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样花开为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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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走过苦夏

那是临放暑假最后一天的傍晚,别的老师纷纷走了,办公室里只留下我一人,在整理了办公桌所有的抽屉后,拎着清理出来的一捆旧书本走向垃圾池准备扔了回家。

外面刮起大风,卷起池塘边的柳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一个女巫在肆意的张牙舞爪,毫无知觉地撕扯着自己的长发。

垃圾池旁一个男孩正低头翻捡垃圾,他衣衫不整,头发有些凌乱,脸色黄中带些许绿,看到我后有点不好意思,将头埋得低低的,我善意地对他笑笑,以缓解他的那份尴尬,并随手将手中准备扔了的旧书本递到他手上,对他说:“孩子,你是几班的?外面快下雨了,回家吧!”他对我摇了摇头说:“谢谢老师,你先走吧,我现在还不能回家,下学期的书本费还指望着呢!”我皱了皱眉头问“你的父母他们呢?为何要你挣学费?”言罢见他仰头向天,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嘴里嘟哝着“妈妈?”男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下来了“来到这个世上我从来没见过到妈妈,听奶奶说妈妈生我时难产,当她生下我后,嘱咐守候在身边的爸爸好好将我培养成人,看了襁褓中的我最后一眼就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在我六岁那年,爸爸又在一次施工中发生事故至今伤残在家,如今奶奶年纪也渐渐大了,这几天正犯病,他们还等着我的钱回去抓药呢!”

这时天空下起小雨来了,我仰望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男孩说让他等一等我,飞身回到办公室将报架上的报纸和一些原本不想扔了的旧书本整理成捆,又拿起那把挂在墙上许久未用过的防紫外光伞,捷步走向男孩,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百多元钱给男孩,递给他并对他说“孩子,快回家吧!”男孩接过旧书报和伞,说什么也不肯要接受那笔钱,硬是将钱塞向我的衣兜。捡起背篓背上肩,沉沉的背篓压弯了的腰几乎触到地上,回首对我说:“老师!伞明天还你!”转眼消失在风雨中。

男孩子走后,我伫立在雨中良久,脑海中突然间有了奇怪的想法,好想瞬间变成一把撑天的大伞,然嗓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雨中男孩的背影瞬间凝固成了我心头永久的壁画。

不久我也离开那所学校,调到现在的单位工作。

五年后的一个夏天,江淮地区梅雨季节已经来临,电视台通知我所在的区域停水两天进行管道检修,同样也是一个傍晚,一辆汽车停在楼下,车上走下一位军校学员模样的青年,往我家门前放着几箱矿泉水……

我急忙打开门,认出是当年捡废品的男孩,放下水后,他冲着我敬了一个军礼,坐上车,消逝在夏夜里,只留下两道车辙,清晰的延伸向远方。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两个夏天,那个坚强的男孩,似一缕灵动的清风,从容越过生命中的障碍,似一泓清水,躬身一捧,缓缓流过指尖,灵巧的滑逸过人生不幸和羁绊,一束生命之光,击碎岁月中所有的坚石,在暴风雨摧残的毁木上,不屈地萌发出一抹新芽,昂首走过人生的苦夏,顽强地走过生命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