着:“陆军第九十六师师长兼第一快速纵队司令邓军林”,胖子无可抵赖,只好说:“这就是我。”(七十军军长高吉人负伤后,邓即升任为七十军副军长)
10日薄暮,战斗已完全结束,前线第四批俘虏群在解放军某部解放官兵训练处的庄西场园上集合点名,正在忙乱时,俘虏群中一个中年汉子偷偷向场外溜去,正想拔脚逃跑,就被边上的解放军战士抓住了。
这个汉子身穿士兵大衣,戴一顶破棉军帽,面色黄白,眼光失神,眼角皱纹很深,嘴部阔大,嘴唇薄而红,他窘迫地用一口湖南腔急忙向大家解释:“我……我是被炮弹震昏了,老像是面前有一个人拿着手枪要打我,所以我吓得跑了……”这个“震昏”了的俘虏就是蒋匪七十四军少将军长邱维达。
他在坦白了自己的职级、姓名后的次日供述他的被俘经过说:“9日晚上10点钟,从陈官庄逃到陈庄的邱清泉打电话叫我马上就去,我冒着流弹从飞机场穿过,赶到兵团司令部。眼看司令部里已乱成一团,邱清泉只向我讲了两句话,一句话是:‘你们自行突围吧’,一句话是‘再会’,不由我再问,他就转身冲出了兵团部,我派了个参谋尾跟他出去,可是也一去不回。
我又连忙摇军部的电话,但电话线也很早被炮火打断了。这时我真走投无路,一想十二军的军长舒荣还住在附近,连忙摇电话,好容易打通了,他答应我到他们那里去,当我赶到王大庄附近时,他们的队伍也早已乱哄哄地像一团蚂蚁似的往西面挤,什么军部、师部都找不着了。
这时我仅有的一个卫士也不知去向,只剩我一个人在黑夜中乱摸乱撞,一路上跌了三四回跟斗,也不知走了多少庄子,只知道跟在队伍后而往西挤,挤呀挤的,前面枪声一响,队伍就四处乱跑,我和一部分人跑不动了,解放军一到面前,就都举起手来当了俘虏。”
10日,押抵解放军某部解放官兵训练处的又一批俘虏群中,有一个矮个子的中年人,自报是十三兵团六十四军军部中校课员王等,但许多迹象都说明他不是一个小军官,同时被俘的敌十三兵团参谋长吴家钰、七十四军军长邱维达跑去对他说:“解放军早知你是谁了,为什么还不坦白?”
这一说,他突然赖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邱、吴两个人怎么拉他也不肯起来,后来好容易把他架到另一间屋里去,一会儿才抹着眼泪承认他是十三兵团九军军长黄淑。
他供述他被俘经过称:9日上午,解放军已四面八方攻进来,他带着已被解放军打得稀烂的第三师、一六六师和军部慌忙退到五军二○○师驻地张庙堂。庄子里二○○师的队伍住着,他们只得在野地里的交通沟内,等候着兵团司令李弥的命令,这时四面都是溃退下来的部队,五军、十二军,各部都有,乱成一团。
李弥跑来看了一下,说到杜聿明那里开会,就一溜烟跑了,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眼看解放军的炮火愈来愈猛,愈来愈近,抬不起头来。
晚上,五军二○○师师长周朗慌张地跑来递给他一张五军副军长和参谋长签名的小纸条,上写:“请贵部各自向西南突围,到汉口、安庆集合!”周朗把条子一丢,向西就走。他也就把纸条分别告诉他的两个师长,叫他们各自行动,他和副军长带了一个连就往西逃命;谁知没跑几步,解放军已四面八方冲过来,他和他的一连人就服服帖帖地缴了枪。
在淮海战役中,邱维达是国民党军第二兵团七十四军军长,被俘后叙述了该军第二次被全歼的经过。他说:
国民党第七十四军在1947年5月16日鲁南孟良崮战役中曾经被歼(当时称整编第七十四师),是年夏,该军重建后,又参加了淮海战役。兹就淮海战役该军再次被歼经过,忆述如下。
1948年1月15日,总统府军务局长俞济时来电称:“奉总统面谕,着通知第七十四军军长邱维达即来京一见。俞济时。”
1月17日上午10时,我先到总统府军务局,见到俞济时,我问蒋介石召见我的目的是什么。俞说:“知道你这个军整顿的不错,战力恢复很快,校长可能要使用这个军。”
当日下午3时,我到黄埔路蒋介石的官邸报告。侍从武官引我走进蒋介石的办公室,蒋问我部队补充训练情况,接着又问装备情况和作战技术方面的情况。最后他提出:“准备使用你这个军参加前方战斗,你回去要做充分准备。”我退出后,转到国防部去打听,得知正将第七十四军列入徐州陆军总部指挥序列,但使用于何处尚未确定。
1月20日,我接徐州“陆总”顾祝同的电报,其内容是:“为防堵大别山、伏牛山区共军窜扰,清剿皖北地区零星共军,七十四军即开皖北布防,以一部兵力进驻阜阳坚强守备,主力集结蒙城附近地区机动。”
7月10日,正当黄泛区国民党军又被歼两个军,徐州以西防务空虚时,第七十四军又奉徐州“剿总”命令,移驻商丘、砀山地区集结待命,正式隶属第二兵团,归邱清泉指挥。
淮海会战爆发前夕,国民党军统帅部作战方针迟疑未决,指挥混乱,部队调动频繁。1948年10月下旬,我在砀山得知郑州已经放弃,开封做撤退准备,列车满载着部队和物资,向东行驶。邱清泉假装镇静,粉饰太平,还在其商丘驻地大演戏剧,饮酒作乐。
11月3日邱清泉对我说:“蒋介石派顾祝同来徐州研究作战部署,你我一同参加。”当日下午我们同赴徐州参加5日召开的军事会议。
会上,参谋总长顾祝同发表了他来的徐州的使命,并关于各兵团的部署和任务,作了口头分布。
从徐州会议形势看,由于解放军从各个方面调集大军,节节向徐州迫近,迫使国民党军统帅部不得不在徐州地区采取决战防御。这种态势是完全被动的。在决战前,战场指挥负责人员具有重要意义,蒋素知刘峙忠实有余,能力不足,故派其亲信顾祝同代为策划布置一切,企图保住摇摇欲坠的蒋家王朝。
11月5日晚,我从徐州回到砀山驻地。6日下午邱清泉约我去商谈兵团内的部署和任务。邱清泉说:“顾老总说老头子(指蒋介石)对我们这个兵团寄予极大的希望,要我们在这次会战中建立功勋,做全国军队的榜样。目前情况,敌人企图仍未完全明确,兵团仍集结徐州以西地区作积极准备,各军集结地区和任务暂作以下调整:
第七十四军:转移于丰县、沛县、黄口地区,对鱼台、单县方向严密搜索戒备;
第五军:转移于砀山、黄口以西地区,对曹县方向严密搜索戒备;
第七十军:转移于夏邑、永城、黄口以南地区,对亳州方向严密搜索戒备;
第一八一师米文和部向商丘转移。”
最后,邱清泉提议:“这次作战,关系整个国家命运,我们要效忠党国,忠于领袖。为了表达我们的决心,我提议明天(7日)在黄口驻地举行誓师大会,全体军官和士兵代表一律参加。”
11日,第二兵团全部向徐州以东增援,参加解黄伯韬兵团之围。第七十四军为第二兵团第二线部队,转移到徐州机场和潘塘镇地区,做机动准备。
11月22日,黄伯韬兵团被歼以后,会战形势急转直下,悲观失望的阴云笼罩着整个国民党军。他们都明白,下一步就会轮到徐州,能否固守,大家都没有信心。这时,刘峙的徐州“剿总”要搬到蚌埠,由于首脑指挥部乱作一团,更使徐州市人心惶惶,逃的逃,溜的溜,一片混乱状态。
23日,杜聿明飞南京请示。返徐后,遵循蒋介石的意图,决定以一部兵团防守徐州,主力沿津浦两侧地区向宿县方向进攻,企图与蚌埠北上兵团(第六、十二兵团)会师,打通津浦路。执行向宿县进攻任务的是第二、十六两个兵团的主力。第十六兵团展开于铁道以西地区,第二兵团展开于铁道以东地区,并肩向宿县方向进攻。
25日晨,第七十四军接受邱清泉向宿县进攻的新任务后,决定如下部署:
(一)以第五十八师配属炮兵1个营、工兵1个连为右翼展开于刘塘东西地区,右与第七十军、左与第五十一师协同向阚疃、宿县以东地区重点突击;
(二)以第五十一师(含第一五一团)配属山炮兵营、工兵1个连为左翼队,展开于张集以东地区进行突击,该师左侧自行保障;
(三)以第五十一师第一五一团配属工兵1个连为预备队,在第五十八师后机动前进;
(四)榴弹炮营在张庄占领阵地,以主火力支援第五十八师,一部支援第五十一师战斗。
8时左右,第一线部队准备完毕,依兵团规定信号,向当面解放军阵地发起攻击,战斗机群在上空穿梭掩护,待国民党军接近阵地时,双方展开激烈的争夺战。冲锋、反冲锋,发展到最高度。逐点逐村争夺,寸土不让。甚至在一个小据点中就拉锯四五次,有的达六七次之多。
国民党军遭受解放军火力杀伤损失特别惨重。经过一天战斗,只前进仅3公里。当晚,略加调整补充,准备次日再发起冲击,但当晚第五十一师第一五二团有1个营受到突入阵地内的解放军袭击,营长易学勤被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