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15256100000008

第8章

陈赓说:“我不怕担风险,具体的事情是要我们来办,我必须考虑能不能办,怎么办吏好。你别担心,事情大有转机。”

参谋长说:“看不出来。”

陈赓兴致勃勃,指着电报说:“你来看:到吕梁看情况,如胡军急进则我亦急进,如胡军缓进,则攻占吕梁各县。这就给了我们最后的主动权。我们尽快攻占大宁和吉县。”

他走到地图跟前,这地图是从毛主席十一月一日来电之后悬挂起来的。陈赓在大宁、永和、吉县地区画了一个红圈,表明我即将攻占的标志。他说:“陕西宜川和山西吉县位置平行。陕西延安和山西大宁平行。我攻占这里,逼近黄河。胡宗南狗胆敢无视他背后出现的情况?这就是毛主席采纳了我们的建议。”

他说广有这点主动权就足够。在被动中争取主动,这就是军事指挥员的命脉。只要我们这个纵队出现在吕梁山上,立刻就会改变吕梁的敌我态势。从阎锡山手里解放吕梁地区,从背后给胡宗南以严重威胁。”

司令部里赶制吕梁山作战方案。谢富治问广哪个旅执行打大宁的任务?他穿过的地区全是敌占区。”

陈赓想了下说:“李成芳,他比较稳,三个团各具特长,两个团是久经战阵的。这个旅一直在岳北独立活动,从军事素质和政治素质上看,可以独挡一面。”

他指着地图说,“以李成芳旅渡过汾河后直插大宁,夺取大宁县城后以一部分部队逼近黄河。他们又是歼灭胡宗南天下第一师的部队,这对胡宗南就是个威胁。再以一部控制黑龙关,监视临汾敌人。然后照毛主席说的,攻占吕梁各县,开辟吕梁区。”他命令参谋长,“把我们计划上报中央,以便和晋绥部队配合作战。”

他向军务处长说广伤愈的归队,能走的干部和老战士都带上,有的病号可以抬上走。给霍刚发报。”

人们意识到这一行动有不再回太岳区的可能了。陈庾最后说:“胡宗南已经把我们歼灭的天下第一师又装备起来,准备用第一师去攻占延安。对我进行报复。”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中旬,陈赓、谢富治率四纵队开拔,沿沁水河谷北上。沁水像一条蓝色的宽带,分开两侧山峦,蜿蜓南下,从地图上看就像太岳山从中裂开,给沁水腾出一条曲曲折折的缝隙。时令已属初冬,还不太冷,天空晴朗,气候宜人。太阳是温和的,晒得背包和棉衣发出一种暖融融的气味。大队人马沿着沁水两岸行进,两万双脚把大路踩得明光发亮。由于急行军。走得人们额上身上蒸腾着汗气。只在胡宗南派来飞机扫射之际,人们才疏散隐蔽片刻,权当休息。敌机一走,部队立即又汇集起来向前走去。大队人马有时傍水行走,有时漫过山岗,有时空行在沟壑里,有时隐没在山林里,像一条不断的长链看不到头尾。一路上不时碰到伤愈归队的零散人员。指导员杨玉玺不时回首东望,希望连长霍刚的影子在路上出现,盼望着战友归来。霍刚的伤刚刚痊愈又患了重感冒,一病十天,高烧不退。接到陈赓电话,得知胡宗南进攻延安的消息,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强迫通信员去办出院手续。虽然高烧未退。四肢无力,站起来头重脚轻,两眼眩晕,可他是再也躺不下去了。通信员办完手续,担心地问:你倒在半路上怎么办?”霍刚说:“走一步就离延安近一步,我爬也要爬着去追部队。不过,只要能站立起来就不会再倒下,你放心。”

通信员不满地说:“急什么,晚两天等病好了再走,也不迟。”

霍刚说:“那就有赶不上部队的危险。”

他掰着手指计算着,“你算算,部队过霍山,过同蒲路,过汾河,过吕梁,过黄河,再往延安走,这要走多远的路程?胡宗南军队已经迫近延安,他离延安只有一百多里路……”

通信员吃惊地问:“那我们要出山西吗?”霍刚说广正因为这才追队伍啊!”霍刚挣扎着,克服头晕目眩,腿软无力,顽强地迈着步子。一想到追赶部队,一想到去作战,去保卫延安,就有一股力量支持着他,不使他倒下。霍刚相信意志的力量可以支配他软弱的病躯,甚至可以支配他的生命,并给他战斗的力量和勇气。就这样顽强地一里一里地往前赶,走出二十多里,前边一座大山挡住去路。霍刚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爬上山岭,累得浑身大汗淋滴,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如同从热水里捞出来一般。他却感到身上好像掀去了千钧重压,顿觉轻快。病魔逃跑了,霍刚自己也惊讶了,向通信员说:“小鬼,我好了,不发烧了!”通信员半信半疑,看见连长水人似的,真有点可怜他。他用手摸了摸连长的额头,不禁大吃一惊,连长额头冰凉,不再是火热烫手了。于是带着责备的口吻说:“连长,你是在折腾自己,有这样治病的吗?”

霍刚高兴了。看了看道路的标志说:“我们已经走出三十里路了。离连队近了半天的路程。”

他直起腰,抬起头,放开大步走去,蓦地看见霍山的青尖。挺拔秀丽的霍山,突出在群山之上,像大地的一根坚强的柱石,直触霄汉。一看霍山霍刚立刻想起父亲的话。他看了通信员一眼,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战斗中的朋友,病床前的伴侣。他揞着霍山说:“我参军的时候还没你这么大。我爹揞着霍山对我说,孩子,看看霍山,这是咱太岳区的顶梁柱,我们沁源人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呀她养活我们沁源八万老百姓。日本人想毁灭我们沁源没有得逞。你去当兵,要像霍山一样站得直,截得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和天大的困难都不能把腰弯下去。他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这种时刻,使他想起了童年和当战士的岁月。平时和连队在一起生活、战斗,霍刚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身世。现在就只他们俩人,从医院出来去追赶部队,不由得引起深长的回忆……一九四年冬,日本兵扫荡根据地,对老百姓进行了灭绝人性的摧残,烧、杀、抢掠,根据地成了一片火海。父亲霍青山是个倔强耿直的人,不畏强暴,不畏邪恶,用捅火的捅条把一个杀人放火的曰本兵刺死。日本兵几乎杀了全村的人,霍刚母亲也死在日本兵刺刀之下。父亲把他领到陈赓跟前,求陈赓收下他。霍刚是个要强的孩子,因为母亲死在日本兵刺刀之下,霍刚天天练剌杀,练端枪、举枪。陈赓在一边监视着并给他数数,一连数了三千下,霍刚累得两臂肿疼,他坚持练,肿了消,消了又肿,直到成了刺杀标兵。他向司令员要求下连参加战斗广给我找一个打硬仗的连队。”

陈赓点头同意,批准他到杨玉玺的连队当兵。霍刚高兴地走了五十里路,赶到部队。正赶上部队在操场上练刺杀。霍刚找到揞导员杨玉玺。杨玉玺一见就喜欢这个战士,何况又是陈赓司令员批准下到他的这个连里来的。但是,指导员杨玉玺诚心想考验一下他,说:“把背包放下,先比一比武。”

他把一只木枪扔给霍刚,又给他一副护具,招来一个和霍刚年龄相仿、高矮相当、脸皮白净、清瘦,但有一双明快眼睛的战士。杨玉玺介绍说:“这个同志叫霍刚,父亲是英雄,用捅条捅死一个日本兵。他就是陈赓司令员介绍来我们连的。”

他又介绍走来的战士,“他叫尹秀文。原先是连队卫生员。在抢救伤员的时候,敌人反扑上来,他放下伤员把敌人打退。这才把一个比他高一头,身子比他粗半圈的伤员安全地背回来。从那以后他要求下战斗班。现在是全团的剌杀标兵。”

霍刚放心背包,戴上护具,拉开架式两人交起手来。一场好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杀得大汗淋漓,浑身透湿,终不分胜负。指导员心中暗喜,但他还不想放过霍刚,想试他一次单兵教练。命令霍刚端着上刺刀的步枪,跑步通过二百米火网地带,越过独木桥,翻过障碍物,最后攻上一座敌人据守的高地。当霍刚冲上高地时,从单人掩体里跳出五个人,端着剌刀包围了霍刚。霍刚奋力厮杀,力敌五人。他想:真的打起仗来,情况会比这更严重,战场上,真刀真枪、真敌人,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顿时更增添了力量,他要用意志力和对敌人的仇恨来对付眼前的处境。抡起枪来左劈右杀,前刺后挡,把五个人打败。最后尹秀文端着枪刺站在他的前面,霍刚举枪就剌。指导员杨玉玺把手一扬,喊:“停!”两个人顿时住手,掀开护具相对笑了。指导员说:“他还没有下到班里……”

尹秀文立刻接过话来:让他下我们班吧”他对霍刚产生了好感,于是向指导员请求。杨玉玺乐了,开玩笑说:“你降得住他吗?”尹秀文的脸上出现了麵腆的笑容:“干么说降?用不着谁降谁,我欢迎他到我们班。我们俩好。”

就这样霍刚到了尹秀文的班。尹秀文是班长,霍刚是战士,不久就当了副班长。部队是个战斗的集体,但不是每天都在战斗。对尹秀文的回忆却永远留在霍刚的脑子里。他的好朋友是在和阎锡山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那是一九四四年,阎锡山派军队侵占我根据地浮山,翼城,上级命令给阎顽以反击。部队实行远距离奔袭,从沁源辛居出发,奔袭敌人。出发前连队党支部讨论尹秀文人党问题,批准尹秀文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会后尹秀文找到霍刚,把个很大的苹果塞到霍刚手里。尹秀文说:“带:它,渴的时候吃,一路夜行军,怕找不到水喝。我带向导走前边,你带全班随连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