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样花开为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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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古风今韵话西溪

三里路,窄而长,幽幽地,仿佛通向时间的深处,这条晏溪河边青砖铺就的路,是从前通向享有“苏北周庄”美誉之称的古镇西溪唯一的古栈道,在人们记忆里,它仿佛与时光一同出发,贯穿古老的梨木街,延伸至八字桥组成龟背上古老的象形文字,一同抻直臂膀顽强向远方延伸,它凝聚着数不清的古往今来,于古镇风中千年,默默诉说世事沧桑,一路的过来又一路地远了去。

西溪,古海陵之地,那时候古镇是热闹的,脂粉花戴、豆花油条鱼汤面,贩夫走卒的叫卖声,暮鼓晨钟,香火梵音,寺庙庵堂诵经声,从早到晚,巷子有多长,他们的声音便有多长。

走进梨木街的高墙窄巷,每一个音符,都似敲击在心上,内心痒痒的,仿佛一下靠近了地平线,手亦早已痒得很想去触摸古屋内的那些黑漆斑驳甚至挂着蛛网的梁柱,仰首看青砖小瓦飞翅别致的屋檐,雕龙画风的门窗,以及屋檐下青苔和房背上的水葵,新年时贴在门楣上的大红对联和窗花,仿佛置身于一个尘封久远的年代。

老屋、古井、寺庙和庵堂在街中随处可见,好多房子多为明清遗物,那些人家门户洞开,迎接我们这些陌生人也是一张充满笑意的脸,进得门来满眼木刻砖雕,举目古瓷古画,厢房里铺着木地板用脚敲击出的咚咚声也是别样的,还有古色古香的旧时的家具,仿佛走进了文物展览馆,一切在古镇寻常人家里显得如此平常和简单,简单平常得就像阳光空气和雨水。

梨木街中有口“缫丝井”,大旱之年不涸,七仙女为帮助董永赎身而织三百匹云锦,缫丝井就是她汲水缫丝处。明英宗天顺六年(1462年),巡宰李诚莅临西溪,建亭其上。郑板桥的老师顾繁曾在亭上作《缫丝井亭记》。日军入侵前,井上还有凉亭,四角凌云,翼然欲飞,井旁石碑上有亭记,日军入侵后,亭毁井存。缫丝井旁,现代织女们在织机前飞梭织毯,织机声在夹杂着乌鸣鹊唱的古镇里,静静流淌的溪水旁,将一缕缕割舍不了的情思织进时光里,柔进人们心中,悄无声息地演绎着一幕幕剪不断、理还乱的,令人回肠荡气的故事,让混迹名利场中的人不由顿起归隐之心……

穿行于梨木街似词人长短句般平平仄仄的青砖路,引我一路吟向它的纵深,一位老人倚门独坐,瓦楞上一缕苍白的阳光照着他,折射得那些皱纹似堵老墙一般斑驳,膝下摊一地线装书,像入定禅坐的老僧注视着门前的青砖路,一坐千年。

迈着碎步走上八字桥,步履是轻轻的,心里是悠闲的,仰首,是白云流岚,俯身是曲水流觞,溪光杳霭,引人入胜,仿佛走进了一个黑白老片的镜头,这时要是手中再撑把油纸伞,自己一下便成了明清小说里的开头诗了,难怪江南人多情,自古那些缠绵绯恻的故事也多半在桥上发生,桥上相见,桥上盟誓,桥上相别,旧的风物尤使清水之上多了一份情致,三分婉约。于是身体和灵魂并真正从此岸到达了彼岸,俨然成了飘然行走着的一位纯情美丽的别样女子了。

伫足桥头,那些曾在书本里见到过的人和事渐渐变得明晰起来,从西溪走出去的三盐官,后来相继成为治国宰相的晏殊、吕夷简、范仲淹,仿佛一下子从文字中鲜活地走了出来,青砖小路上远远近近亦响起他们曾经留下的跫音,通圣桥、风昇桥、八字桥成了黑白老片中凝固的风景,仿佛置身于烟雨迷蒙的江南古镇,文人笔下的小桥流水,戏里画中的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多人合抱的参天古树以及历经百年的青砖小路,它展现给世人的不仅有西风东渐的痕迹,还有对现代气息的渴求。瓦楞上开着茅草的花,和着那些老宅子忠实地沿袭着祖辈的传统风俗,处处散发着一种浑朴沉稳、超凡脱俗的独特气息,一些人家还建起了几栋白墙红瓦的楼房,线条与那些飞檐翘角的老屋们搭配得如此平滑流畅,将自然奇迹、传统文化与现代风韵整合得出神入化。

走过八字桥,向南不远处便会看到庄严古朴的千年古塔海春轩,通向塔身的八卦式的石板路,似万丈光芒昭示着古塔从唐朝穿过时光隧道,沐浴现代文明之光传承古镇浓厚的历史文化。

几只船在古运盐河边停靠,划船的女人身穿青花衣裳。古塔夕照,飞檐翘梁,波光潋滟、绿水轻漾,在云烟迷濛里,成片的蔬菜大棚似条条银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似群鱼戏浪于白色的海洋,并不年轻的女子与之相艳成趣更显出水乡纯净与妩媚。高大的宝塔下,觉得自己不过沧海桑田一过客,来和去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背景里的古塔在历史长河走过千年,凭依的桥梁也在这里穿巷跨河站立百年,还有绿波连连的古运盐河,在时光的河床上静静地流淌,任春夏秋冬滔滔东去,年复一年……那恒远的美丽,任谁也不能比拟啊!

顺着晏溪河南岸往回走,对西溪的记忆在路边的草丛中缠绵,在运盐河水的温软里泛波,自己的身影嵌入小桥流水古屋黛瓦,成为谁相机里的背影了,背后古刹泰山寺的钟声敲出一派祥和虔诚的梵音,高大的大雄宝殿在夕阳下随情写意,一着僧衣老者缓缓过来,夕阳下,在通圣桥的拱顶走成一帧古朴祥和的剪影。

沿通圣桥走出西溪,一条宽敞的大路将古镇西溪的风光和都市一下子拉近,将古老文化与现代文明溶为一体,“梨木街”仿古商业文化街头游憩区、“泰山寺”宗教文化旅游区、“盐文化”三贤祠旅游区和“天上人间”主题公园的“三区一园”西溪旅游区线路工程已在启动中,不久这里将变成城里人的乐园,城里的人们在闲暇时走进西溪,那时他们会听到西溪花开的声音,草木生长的姿势,吃甘甜的水果,摘鲜嫩的蔬菜,喝醇香的米酒……在没有喧嚣、没有浮躁、没有烦恼的农家小院里摆上野菜恣意地享受美好时光……

回望黛瓦、褐窗、古塔、老街,那滴露的檐上挂几串红灯笼,眼睛一下子被擦亮,心也不染纤尘地鲜亮起来,我懒得摇动一下心灵的撸板,从此不想醒来,一梦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