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样花开为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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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野蔷薇花开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四月的烟雨江南,在天边游戈的云朵下,我惊见一株株野蔷薇盛开在湖边、溪边、山谷,坡岭。乍一看,那漫山遍野的野蔷薇的枝蔓匍匐着,像一座座绿色帐篷,又仿佛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动声色地梳妆着带刺的枝桠,开得如此雅致和馥郁,南国的风在肆意地调情,使得素白淡雅的花的脸,微卷的瓣,盈盈的蕊躲在墨绿的叶片间含羞带笑,粉嘟嘟的花令我痴痴的如此陶醉,索性拿出随身带的摄影机,拍下这一瞬精彩,同事笑着问我:“这花没有一点颜色,有什么拍头,”莞尔。

是的,野蔷薇妖冶不及桃杏,富丽不及牡丹,浓馥不及丹桂,高雅不及木兰,她没有石榴的火红,也没有广玉兰的馥郁,默默地与杂树伴生,长在山之壑、水之湄,静静地、轻轻地,舒展着几分妖娆、几分天真。

传说蔷薇是爱神和魔鬼的女儿,而代表爱的花卉就是玫瑰。玫瑰顾名思义,是玫和鬼的意思。可是玫瑰终究是玫瑰,永远无法代替蔷薇,更何况是蔷薇花中的王——野蔷薇。

一万年以前,蔷薇生活在上帝的花园里,她不像郁金香那么高贵,不像百合那么纯洁,更不像牡丹那么花枝招展。她仅有一股傲气,却堪比郁金香的高贵,而不俗。只有傲气,却堪比百合的纯洁,而不懦弱;堪比牡丹的美,却更显野性的狂放。

天堂里,百花在春天的花园里尽情地绽放,每天期待着上帝的欣赏和宠幸,因为她们只有得到上帝的宠爱和眷顾才能生存,渐渐地蔷薇厌倦了这一切,要知道她只是一朵花呀!除了绽放她还能做些什么?

终于有一天,地界之王撒旦修炼成无上的神魔,力量盖过了上帝,他打败了天神,横冲直撞地来到了上帝的花园,所有的花朵都为撒旦的魅力震撼,被撒旦的威力所折服,原来他们骨子里就是风骚的精灵,她们需要撒旦的青睐才能得到自由和生存,于是她们都卑贱地低下了头,纷纷含苞欲放,天啦!原来卑贱就是一撮随意践踏的胭脂俗粉么?撒旦邪恶而得意地笑了,原来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背叛,都可以变得低贱,撒旦得到了百花,内心深处却厌恶而唾弃她们。

唯有蔷薇依然昂首、倔强地绽放,震怒了的撒旦用力掐紧了蔷薇的脖子,可是她依然孤傲,依然芬芳,而且开得从来没有如此的浓烈,面对高傲的蔷薇,撒旦被她的凛然气质征服,原来世上也有不是为了利益背叛一切的生灵存在。他指着所有的花朵苦笑道:“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即使是无上的天神见到我都要下跪,你为什么依然如此倔强,你看她们所有的人不都在求得我的精力好放出魔力得到永生吗?为什么你如此固执地忠诚于上帝?”蔷薇花慢慢转过头,轻蔑一笑:“我从来就没有忠于上帝,也没有为谁低下过我高贵的头颅,虽然你是霸道的魔王,可是我要做我自己,不需要背叛,我永远只忠于我自己,只为我自己绽放,即使死也不足惧,粉身碎骨也决不后悔,我不会为你折服,你杀了我吧!”撒旦震撼,这朵花如此地孤傲,如此的美丽,撒旦发现自己竟悄悄地爱上了蔷薇花。

于是,撒旦给了蔷薇花魔力,原来她是真正的魔花,是他命中注定的女王,不久,他们的女儿玫瑰诞生了,玫瑰代表了无上的爱情,殷红的蔷薇花变成了野性的蔷薇。

撒旦的暴行终于震怒了上天,他不听蔷薇的话和上帝作对,当他被打入十八地狱的时候,蔷薇花为他留下了一滴禁忌的泪,蔷薇也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每一朵花都是无泪的天使,遇见了喜欢的人就会下落凡间,当她为爱留下一滴泪就会受到命运的惩罚,原来天使是施爱的象征,是没有爱情的,留下了血泪就是成魔的象征,将永世不得超生,从此蔷薇只能在午夜孤独地绽放,孤傲。也许这凄美的故事是我来到人世间对世界万物和本性的最初直感。

小时候,每当这个时节,我常常一个人躺在河边野蔷薇的繁花之下,或者伫立花丛前,缕缕幽香,撩得我欲醉,听外婆哼出古人的“满架蔷薇一院香”的诗句来,守着它从春开到夏,凝视洁白的蔷薇花,瘦瘦的细枝上,一朵朵小花静静地开,那么孤独,却是另一种令人伤心的落寞,好像在忧郁地等待什么。它发出的香味,将少女的心思飘荡向遥远,花无语,静静地开,像卵石浸在清溪里,像传说飘在月光下,我的心仿佛触到了什么。那是什么?是春天里躺在外婆怀抱里的动人的传奇么?

对野蔷薇眷恋的感觉持续了许久,每当野蔷薇开花的时候,我的床头都会出现一个矮矮胖胖的瓶子,那是外婆为我准备专门插野蔷薇花用的,这一习惯一直持续到我离开家乡继续求学后。那一年,当我回家时,老家的房子已换成一幢矗起的高楼,那纵野蔷薇生长过的地方已用钢筋水泥驳上了岸,细雨中,我站立在蔷薇开过的地方落寞了许久,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向东流,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云淡风清,尚有迹可寻,天涯归来的倦客,你我真的能从此相忘于江湖么?脑海中拼命地去搜寻她的影踪,鼻子有些酸酸的,想来野蔷薇是与东风为伴的,也许如今她嫁给了东风,要不然古诗为何这样写道:“袅袅亭亭倚粉墙,花花叶叶映斜阳,谁家姊妹天生就,嫁得东风一样妆。”我落寞的心为之一颤,有几分欣慰、几分甜蜜。那一刻,我倒真的愿那一树野蔷薇,与明月为伴、与清风为伍,让雨露为之流泪,星星为之点灯,想到这些心中才得已释然。

当我在异乡邂逅了你,野蔷薇,我惊异于你的美丽,你让我记起儿时的激动和那年少无忧的时光。如今这种美妙的感觉再次袭来,以至于我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悄然而逝,我突然地想到你,想到许多在我生命旅途中出现和相伴一程,然后又悄然退场的友人,就像大雁飞掠天空,于轻描淡写中、时间的荒野里,终究丢下了我,轰轰烈烈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不再回头,也许我的脚步该继续前行,不再为你驻足,也许更美的风景尚在前方,就像野蔷薇蜿蜒着、曲折着,努力找寻着生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