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弟弟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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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苏轼)

十年后。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背对着她,似曾相识的背影,他面前是万丈深渊,她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窒息般难受。忽然,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深邃邪魅的丹凤眼里是一片伤痛与绝望,对她展开一个魅惑的笑容,然后转身,投入前面的万丈深渊——

不要——

闹钟惊醒了她。

泪水,早已湿透枕头,脸上一片冰凉,心口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她睁开眼,窗外已是一片刺目的阳光,苍白地照在她失血的心上,眼睛肿胀得难受。

“千栀——”母亲在厨房里缓缓地喊道。

她看了眼床头上的闹钟应道:“起来了。”却发现喉咙干涩得难受。

她一边从洗澡间出来,一边懊恼地喊道:“嗳呀!太晚了。今天开学呢!”

夏心薇道:“别急,别急!还有时间呢!”

千栀拿起手提袋,便向大门冲去。

“哎!还没吃早餐呢!”夏心薇喊道。

她又跑回来,抓起饭桌上的一个面包往嘴里塞,一边含糊地道:“我走了!”

“小心一点——”夏心薇叫。

回应她的是千栀急切的脚步声。

终于赶上早班公车,在司机后面唯一的一个空位坐上坐了下来,夏千栀不禁松了口气,她伏在车窗上,对着外面一掠而过的街景发呆。十年了,她一直在这个熟识的城市里生活着,她的生活是单纯而寂静的,十年前,她如愿以尝地考进了本市有名的一所师范学院,毕业后,也顺利地进了一所重点中学当语文教师,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而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

“夏老师——”司机朝她喊道:“到站了。”她这几年来每天几乎都是坐这班公车去学校,司机已经认识她。

“哦,”她回过神,微笑道:“谢谢。”

夏千栀抬头望着“海心中学”依然巍峨的大门,伸手理了下额前的散发,又一年新学期开始了,在五年前,海心中学慢慢转型成一所公立的,远近驰名的重点中学。曾经大门前停满了名贵私家车盛况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夏千栀走进去,很多学生见到她,便叫道:“夏老师——”

“夏老师,早!”

“.......”

“早!”她也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夏千栀走进办公室,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坐在她隔壁的李老师便道:“夏老师,级主任找你,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哦。”夏千栀微微愣了一下,问道:“知道什么事吗?”

李老师神秘地道:“升你的职呗!”

“升职?”

“哎!你去了就知道了嘛!”

夏千栀站在级主任的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级主任威严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夏千栀推门进去,问道:“呃,张主任,您找我?”

张主任见是她,马上露出热情的微笑招呼道:“是啊。小夏,你坐!”

夏千栀不明所以地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小夏,你在我们学校教学也有四年了吧?”

“五年了。”她纠正。

“哦!对!五年了,你一毕业便进来了,想当初还是你的班主任,我的老同学向我推荐的你……”

“呃,主任,您到底要说什么?”

张主任道:“是这样的,高二(二)班的丁老师你知道吧?她这个学期就要休产假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让你暂代一下高二(二)班的班主任。”

千栀道:“班主任?可是我以前从没做过,我没有任何经验啊。”

张主任道:“经验嘛,都是靠累积的,任何事情总要跨出第一步的,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情况怪怪的,学校那么多优秀又有经验的老师,为何这次却选上她了?但看张主任这样说,似乎一切皆成定局,没有转弯的余地了,她只好点头答应。

她回到教师办公室,便发现其它老师都盯着她看,她有点奇怪地问:“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师凑近她,小声地问道:“真的让你做高二(二)班的班主任吗?”

夏千栀讶异地望着她,道:“咦,原来你们早知道了?刚才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拒绝了没有?”陈老师也凑过来问道。

夏千栀摇头,道:“我答应了。”

“你真勇敢!”陈老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有什麽问题吗?”她转头问李老师。

“你真不知道?”

陈老师望着一头雾水的夏千栀,露出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道:“你完了。”然后摇摇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千栀突然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夏千栀抱着一叠课本,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办公室里的老师七嘴八舌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总的意思便是:“高二(二)班有一个超级问题学生,他的名字叫做单澄,有****背景,打架斗殴,逃课,在课堂上抽烟,还公然顶撞老师,上体育课的时候还曾经跟体育老师熊老师打架,熊老师是什么人?一米九的铜筋铁骨,海心的坏学生谁不怕他?而单澄居然对他挑衅……单澄入学不过一年,他恶劣的事迹已经弄得全市的中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校的老师都怕他,曾经当他一年级班主任的那个老师跟他接触不到一个月,便辞职不干了!反正单澄便是一个坏到骨子里,而且无药可救的不良少年!想着想着,夏千栀不禁皱起了眉毛,这些事情,怎么她就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她站在高二(二)班的门口停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正要推门进去,门却先她一步打开了,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孔,眼中闪着邪魅的光芒,高挺的鼻子,鼻翼上还有一枚鼻钉!千栀呆了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看到了十年前的邢拓!她的呼吸开始不规则起来!

单澄望着眼前这个盯着他发呆的女人,她应该就是他这个学期的班主任?他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道:“老师,你不会在发花痴吧?”

单澄嘲弄的声音让夏千栀回过神来,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咙,看了手腕上的表一眼,道:“你是这个班的学生吧?现在是上课时间,请问你要去哪里?”

单澄冷笑:“这还看不出来?我要逃课啊!是吧?”

几声附和的笑声从单澄身后传出,夏千栀这才发觉,要“逃课”的学生似乎还不止眼前这一个。她翻开手中的学生名册,道:“名字?”

“单澄!”

夏千栀手边的动作停了下来,有点惊愕地重新抬眼望他,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单澄。

“老师!你挡到我的路了,麻烦你让开!”单澄懒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千栀愣了下,单澄已经越过她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转身对还在发呆的夏千栀扬起一抹邪笑:“老师!后会有期!”

望着那几个叛逆的身影,夏千栀的太阳穴不禁忍忍作痛起来,不过才是第一天呢!她再次深吸口气,面带着微笑走进去,对着高(二)二班的同学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夏千栀。我会代替到你们原来的班主任回来为止!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说着,她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大家有什麽事可以找我,我的电话是……”

第一节课很平静地过去了,大概是因为这个班的那几个问题学生在上课之前已经离开,后来她知道,那天随单澄而去的那两个男生,一个叫许愿,另一个叫彭键,都是令人头痛的问题学生。

然后有好多天,她都没有见到单澄来上课,她开始有点担心,她翻看他的入学资料,发现除了他父母的姓名之外,其它一概空白。她开始向班上的其他同学打听,再然后,她便拿到现在手上这张纸条:星愿。她还以为是一间咖啡厅的名字,来到才知道,原来是一间酒吧。

她抬起头,“星愿”两个字在黑夜的霓虹灯里闪闪发亮,她已经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发现,进出这间酒吧的大都是一些十七八岁的青少年,衣着新潮而大胆,头发是五颜六色的,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害怕,但是最后,老师的责任感还是让她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很大的DISCO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闪烁不停的五颜六色的灯光,疯狂舞动的人群,到处充满了颓废的气息。喧嚣的音乐与浓烈的烟草味令她窒息,胃里翻腾得难受,突然,震耳欲聋的音乐停了,换了一首慢歌。

“对不起,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不是经常有一个叫单澄的男孩会来?”她向一个年轻的调酒师打听。

“单澄?”

夏千栀点头。

调酒师打量她,道:“你是他什么人?打听他干什么?”常常会有不同的女孩子来找单澄,可是今天这个也太特别了,看起来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玩的人。

“呃。”夏千栀想了一下,道:“我是……是他约我来这里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微微红了一下,幸好灯光阴暗,那个调酒师也看不出她在说谎。

调酒师有点怀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他在那边。”

千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单澄左手拿着一个酒杯,右手拥着一个穿着妖冶的女孩,正在调笑着,她走过去,叫道:“单澄!”

单澄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继续和怀里的女孩低声说着什么,夏千栀站在那里,瞪着他。

“澄!她是谁啊!干嘛瞪着我们?”那个女孩娇声问。

单澄漫不经心地道:“不相干的人,不用理她。”

夏千栀突然伸出手,抢过他的酒杯,道:“我们谈谈!”

单澄终于放开怀中的女孩,燃起一根香烟,站起来正视她,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说完吸了一口烟,然后朝她喷出。

“咳!”呛鼻的烟味直冲喉咙,她忍不住一阵咳嗽,她皱眉瞪着他!

单澄冷笑一声,道:“老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走吧!”

正在这时,酒吧突然涌进五六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直直向单澄冲过来!“就是他!单澄!”

夏千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便被单澄用力向旁边一推。

震耳欲聋的音乐突然在这时响起!单澄被五六个男孩团团围住,一时间,桌子翻了,酒杯酒瓶碎满一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覆盖过了一切,单澄虽然以一敌六,但是出手却毫不含糊,夏千栀望着凶猛如野兽的单澄,他的眼神冰冷而残酷,唇边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在闪烁不停,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她的神智开始恍惚,单澄与邢拓的脸孔迅速在她眼前变幻交替,她又看到了邢拓,是邢拓吗?邢拓!

这时,一个男孩拿着一个酒瓶,趁着混乱接近单澄,在他扬手砸向单澄那一刹那,夏千栀扑了过去,在那一刻,她的眼中看到的是邢拓!

酒瓶在她的皮肤中碎裂,她光洁的额上,开出了一朵腥红的花朵,她笑了,因为邢拓,他回来了。

“不要——”她睁开眼睛,铺天盖地的白色,无穷无尽的白色,恐怖的白色!而邢拓在哪里?

单澄盯着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夏千栀,她的眼神空洞而迷乱,她的意识似乎还在另一个空间里还没有醒过来!她左腕上的表渐渐地松脱滑落,露出一条丑陋的疤痕,那疤痕像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她的洁白的皮肤上。

她眼前是一片白色,她找不到邢拓!泪水在她的脸上滑落下来,邢韵的话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耳边:他死了!死了!邢拓他死了!他自杀!

“不——”她摇头,疯狂地摇头!

单澄惊愕地瞪着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夏千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茂密而漆黑的长发倾泻下来,掩住了她狂乱的眼神,泪水不停地自她的眼里涌出,似乎无穷无尽——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握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叫道:“老师——老师——”

她抬眼看他,瞪着他,好久好久,似乎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什么。

“老师?”

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似乎醒了,茫然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单澄!”

“单澄?”她机械性地重复着。

“对!”单澄道:“这里是医院,刚才在酒吧,你突然冲上来,你还记得吗?”

“你……”她皱眉,望着他好一会儿,她终于记起了,是他!单澄!那个问题学生!一瞬间,酒吧那些凌乱的片段直涌上来,她抚上忍忍作痛的额头,她记得他在打架,然后问道:“你还好吧?”

单澄望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呃,我没事。”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又道:“现在几点了?”她下意识地抬起左腕,发觉手表不知什麽时候滑落了,瞩目惊心的疤痕在苍白的灯光下一览无遗,她立刻把手伸进被单里。

她细微的动作逃不过单澄敏锐的利眼,他盯着她,问道:“刚才你扑上来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别人吧?”

她一惊,随即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道:“呃,你明天来学校,我就告诉你。”

单澄冷笑,道:“别跟我来这套!看来你没事了,我们走吧!”

那天晚上,夏千栀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母亲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家门。在洗澡间里,她凝视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粘着纱布的伤口,明天要如何跟母亲解释?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邢拓的额头上也曾受过伤,不知道,现在在另一个世界的他,额头上的疤痕还在吗?镜子里自己的样子逐渐模糊了……邢拓,在另一个世界的你,现在过得好吗?等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你还会认得我吗?只是,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那一天吗?

深夜的洗澡间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突然泪如血涌。

——

美国。纽约。

深夜,一个修长的身影斜斜地倚在落地窗前,俊美的脸上是一片迷惘的神色,刚才,那梦,又来了,沦滂的大雨,白茫茫的世界,一个女孩的背影在雨中消散……深入骨髓的绝望,心情悲切得不能自已,仿佛所有感情,都被这场梦掏空……,

这个梦最近夜夜缠绕着他,夜不能眠。那个决绝的背影,那个女孩,到底是谁?一阵剧烈的疼痛充斥着他的脑袋,他举起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他不能想了,每次要细想下去,他都会有头痛欲裂的症状,而每次,他也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知道这是车祸的后遗症。十年前,他出了一场车祸,当他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了,他在医院整整躺了一年,然后,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他的脑海是一片空白,他们说,他能够醒来已经是奇迹,在他头上,在他浓密的头发下,是一道丑陋的疤痕,那是开颅术后遗留下来的。

他知道,他失忆了。他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医生说,他车祸以前的记忆,可能这一生也不会再记起了。刚刚醒来的时候,他甚至连话也说不清,手脚不受控制,生活不能自理,什么都要别人帮忙,但他的脑筋还是清楚的,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除了他的父母外,有两个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支持他,鼓励他,他们说他们是他最好的朋友与兄弟,但他已经完全记不起他们了,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可以感受到他们对他的那种浓烈的感情。

他们告诉他,他刚醒来的时候是二十岁,然后,他们又把他从出生到发生车祸以前的记忆一件一件地告诉他,从他的名字,家庭背景,到他的性格,把他从一岁到十九岁的事都说了,说得很详细,所以他知道,除了他的父母外,他还有一个妹妹,他在中国长大,他是车祸以后才到美国生活的。于是,一切都得到合理的解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他们似乎说漏了一段,他十九年的生命仿佛遗漏了最重要的一部分。然后,在毫无预警之下,那个梦来了,来得让他措手不及,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个梦的事。

直到有一天。

他对雷熙道:“我想回国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雷熙正在悠哉地喝着红酒,听了他的话,手一滑,杯中的红酒差点逸出,他不动声息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

邢拓道:“我想知道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雷熙小心翼翼地问道。

邢拓为他担心的语气而奇怪:“下个月,怎么?”

“没什么。”雷熙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道:“其实回去也好,现在国内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她,应该早就嫁人生子了吧?

“你,一切都安排好了吗?”雷熙问,他是指工作上的事。

邢拓道:“嗯,我已经跟我父亲说好了,我打算回去打理那边的分公司,现在在国内,房地产开发有很大的市场。”

雷熙伸手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道:“你母亲有没有说什么?”

邢拓笑了,道:“我多大了,难道什么事情也要让母亲过问?“

雷熙点点头,不置可否。

让众多老师大跌眼镜的是,单澄居然整整一个月都来学校,虽然不是每堂课都会去上,但是比以前一个星期才露一次脸强多了,而且他专门选夏千栀的课上,还有就是,夏千栀做了班主任都快两个月了,居然也没有接到任何投诉。那段时间,松岛菜菜子与龙泽秀明主演的那部日剧《魔女的条件》经过几年的沉寂以后又热播起来。然后,一条有关未婚女老师与问题学生的谣言便凭空出世。

虽说是谣言,但是传得多了,还是有人会当真的。就像现在,这条已经不知被加了多少料的谣言便传校长的耳里,听说还是被某个学生家长告知的,他老人家的面子挂不住了,有人便得遭殃。而夏千栀还懵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这次谣言的女主角。

夏千栀一个人坐在学生餐厅里吃饭,现在的学生餐厅是提供名副其实的学生餐,简单清淡的菜色,吃得多了便觉厌烦,很多学生都不喜欢在这里吃,更何况是老师了,而千栀对吃一向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好。但现在她却有点食不知味的感觉,那是因为她早上便被级主任找了去,莫名地被训了一大堆话,主要的内容大概是让她的私生活检点一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现在还没琢磨透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些方面她确实是迟钝得可以。就在她发呆的空挡,她前面的空位已经有人坐了下来。就是这次谣言的男主角,单澄。

他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他实在好奇,对于这次的谣言,她会怎麽做。那天晚上以后,他便莫名地对她感兴趣起来,真正的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她手腕上那道被她掩饰很好的疤痕,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他绝不是那种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这是第一次,他对别人的事感兴趣。

他盯着正在沉思中的夏千栀,她额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粉红色的浅痕,只要稍稍打一点粉底,就完全看不见了,可是她对自己的容貌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任由那道额头上的浅痕暴露在阳光下。他在等她发现他,等了好久,却发觉她似乎把他当成了隐形人,便忍不住开口叫道:“夏老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特别大声,她吓了一跳,终于看到了坐在她面前的单澄,她微笑地朝他点点头,道:“你好。”

他望着她那抹公式化的笑容,她就是这样,每天对所有人都微笑着,像是戴了一张微笑的面具。即使她掩饰得很好,但他却可以看出,隐在笑容下的哀伤与黯淡,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道:“老师,你的笑容也太假了吧?”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单澄不屑地道:“我说你虚伪啊,明明不想笑,却要强迫自己对每个人笑,你活得也太苦了吧!”

她震惊地看着他,嘴唇煞白:“我没有!”

他直直地盯着她,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深处:“你就是!”

她苍白着脸站起来,转身便走!他立刻伸手扯着她的右臂,紧紧地逼视着她:“不要逃避!”

她懊恼地瞪着他:“你放手!”她已经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他逼问着。

她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发火:“单澄同学!这是你对老师该有的态度吗?!”

“原来你还会生气啊!”他居然笑了:“看来你还有救!”

她冷冷地瞪着他不发一言,转身走开了。

她的心早死了,在十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这明明是一次不愉快的谈话,传了出去,却变成了“打情骂俏”。

夏千栀没想到,在她这个年纪,这种被女学生威胁的事还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而她的身份还是老师。她摸着被撞得发痛的手臂,望着那几个娇俏的背影,还有散落满地的课本,不禁苦笑起来。她们竟然把她当成了情敌,还说如果她再接近单澄便“要她好看!”,没想到单澄这么受欢迎。

这天早上,千栀像往常一样走进校园。清晨的校园,鸟声如洗,有风吹过,带着树叶的清香,但却有着异样的死寂,又不是上课时间,校道上居然不见任何一个学生的身影。

难道我迟到了吗?夏千栀疑惑地想着,便抬起手腕看看表,没有啊,还没上课呢!难道她的手表慢了吗?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不禁紧张起来,脚步也加快了许多。经过操场的时候,却发觉在操场尽头公告栏的方向人头涌动,似乎热闹得很呢!

“哦,原来都到去了那里,难怪这边那么静,难道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公布吗?”她自语道,不禁也好奇起来,她走了过去,学生们看到她,原本挤得水涉不同的公告栏前立刻有人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

她扬起一抹贯有的微笑,走到公告栏前,抬头。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整个世界是无声的寂静。

淡淡的栀子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那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有着岁月覆盖过的痕迹,那些遥远得如同前生的记忆,那些青春的印记,所有被埋葬在心底的画面,一切的一切……在日光里慢慢复活。

泪水,无声地蔓延着。

微风吹中,一张照片悄然滑落,穿过十年的岁月,飘落在她脚下,露出昏黄的背胶。她慢慢地蹲下,照片在指尖交替间被翻转过来,她颤抖地抚摸着画面中那张俊美的脸孔,她可以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们说他死了呢?是骗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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