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那天在朱宜家门口,陶子为什么趴在我胸前哭得那么伤心。可是毕竟鞋子都是批量生产,借此断定陶子跟朱宜有奸情,未免有点武断,我竖着耳朵想要听到里面女人发出的声音,可是此时她只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啊啊的叫声,根本无法判断。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又是啪的一声,我在努力地想象着又是什么东西掉了,四脚兽却立刻解体,两人迅速离开,等我再趴到门缝上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两人早已经闪得没影了。我偷偷地跑出来,迅速闪进交媾现场,发现空的垃圾桶里有个用完的避孕套,我思索了片刻把他拿起来,把口子系紧,用纸巾包好放进包里。我想这东西尽管恶心,但关键的时候总归会有点用处。我没有去朱宜的办公室,这样未免有些尴尬,我直接开着车子去了悠悠所在的医院,路上我给陶子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干吗,她阴阳怪气地说在生活。我说生活在哪个男人的身底下?她说我习惯生活在男人身上。陶子本来有个漂亮的老公,可是他们结婚不久,她的老公就被人抢走了,提到这件事情,很多了解内情的人还啧啧称奇。
据说当时第三者把陶子和他老公约到了鸿子鸡,那个大厅能坐1000号人,第三者把自己的条件一条一条地摆出来跟陶子比,她说我先跟你比钱,我刚刚在香港渣甸山买了一套180平米的房子,单价亚洲之最,40万港币一平,一次付清,我的楼下住着容祖儿;我再跟你比学历,我是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和有机化学双博士;然后我们再比出身,我爷爷是军区副司令,我外公是中科院院士,我爸是美籍华人富豪榜上前几位的;比外貌自然不用说,都摆在这里;最后我们再比比身材,第三者说完站起来,当场把上衣脱掉,只穿着文胸,胸前顿时波涛汹涌,她还要把裤子也脱掉的时候,被陶子老公拦住了,一千人的大厅沸腾了,陶子一败涂地,而打败她的这个第三者竟然是她在复旦时的死党。陶子后来委屈地对我说,你说她要偷就偷吧,干吗要动抢?从此她心灰意冷,并得出一个结论:夫不如窃,窃不如抢。她说好了别扯了,对了我刚买了一辆车子,你猜什么牌子?我说你那品位不是奔驰就是宝马。她沉默了片刻说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猴精的家伙。我刚买了一辆奔驰CLK350,红色的。我说那又怎么样?她说敞篷版的,老拉风了。
我说行,就上海这破天气,夏天热死你,冬天冻死你,春秋刮你一车沙子,到处都是高楼,小心高空坠物砸死你,堵车的时候时速跑不到二十公里,自行车都比你快,买奔驰,还敞篷,我看你纯粹被钱烧的,穷显摆。她愣了半天说,不会吧舒师傅,知道你嫉妒我,也不用这么狠吧,竟然咒我死,我没强奸你老公吧。她一句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疯狂。我说好好,我的错,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拿我的凌志换你的破奔驰,好让高空坠物砸死我。她说想得美,送你两次免费心理辅导差不多。我说不用了,老娘我现在用不着。我拿着避孕套来到了悠悠的办公室,刚一推门,啪得一声一计耳光让我浑身一抖。一个帅哥见我进来,捂着脸出去了。我说怎么了这是?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体罚下属呢?她说什么下属,这我们主任,老想吃我豆腐,以为老娘是出来卖的。我说你还是那臭德性,就不怕他给你小鞋穿?她说老娘的大腿比脚重要,宁可穿小鞋委屈了脚也不能让人摸了大腿。我摇摇头边掏包边说,你就装烈女吧你,用不用给你立个贞节牌坊?喏,继续把饮料给我冰镇起来。
她拿眼睛上下打量我,说童童,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怎么老跟别人液态的子孙后代较劲?我说这你就别管了,给我放好了,别让人当果冻吃了。她说那我两次的放一起了?我说别……她盯着我说,哦,我知道了,你这花蝴蝶,又出去乱采蜜了。我说不说这个了,你们医院有中医吗?给我看看,我最近月经不调。子彤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晚上加班了,我偶尔会想找人帮他安排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但是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以他的个性,不会接受的。可是他这样忙起来会忘掉一些事情的,比如今天,是我们同居三周年纪念日。三年前的今天,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他在滚到地上二十多次之后,干脆蹲在地上睡了一夜,我们曾经拿仅有的五十块钱去买蚊帐,可是被人告知钱是假的,于是到第二天,他身上被咬了七十多个胞,早上起来我们边数胞边笑,等我让他到床上躺会的时候,他的腿居然伸不直了,我哭着帮他按摩,他艰难地笑笑说,我宁愿一辈子蹲着睡觉,因为第二天你会帮我按摩。三年后的今天,他居然忘记了当年吃苦的快乐。我开着车子在小区周围兜来兜去,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马上回过来,说刚刚到家。
现在只要他不在,我是不敢一个人回到那个鬼影重重的家的,我觉得我已经站到悬崖边上了,他就是我在悬崖边上抓住的一颗亦真亦幻的小树,他如果倒下,我必轰然崩溃。我上到18楼,走廊里黑咚咚的,我使劲跺脚,好让走廊里所有感应灯全部打开,可是从厨房的窗户望进去,我家没有丝毫的灯光,象深不见底的洞。我边往后退边打子彤的手机,他接起来冷冷地说我在家,没开灯,你进来吧。我说你快点把灯打开,不然……我后面的话被他挂到了电话外面,我再打过去,他就不接了,我从窗户的缝隙里隐约听到他的手机在房间里响,我知道他应该是在家,于是我壮着胆打开了门,忽然黑暗中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脸,我一声尖叫抱着头就蹲了下来,此时家里所有的灯瞬间打开,子彤抱着大大一捧玫瑰花站在门口,一脸灿烂的笑容,说老婆,三周年快乐。我一下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嘴唇有点痛,我说你个家伙趁我睡着了强吻我,他说你晕过去了,是我掐人中把你掐醒的,我们去医院吧,我说不用了,还不是因为你平时不疼我,一下见到这么多玫瑰花,我幸福地晕倒了。我最近确实月经严重失调,有的时候十天来一次,一天就结束,而且经常头晕,终于在今天,被子彤的恶作剧吓倒。
子彤把蜡烛点燃,把灯关掉了,说今天晚上我们烛光晚餐,我下午特地请假,为你准备的。我看着一桌丰盛的菜,眼泪就下来了,我夸张地大哭,说人家要看节目,他有点为难地说,什么节目啊?我说你少给小娘装蒜,就是以前你给我表演的。两年半以前,他从车祸中捡回一条命来,我生气他驾照没学到就逞能,闯出这么大的祸来,于是连续两天不给他好脸色看,第三天下班后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几次挑逗我均不奏效,于是他脱掉衣服一丝不挂,然后在背上贴上一个卫生巾,跪在我面前说,我给你负“巾”请罪了,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行,你给我学青蛙围着客厅跳十圈,他就老老实实跳了起来,我说不行,青蛙的裆部没有东西甩来甩去,他于是拿胶带把老二粘在了肚皮上。子彤脱掉衣服开始表演,我灵机一动,拿出照相机拍他,他忽然冲上来,抢下相机,把我按倒在沙发上,开始扒我的衣服,我挣扎着笑着尖叫。忽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我转过头看他,他正拿着那捧鲜花,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往沙发上铺。我说你干吗?他嗔怪我,不懂情调,我要让你躺在花瓣上享受水乳交融高潮迭起的快乐。我笑笑,心想只要你一如既往地爱我,不要在哪个清晨我醒来时忽然与我阴阳相隔就好。
花瓣包裹着我赤裸的身体,一股原始的味道唤起我心底里的欲望,他忽然猛地从后面压住了我。不知道是这温柔的烛光给了我另外的感受,还是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我的感情升华,总之我在子彤的冲击下迅速达到快乐的顶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使我浑身战栗,子彤呼啸着象战场上冲锋的战士,我流着泪象疯子一样癫狂,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非常想看看子彤的表情,我想抱着他一起在云雨中飞升。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这一眼让我从巅峰坠入低谷。子彤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女用自慰器,而他自己,则软弱无力。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我想到了他刚刚的异常举动:不让我拍照,又不能成事,这似乎在印证着大师说的鬼的特征。我退到墙角,压抑着哭泣,他抬头看了看我,我看到他一脸泪水,然后他上来抱我,我撕打着推开他,他重新上来。他喃喃地说,童童,我爱你,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快乐。曾经在我被强奸之后,我对性充满了厌恶,我幻想可以有一个没有性要求的伴侣,在每个夜晚抱着入睡,清晨醒来,我可以看着他甜蜜的表情听着他的喃喃呓语。
我花大半年的时间来接受子彤的性行为,可是如今,当我渐渐抚平伤痕,重新燃起身体里的欲望时,居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我又不能问,我不能问他为何在两年半前死而复生,不能问他为什么无端像死人一样被消掉户口,不能问他为什么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雄起……我生怕说破之后他会瞬间消失,带走我所有的爱。但是我必须要了解清楚,哪怕他真的是鬼,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在欺骗中生活下去。子彤抱着我,还在微微啜泣,我抚摸着他的头说,没事的,你就是我的快乐。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我的电话响起,我看都没看就挂断了,它接着再响,我无奈,看了看是张琪打来的,只好接起,张琪说童姐出大事了,这次董事长来视察,据说张总已经提案上去要把朱副总免职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像子彤无法勃起一样有如晴天霹雳。张琪知道我跟朱宜的关系,也明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我想她是在为我和她的前途担忧。如果真如她所说,我们的前途确实堪忧。公司里还像以前一样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我不知道是张琪的消息确实灵于其他人,还是大家都已经练就了宠辱不惊的绝活,任风狂雨骤,稳坐在电脑前,贯看秋月春风。
我进到办公室,张琪紧跟在我后边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慌里慌张地,忽然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我赶紧扶她起来,心想幸亏胸前长了两个厚厚的肉垫,否则这还不得磕出个心肌梗塞。我问她怎么样,她边整理胸罩边说没事,我笑笑说别那么紧张,别看你胸围比我大,但我个子比你高,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幸亏你不是“隆”的传人,如果换了黄雯这样摔法,还不得硅胶四溅,血乳横飞?她眨着眼睛疑惑地说,我也是龙的传人啊,我是炎黄子孙。我摇摇头无奈地说我还是华夏儿女呢。张琪的天真我是见识过的,有一次部门会议前,大家在瞎聊,张琪抱着一叠保健品资料研究,忽然,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音调,吊着嗓门问大家“包皮”是什么东西,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几个女生红着脸压抑着不敢笑出声来,男生们却开始跃跃欲试,拿手指、钢笔比划来比划去,忽然刘相杰一拍脑门,跑了出去,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一只香蕉进来了,然后他把香蕉皮扒开,指着香蕉皮说,这玩意就是包皮,这回明白了吧?张琪说啊?香蕉皮还专门有个名字叫包皮啊?我每天都吃香蕉的,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剥开包皮吃里面的东西?一句话放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