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历史的光谱与文化地形
15200400000022

第22章 “西洋景”中的影响焦虑和主体重建(1897—1927)(8)

连集长片自传入中国后,一直以情节通俗紧张受到中国观众的追捧。至1920年代初,连集长片的放映仍然持续火热,在重映10年代旧作的同时,不断引进新的作品。根据《申报》的电影广告统计,美国连集影片在上海的放映数约为:1920年38部,1921年46部,1922年56部,1923年43部。从1921年底开始,连集长片开始招致一些非议,显示出知识阶层观众的观赏趣味开始发生变化,到1923年,连集长片出现衰退之势,主要在“共和”、“沪江”等以华人观众为主的戏院放映。1924年以后放映数明显下降,而且基本上是旧片重映。由于当时片名翻译大多是中文化意译,因此,大部分影片无法查对原片名,加之各影院之间译名不统一而一片多名,因此,以上统计数字仅供参考。在美国,连集长片只是作为叫座影片的加片放映,每周放映一集两本,一直持续放15周甚至30周,而中国的放映与是日本的放映情况更为接近,即每周放两集四本,甚至三集六本,连集长片被作为影院的主打影片。最为观众所熟悉的,是在中国被称为“宝莲”的珀尔·怀特(PearlWhite,旧译白珍珠),“凡宝莲所为剧,恒得多数人之欢迎,白幕上电影未明,而观者已满坑满谷矣”。瘦鹃:《影戏话》,《申报》1920年7月4日。珀尔·怀特1914年拍摄了第一部连集长片《宝莲历险记》(ThePerilsofPauline)并因此而得名,到1923年最后一部连集长片《盗》(Plunder),共拍摄《宝莲历险记》(ThePerilsofPauline,1914)、《黑衣盗》、《铁手》(TheIronClaw,1916)、《是非圈》(TheFatalRing,1917)、《宝莲从军记》(PearloftheArmy,1917)、《德国大秘密》(TheBlackSecret,1919)等10部连集长片,它们先后全部在上海放映。另一位颇受欢迎的便是“罗兰”(RuthRoland),她拍摄的连集长片中,《红圈》(RedCircle,1915)、《太阳党》、《老虎党》(TheTiger’sTrail,1919)、《罗兰历险记》(TheAdventureofRuth,1919)、《宝石奇案》(RuthofRockies,1920)等颇为著名,1926年,罗兰的《若莎救父记》(RuthoftheRange,1923)被引进北京放映,连集侦探长片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其他著名的长片还有梅丽华珍(MarieWalcamp)出演的《红手套》(TheRedGlove,1919)和《金莲花》(TheDragon’sNet,1920),“长片皇后”格蕾丝·卡纳德(GraceCunard)的《半文钱》(TheBrokenCoin,1915),擅长拳击的演员席淡西(JackDempsey)的《怪手镯》(DaredevilJack,1920),爱尔莫·林肯(ElmoLincoln)的《怪侠》(Elmo,theMighty,1919)、《电光镜》(TheFlamingDisc,1920)、《斐洲历险记》(又译《泰山之子》,TheAdventureofTarzen,1921),倚莲薛维克(EileenSedgwick)主演的《奇怪车》(TheGreatRadiumMystery,1919)、《毒气》(TerrorTrail,1921)和《钻石之王》(TheDiamondQueen,1921),爱迪普路(EddiePolo)主演的《牛大王》(Bull’sEye,1917)、《神仙剑》(TheVanishingDagger,1920)、《奇戒案》(KingofCircus,1920)《为父复仇记》(DoorDie,1921)以及《闹矿记》,屋兰君(WarnerOland)主演的《怪靴声》(ThePhantomFoe,1920)、《目中人》(TheThirdEye,1920),著名连集长片编导乔治徐士(GeorgeB.Seitz)的作品,如《绿林豪杰》(VelvetFingers,1920)、《海底黄金》(PirateGold,1920)、《无声飞艇》(speed,1922),邓肯君(WilliamDuncan)和爱第女士(EdithJohnson)合演的《多宝箱》、《画中秘史》(FightingFate,1920),维廉·格特拉姆(WilliamBertram)导演的《秘密电光》(HiddenDangers,1920)、《遗产毒》(PurpleRiders,1922)等等。以上片名有些根据《申报》广告中提供的有限信息查对,有些则根据出品时间和参演人员的姓名推定。文中使用当时译名的,可参照英文查对今译名,本文不再一一列出。此外,除《恐怖党》、《怪侠》被编译成小说之外,最受欢迎的长片如《毒手》、《黑衣盗》、《红手套》、《德国大秘密》也由时人陆澹菴改编成小说,为时传诵,其流行程度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早在10年代就登陆海上的大侦探聂温达(NickCarter)系列影片,从1890年代开始,美国出版了上千册以大侦探“聂温达”(NickCarter)为主人公的小说,小说作者为尼古拉斯·卡忒,实际上是数位作者如F.V.R.Dey,E.T.Sawyer,G.C.Jenks的化名。小说极为流行,并很快被法、美搬上银幕。我国在1915年就曾放映过数部聂温达影片,参见李少白:《影史榷略》,第291页注释2,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年版。也继续放映,如《秘密外交》、《假珠宝》、《裤带之钮》等。商务印书馆活动影戏部也曾根据尼古拉斯·卡忒的译本小说拍摄电影《车中盗》,可见其作品在海上风行的程度。美国侦探长片在上海的热映也反映出中国一般观众对动作影片的喜爱,中国最早拍摄的长故事片《阎瑞生》、《红粉骷髅》都直接受到美国侦探长片的影响,此后,这种观影兴趣一直持续,直到1920年代末随着中国电影人对特技摄影的掌握,以及《月宫宝盒》和《斩龙遇仙记》影片的轰动影响,武侠片成为最受追捧的题材类型之一。

在上海放映的第三类影片是题材多样且以爱情为主的剧情片。1920年代,光顾影院的观客中西参半,其中,像“爱普庐”、“维多利亚”、“夏令配克”各影院主要是西人光顾,因此所放映影片大多是爱情短片,并间映滑稽、政治等题材作品,上海大戏院经常由上层华人出入,因此放映片种与以上各影院接近,只是有时也不能免俗,掺演一些侦探长片;除此之外的影院,如“共和”、“爱伦”、“沪江”、“虹口”、“法国”,则专演侦探长片以迎合普通华人心理,另外恩派亚大戏院则中西合璧,先演侦探长片,后映演爱情短片。茸余:《影戏琐谈》,《申报》,1923年1月16日。由此可见,五本上下的爱情短剧是当时侨居海上的西方观众及部分华人观众所喜爱的片种。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当时大部分影片没有翻译,影院的说明书大部分为英文,因此,这也影响到不谙西文中国普遍观众对剧情片的接受。为招揽华人观客,有些影院聘请华人用上海和广东两地方言逐幕现场翻译,有些影院印制中英文说明书。

1920年代初期的影片广告中,与连集长片并列的就是大量的爱情侦探片、爱情战事片、爱情滑稽片、爱情劝世片、爱国爱情片等等,多是1915—1920年代初美国拍摄的短剧。其中,梅白儿脑门(MabelNormand)、脑门塔文(NormaTalmadge)、康斯登塔文(ConstanceTalmadge)、樊梨花(FannieWard)、史蒂华(AnitaStewart)、巴赖(PolaNegri)、南捷穆淮(Nazimova)、麦茂兰(MaeMurrary)、史璜生(GloriaSwanson)、白勃拉雷玛(BarbaraLaMarr)、且李斯雷(CharlesRay)、范伦铁拿(RudolphValentino)等著名演员的作品被广泛引入中国,如《交好运》、《灯下姑娘》、《好夫妻》、《天从人愿》、《一双丝袜》、《血性夫妻》、《多情女仆》、《骗中骗》(Cheat)、《好晚娘》、《禁宫艳史》等等。

随着观影经验的丰富,中国观众,特别是知识阶层的观众,对连集长片的热情逐渐消退,他们对剧情片的兴趣日趋浓厚。1920年代,随着美国好莱坞制片厂制度、明星机制的确立,美国电影获得长足发展。这一时期重要的导演和演员的作品都流传到中国,产生了广泛影响。随着美国剧情片艺术水平的提高,中国观众的欣赏趣味和水平也相应获得提升,他们也开始根据导演与演员的名气大小来选择影片,对著名导演、演员予以格外关注,比如格里菲斯就是为中国观众最熟悉同时也对中国电影产生最大影响的导演。除了他的早期代表作品如《节妇救国记》(JudithofBethulia,1914)、《重见光明》(TheBirthofaNation,1915)和《专制毒》(Intolerance,1916)、《铁血鸳鸯》(TheHeartsoftheWorld,1918)之外,他随后拍摄的《太子救国记》(HisMajesty,theAmerican,1919)、《欧战风流史》(TheGirlWhoStayedatHome,1919)、《残花泪》(BrokenBlossom,1919)、《赖婚》(1920)、《孝女沉舟》(又译《爱之花》,TheLoveFlower,1920)以及《乱世孤雏》(OrphansoftheStorm,1921)等作品都先后在中国公映并受到观众极高的赞赏。格里菲斯这些影片的今译名,请参见乔治·萨杜尔的《世界电影史》(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年版)和刘易斯·雅各布斯的《美国电影的兴起》(中国电影出版社1991年版)。本文中其他影片片名的今译都参照这两部著作,文中不再一一注明。在他的作品中,最为中国观众喜爱的是《赖婚》,该片1922年5月首映于上海大戏院,连映七天七夜,同年10月,《赖婚》再次在上海公映,1923年1月《赖婚》运往北京,在真光剧场开映,引发观片热潮,有报道说“黎总统亦携眷往观”。《申报·本埠新闻》,1923年1月26日。此后,沪上各影院不断开映葛氏作品,“皆以竞映葛雷非士之影片为荣耀”。《申报》,1923年10月1日。1923年6月卡尔登重映《重见光明》,又引发新一轮的“葛片热”,同年8、9月份,申江开映《欧战风流史》,《乱世孤雏》,《不幸之婚姻》,11月又重映《赖婚》;1924年2月开始,沪江、共和、中国等影院再次放映《赖婚》、《乱世孤雏》,《重见光明》等片,同年6月,周瘦鹃把《赖婚》原作小说译成中文出版,书内附以电影插图。每逢有葛氏影片开映,都会有“万人空巷”之势,在放映葛里菲斯影片的同时,报刊上亦刊出大量影评文章,从影片立意、镜头语言到演员表演以及葛氏影片之间的比较,足见葛里菲斯对华影响的深入。出演葛氏影片的丽莲甘煦(LillianGish)和李却白率尔茂斯(RichardBarthelmess)、沃勒斯·雷德(WallaceReid)亦成为中国观众所熟悉和称道的演员。

除了格里菲斯之外,雷克斯·殷格兰姆(RexIngram)的作品也极受中国观众的关注与喜爱,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儿女英雄》(又译《四魔王》,TheFourHorsemenoftheApocalypse,1921),其他如《新式夫妇》(Let’sbefashionable,1920)、《风流债》(TriflingWoman,1922)、《卢宫秘史》(ThePrisonerofZenda,1922)、《牢狱三结义》(TurntotheRight,1922)、《不如归去》(WherethePavementEnds,1923)、《金钱作祟》和《鞭声泪影》(TheArab,1924)也颇负盛名,在中国,殷氏作品被认为“大半是哀情,无圆满的结果,故而佳味隽永,有百观不厌之慨”。卡尔登广告,《申报》,1925年3月1日。其他受到特别关注的导演及作品有冯·斯特劳亨(vonStroheim)的《义夫碑》(BlindHusbands,1918)、《苦家庭》(TheDevil’sPassKey,1919)和《风流寡妇》(MerryWidow,1925),西席·第密尔(CecilB.Demille)导演或监制的《覆水难收》(SomethingtoThinkAbout,1920)、《情天补恨》(Fool’sParadise,1921)、《禁果》(ForbiddenFruit,1921)、《十诫》(TheTenCommandements,1923)、《万王之王》(TheKingofKings,1927);托马斯·英斯(ThomasH.Ince)的《慈母泪》(MotherO’Mine,1921)、《情天鉴》(LyingLips,1921);以及刘别谦(ErnstLubitsch)的《循环夫妻》(TheMarriageCircle,1924)、《三妇人》(ThreeWomen,1924)、《温德米尔太太的扇子》(LadyWindermere’sFan,1925)和《如此巴黎》(SoThisisParis,1926)以及路易斯·加斯涅(LouiseGasnier)的《富人之妻》(RichMen’sWives,1922)、《穷人之妻》(PoorMen’sWives,1923)、《英雄气短》(Hero,1923)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