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带一班人向迂回上来的敌人发起冲击,从背后出敌不意地猛扑上去,把敌人打得狼狈逃窜,溃下山谷,解除了惻背的威胁。杨玉玺带一个排返身向村子里扑去。村了里巳经展开激战,原来是杨玉玺带人袭击了敌人之后,敌人立即出动,利用大雾的掩护,一路从正询攻右,一路担任迂回,断我后路。我哨兵发觉后立即鸣枪报警,同时向敌人投掷手榴弹。霍刚听到枪响,抓起冲锋枪向枪响的地方跑去。他们和冲进村里的敌人展开巷战,把敌人打退。霍刚也听到了村背后的枪声。杨玉玺带队赶来,一进村就找连长广连长在哪儿?连长呢?”
当他看见霍刚,一下子扑过去把对方抱住。好在部队没有伤亡、没有被敌人捂到屋子里。哨兵是机窨的,及时报警。背后迂回的敌人被打退,没有来得及形成包围。他们把敌人打退了。连部电话铃响了:“怎么回事?”团长在査问情况。杨玉玺报告:“敌人偷袭未成,已被打退。我无一伤亡。”
团长命令:“把部队撤到午城待命。”
走下阵地,霍刚和杨玉玺走在最后边。指导员杨玉玺说:“现在我心里踏实了,我凫相信预感的。今天多玄啊!把你丢在这里,我怎么向青梅交代。”
他真是感到后怕,他说:“我们太轻敌了,都怪我。我也不该听你的话,自己先撤下来。往下走的时候步子怎么也迈不利索,磕磕绊绊,我预感着有事要发生了。对于我自己来说倒无所谓,主要是连队,是你这一连之长……”
霍刚默默地听着,他在想着指导员冲进村子见到自己的一刹那,把他紧紧地抱住,那么用力,好像生怕他从此消失似的,这里蕴藏着万语千言啊!霍刚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杨玉玺笑着说:“以后你再也不许离开我一步。”
部队拂晓前撤下阵地向午城进发。四十昕水河谷笼罩着浓厚的战争气氛。这可能是国民党军队全面进攻中在晋西南发动的最后一次攻势,以期重占晋西南。陈赓充分估计了敌我态势:晋西南的局面已经打开,董钊兵力不优于我,打击胡宗南对吕梁区的进攻,在吕梁山上胜利地结束一九四六年。战场选择在午城。午城,这个隰县、大宁、蒲县三县交界的小镇,是昕水两条支流的会合点。午城北通晋中,东通晋南重镇临汾,西通黄河,是个三岔路口。小镇被群山环抱,两侧山峦尽是陡壁,没路是攀登不上去的。河谷仅有一华里宽。村庄稀少,四十多里长的山谷里,只有午城、井沟、薛关几处较大的居民点。午城只有几百户人家,有一个烧酒的作坊。站在午城高处向四下瞭望,举目所及,尽是条条黄土山岭,连绵不断地铺展开去。山涧是被多年风雨切削成的陡直的峭壁,足有几百尺深,全是干涸的深沟,在军事术语上称为“断绝地”。
严冬,整个天地除了苍白的天空以外,其余全是灰褐色的荒坡和禿岭,点缀着又黑又脏的破旧瓦舍和窑洞。树叶已被风撕撸一光,只有坟地边上几株孤伶伶的小桕树,浓绿可爱,向人们显示大自然的生机还在。吴孝闵的团队从前线撤下来,连夜开到午城对面的高地上,控制这个制高点。这里可以瞰制午城,和北通隰县,西通大宁,东通蒲县的三条大路。董钊不管是往下或是往北、往西,都得夺取这个高地。大部队全部赶到预定地点。十一旅控制阁老侯、二十八团控制午城背后的高地。晋绥独四旅、十二旅、十三旅展开在东西曹村和寨子村一线,就等董钊进人午城地区。董钊面对的是深沟绝壁。我则是居高临下。董钊现在已经缩不回临汾了,只有把五个师摆在大沟里,连夜构筑工事。陈赓把纵队司令部全部前移,电话线已经和各旅架通。拂晓,白色的雾从大沟里升起来,大地寂寞沉闷。四周村庄也不见有炊烟升起。一切都是寂静无声,连鸟儿也不见一只。东方天际发出白光,不久,太阳从五鹿山绝顶升起,可是太阳却像冰盘一样惨白,寒气逼人。这时既看不见敌人的动静,也看不见我们的动作,好像都静止不动了。最紧张的是司令部。陈赓在地上来回地镀着。参谋们神色是严肃的,唯恐有细微的差错。通过拖在雪地上的电话线,询问前沿部队的情况。电话频繁,询问敌情、工事构筑、弹药补充、部队动员和一切后勤事项的安排。这是临战前最紧张的时刻。陈赓、王震、谢富治守在司令部里,得知情报:董钊九时从薛关出动。王震向陈赓笑着说广不要让董钊打破你的常规。”
他指的是陈赓每天早上有用冰水冲澡的习惯。陈赓一被提醒,立刻行动起来,走向他的住室。警卫员跑到河里把冰敲开,掏了一桶带冰凌的水跑回来。陈赓累了一夜,感到浑身燥热,一见冰水,立刻精神振奋,用冰水在身上擦洗。最后是警卫员提起水桶,从头七往下浇,只见他从头到脚蒸起一团白气。王震见乐了:“把你这办法用到董钊身上合适,叫冷水浇头?陈赓哈哈大笑说:“而且是劈头盖脸。不过董钊敢上吕梁山,箅他有服暈。”
壬震诙谐地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他率六个师对我五个旅,并不是有恃无恐的。为什么董钊还不露头?”
陈赓洗完冰水澡,疲累一扫而光,命令参谋:“随时把敌情通报来。司令部里所有的人都是提心吊胆的,这十多天的苦心经营,兴师动众,非比寻常,不见到敌人的影子,淮的心也放不下来。四十一人们担心地望着大沟东去的方向,专心谛听从那里传来的任何响声。…个大的战役,牵动几万人的心弦,费去多少人的不眠之夜。估量形势,选择战场,调动兵力,为此而策划,施展谋略,在百十里幅员的疆场上,南北策应,回旋机动,加上几万民工长途运输大量粮草、弹药。又值数九寒天,隆冬季节,多少人忍饥受寒。一切希望是最后停止敌人的进攻,歼灭这股敌人,确保晋西南士地不再落人敌人手里。对丁董钊也不例外。南京的电报,西安的命令,像两根鞭子在抽着他,驱使三万之众,深入不毛之地以迎战强敌。董钊也是精心策划,惨淡经营,他把五个师抓在手里,以奇兵扰敌侧背,对陈赓展开钳形攻势,以期必成而不为陈赓所箅。双方都是兢兢业业,如同进入角斗场上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数,两眼紧紧盯住对方,留神着对方的动作,思量置敌入死地的绝招。一步紧似一步地往一起凑,一旦接触,就像阴阳电极撞出强烈的火花。那就是你死我活地恶战一场。午城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把对垒双方的千军万马,从百十里外一下子吸引过来。十一时,大沟里响起了机关枪声。
飞机也随之出现。霍刚一刻也不敢怠慢,陈赓司令员给他的任务:监视敌人的一切动静,及时报告情况。他首先听到大沟里的枪声,随即看到敌人出现在他们右侧的高地上。最先上来三个人,搜索前进,进人一片刈过的田野,把地里堆的秸秆摆成三堆,形成一个很大的三角形,点着火,这大概是表示已占领的信号。而后看到敌人上来的越来越多,向南面村庄逼近。午城背后髙地上也发现了敌人,敌人上到高地上立刻抢占有利地形。随后他所在的髙地上,敌人占领了半山的庙宇,另一部从通大宁的大沟上来。向他们的侧而迂回。三面髙地上同时发现敌人,随即发生了战斗。战斗是激烈的。双方用手榴弹拚战,展开白刃格斗。在髙地的开阔地上,拉来扯去的争夺。董钊大队人马进人午城。午城街上和河谷里掀起了嘈杂的人喊马嘶的喧嚣。密集的人群覆盖了午城的城镇和河谷。从高处望去,房屋像漂浮在人海上的小木片。霍刚向陈赓司令员报告了这一情况。陈赓问:“你判断敌人有多少人?”
霍刚说:“先头至少有三个师。有向大宁前迸的迹象。因通大宁的路被我控制,所以暂时被抑留在午城。”
陈赓又问:敌人气焰如何?”
霍刚说广从四处高地的战斗来看,敌人战斗力还相当强,敢和我拚手榴弹、拚剌刀。”
霍刚知道,司令员不喜欢说假话,说大活,更不喜欢说谎话。陈赓说:好吧,继续监视敌人。”
陈赓、主震走出措挥部,想看看午城的情况,想看看董钊的阵容。午城万家灯火。一溜火光拉幵几十里远,昕水河谷成了一条火的巨龙,颇为壮观。董钊在抓紧时间做饭吃,看来不像行进间被截留在这里。董钊是想控制午城以便寻我决战。王震问陈赓:“观感如何?”
陈赓说广七党之战,从篪亭到沁州的大沟里,我三个纵队,和彭毓斌的两万多人拚了剌刀和手榴弹。彭毓斌溃不成军,浊漳河谷摆满了阎锡山军队的尸体。接下来是在沁水河岸,我六个团七千人,和史泽波的一万多人拚了刺刀。那一仗是我见过的死人最多的一次,看了真令人不寒而栗。”
王震说:你还想再这样来一下吗?”陈赓明了王震的心情:“看情况而定吧。彭毓斌在老爷山上饿了二天三夜,史泽波是落荒而逃。董钊不同,董钊是以临战之态时来。寻我主力决战。但是他明白,以他的六个师对我五个旅,打不出什么名堂来,能保住不被我吃掉就很不错了。他把五个师紧紧地挤在一起,而且十分小心谨慎:他们走回司令部,商讨下一部的作战计划。参谋长报告:各高地!!的敌人拚命攻击,十旅当面是九十军的六十一师,北高地二十八团当面敌人是临浮战役后董钊抽调别的部队补充的第师。”
陈赓不语。走幵两步向参谋长说:“命令各高地停止战斗,保持现有阵地,保待和敌人的接触,作总攻的准备。他观察后深知,午城河谷敌人相当密集。董钊是按我们的计划进人我们的口袋。我各部也全部准备就绪。陈赓感到决心难下,敌人太密集,五个师各在一条不宽的大沟黾,董钊又拚命争夺高地。用什么办法割裂敌人?从地形上看,我居高临下,一个猛攻,夺取高地,趋势往下压,势如破竹。从部队情绪匕看,斗志昂扬。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手边。自然,董钊也作了兗分的准备,固守、待援,天明后飞机助战。四十七师已经越过和尚岭北来。敌人五个师加我五个旅,十个师在一条不到五百米宽的河谷里来一场混战。陈赓脑海里出现十个师抵近厮杀的场面。他在地上走了一圏之后说“电话上征询各旅长的意见。”
各旅长都有信心,只等总攻命令。四十二董钊在蒲县休息了一天,整顿一下队伍继续前进。当他进人昕水河稃,得知陈赓巳带主力从北面赶来。但胡宗南却不容他犹豫,不顾前线的实际情况,…天几次催董钊进兵。从道理上讲,兵临晋西南,如果不占领隰县就很难立足。但陈赓臼隰赶来,栏住他们去路,抢占隰县的时机已失,不如直趋大宁和四十七师会合。控制大宁、午城、蒲县一线的昕水河谷,可以得到临汾和蒲县的补给。于是董钊把五个师集中于手边,同时命令四十七师向大宁推进。没想到到了午城这三岔路口却过不去。四处都是共军,通大宁的通路已断,他已经落人陈赓的包围之中,连他自己在内全部进人了陈赓的口袋。参谋长报许广四周髙地战斗激烈,共军不断发起攻击。河谷两侧是峭壁悬崖。峡稃深而且长……”
贺钊的脸顿时沉下来,他预料的厄运降临了。他向参谋长说:“下达命令,四周高地必须守住,丢失阵地者,杀无赦!”他指着地图说广同时封锁各山路口,防止共军突击。困兽犹斗,何况人乎?我还有五个师在手,命令下级宫佐严厉整饬各部,准备迎战。”
说罢又捎带一句,“既然是遇上糊涂长官,下此糊涂命令,我们自己就得聪明点。”
他想到黄正诚,于一夜工夫失掉全师。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参谋长明内董钊的气是对谁而发的。那个身居高位,又爱发号施令作纸上涣兵的人,向来不顾千军万马旅途的疲劳,不顾冰天雪地之苦,不顾后方补给的艰难,驱使六个师深入危险境地。上到吕梁山有什么可干的?控制晋西南需要兵,攻占的城市需要兵守,保护补给线需要兵,使机动部队一变而为守备部队,消弱机动力量,只是处处挨打而已。司令官提出整饬军纪,更是谈何容易。午城镇上,士兵和下级军官多得走路碰彝子,到处找东西吃,马伕找草料,借故翻箱倒柜,姓的东西丢得遍地皆是,箱子柜子被砸毁去烧火做饭,门窗都拆下来劈掉,整个午城被浓烟笼罩,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酒作坊被抢劫,酒洒得遍地皆是,空气中充满了酒香。街道上躺着烂醉如泥人事不省的军官和士兵。士兵饿得像凶神恶煞,追逐着鸡、鸭、猪、牛、羊、驴子,开枪射击,争着用刺刀割肉。片刻工夫,全镇骡马、牛、羊、猪,被宰杀一空,能烧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为了争夺吃的东西,士兵动了刺刀。董钊无可奈何,一到这里,吃住无着。他这集团军司令官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只有听之任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命令参谋长广再给四十七师发报。”
参谋长说:四十七师李达师长来电,部队损失严重,一个团丧失战斗力。”
董钊一听不悦:“废话,现在是全军生死存亡的关头,孤军也得奋战,我们处境不妙,被陈赓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