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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老大知不知道零埃现在住在哪里。老大说住在酒吧附近的一所居民楼里。我说零埃没事就好,我担心那天他离开后没有地方可以去。老大说,莫离,你放不下的太多,无论是感情还是朋友,有些事越是珍惜就越要受到伤害。我说我知道,可是我回不去。
我把释墨翟带到白天的酒吧,希望他可以想起以前的事,但是他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对我摇摇头。老大从吧台里出来的时候,刚好和释墨翟打个照面。释墨翟指着他,叫他未溯哥。
我惊讶的看着释墨翟,为什么释墨翟知道老大的本名,而且为什么要叫他哥,他们应该是没见过的才对。
我惊讶的眼又看想老大,老大一副东窗事发的表情对我尴尬的笑。
“怎么回事?”我问老大。
老大眯起眼睛,看着我堆笑说,“其实我们以前认识。”
“啊!认识?怎么认识的?”
我继续惊讶中。
“因为我姐想要和他私奔来着。”
释墨翟语气平常,无所谓的解释。
“啊!!!”这次我的惊讶度骤然生高了二百个百分点。
“什么?你还有姐姐?而且还......要和他私奔?!!!”
天啊,这简直是本年度最有震撼性的新闻。我平时只以为老大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特殊男人,想不到只是天涯很多类伤心人中的一类。
“阿翟,这些旧事就不要对别人讲了。”老大一副虚伪的谦虚,示意释墨翟不要在讲下去。
“然后呢?”老大真是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干吗不对别人说。
“然后我姐嫁人了。”释墨翟简单明了直接说了结果。
“哦”我短促的应了一声。转脸看向老大。
老大低着头摆弄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本来白天就没人的酒吧此刻更加安静,我想要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释墨翟一直看着老大面过去的后背,对他说,“其实我姐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你最后还是承受不了她的家庭背景选择了离开她。我姐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对我说,只要你肯带她走,哪怕一辈子都活在贫瘠的地方她也不怕。可是你却怕了。所以到现在我姐都还恨着你。”
老大转过了身,从门外射进的一屡阳光刚好打在他洁白的衬衫上,但他躲在角落里的脸却阴暗不明。
释墨翟继续说,“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里一直都躲着我姐,你不想见她,不过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你姐怎么了?”老大声音苍白。
“她死了,自杀”
“如果不是你我姐就不会嫁给那个男的,也不会因为长时间的精神抑郁而自杀,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姐她......”
释墨翟越说言语就越激动,我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在往下讲。因为老大的指尖已经颤抖,全身都在微颤。
释墨翟看了我一眼后闭口不再讲话。我将他拉出酒吧,独留老大一个人在无人的酒吧。
释墨翟一路上没有言语,走在我的前面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从没看见过今天这样的释墨翟,难道人失去记忆后性格也会转变吗?我不解。
走走停停的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上。释墨翟坐在湖边,指着身后以被风风化的破败大楼说,
“我姐告诉我,她就是在这遇见那个男人的。当时那个男人和其他几个流氓一起在这附近对过往的情侣抢劫。我姐以前就总能在湖对面的大厦里看见他蹲在墙角抽烟,然后有一天,我姐自己跑了出去,身边没有任何人。我姐说她想认识他,所以就一路沿着河边来这找他。可是那个时候他不在,平常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几个流氓看我姐漂亮,所以想强暴她,我姐要跑的时候刚好碰上了那个她每天都在偷看的男人。他和他朋友说放我姐走,那帮流氓不肯,于是他就和那些流氓打起来了,最后他救了我姐,并且和我姐说以后别来这,这不安全。说完他就走了。我姐告诉我那个男人叫未溯,她喜欢他。后来我姐一直找他,他也同意要和我姐在一起,我姐要结婚的前一天对他说,让他带她走,去哪里都行。可是那个男人不敢,他对我姐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不该在一起,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大小姐,找一个爱你的能够给予你享受一切生活的男人。自那以后我姐就患上了精神抑郁症,她活得不开心,很不开心,然后就在她二十三岁那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死之前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她想见他。”
“然后,我就一直都在替我姐找他。”
释墨翟眼望碧蓝的湖面,我低下头,看见湖水上倒影着他湿润的眼。
我问释墨翟,“如果,你是老大的话你会带你姐姐走吗?”
“会,如果我真的很爱她。”
“那,如果你现在爱可是后来发现不爱了呢?”我问得小心翼翼。
释墨翟颔首,沉思了一会说,“我想,我会始终爱着她,因为我选择了她,所以,一定会爱她直到永远。”
我和释墨翟两个人靠在叶子已经枯黄的杨树下,午后温暖的阳光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我眯起眼睛看着湖面上似在跳动的光辉。远处高耸的大楼以变得模糊不清。感情,忽而惆怅。
晚上我在酒吧上班的时候,一直都不敢去看老大的神情,我怕碰上他的目光,因为我怕那里面会带给我难过的感情。
凌晨的时候店里的人几乎已经全部散去,老大递给我一杯深蓝色的酒,让我为它取一个名字。
我把它递到唇边,仰头灌肚,灼热的火辣感刺痛了我的喉咙,它沿着我的管道一路向下,最后在我的胃里翻腾咆哮,我强忍着烈酒带给我的火热感,额上汗液析出。
“怎么样?”老大问我。
“还好”我简单回答。
“想出来叫它什么了吗?”
“彼岸”我脱口而出。
老大点头微笑,“好,那以后就叫它彼岸,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老大依旧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收拾着酒吧的柜台。他将那些永远擦得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放回架里。
我临走的时候老大叫住我,对我说,“麻烦你回去后告诉阿翟,曾经我真的很想要带她姐姐走,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时我杀了人,我配不上她,也不能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哪怕是只过最平稳的日子。其实直到他姐死得最后一刻,她都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我是她想念出的幻景,那个时候我知道,她患得不是精神抑郁症,而是精神分裂症。我知道她很痛苦,可是我却帮不了她。我爱她,但却对她永远无能为力。所以那个时候我想,也许死对于她来讲是一种解脱,然后我就一直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到天明。她恨我,我很清楚,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记住我。所以我从来都不后悔,因为她姐姐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去回忆的意外。”
我走出酒吧的时候,释墨翟正躲在门外悄悄流泪。
我问他,你都听见了?
释墨翟点点头。
我说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姐姐连死的那一刻都活在自己的幸福里。所以以后不要怪未溯了,他毕竟是你姐姐一生的挚爱。
回去的路上,释墨翟接过我手里的电吉他,把我的手篡在他的掌心,没有对我说任何话,就只是那样的走着陪着回着。
晚上临睡前,释墨翟站在我房间门口对我说,
其实我不恨他,只是讨厌他不喜欢解释的性格,就是因为他这种性格我姐才会爱上他一辈子。所以,莫离,以后不管出什么事,你都要对我解释,也一定要听我的解释。我不想和你有误会,既然那么多人中我能记得你,就证明你曾经一定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我们都不要像未溯哥和我姐一样,不喜欢解释。
我睡去了,晚安。
释墨翟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出去后,我迎着阳台明恍的月光微笑,我的幸福,在月亮微暖的夜晚范起了漪沦。
我会向你解释,因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眼前有一个圆球晃来晃去,我视线的焦距越来越清晰,然后就看见一上超大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眼睛大得足可以和日本动漫里的大眼美女做比较,奇怪,哪来得这么大的眼睛,我纳闷。于是翻过身,不理会,继续睡我得大觉。
“都中午该吃午饭了,你还不起来吗?千宴姐姐叫我叫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
好熟悉呀,我心想,好象在哪里听过。对,这不是释墨翟的声音吗?怎么会在这听得到,我脑袋里一连闪过无数个为什么。
释墨翟!对啊,他现在不是住在我家吗!一想到这,我腾得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看着释墨翟还持续着我没翻过身前一秒的动作:
两个手支撑着下巴,跪在床边,好象貌似仿佛是离我的脸很近,脸很近?那也就是说,我刚才看见的那一双大眼睛是因为离得太近所以才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效果。奇怪,干吗大早上的就做出让我心脏停止跳动的举动。
“你怎么进来了?”我没好气的问释墨翟。
“你房间没锁门,再说,又没说不让我进。”
释墨翟很委屈的解释着,依旧持续着手支下巴的可怜举,然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说“好了,我不怪你,不过下次不能这样了。”
“为什么?”释墨翟问。
“当然不能了”我双手叉腰一副母夜叉的姿势说“早上的时候我是最邋遢的时候了,怎么能让你看见呢?这样多毁坏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呀!......”
“没关系,我又不是没见过,昨天晚上就是在你床边睡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因为整个晚上你都用腿压着我。”
“啊!昨晚你在我床上睡得?”搞没搞错,是我太大意还是他太没常识了,怎么可能会第一个晚上就发生这种事!
“你自己不好好睡跑我房间里做什么?”我质问他。
释墨翟抿着似快要哭出来的嘴唇说,“昨天晚上打雷下雨了,我一个人怕得睡不着觉,所以就和你挤一个床上睡了......”
“你,怕打雷?”
“恩”释墨翟夸张的点头。
天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家伙真的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释墨翟吗?别说怕雷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就算是现在的中学生也知道孤男寡女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代表着什么吧!我真是,服了!
不过想想,怪不得昨晚上睡得那么舒服,原来是有人当垫背的!
“不过,等等,那个千宴姐姐是怎么回事?”我问释墨翟。
“哦,那个呀,千宴说了,如果我不叫她姐姐的话她就不给我做饭吃,而且她还说你做的饭超难吃,所以为了我今后的生活我以后都要叫她姐姐。”
释墨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她就这么和你说的,说我做饭不好吃?”
“恩”释墨翟干脆的点头。
这个臭丫头,当初是谁说为了把我早点嫁出去才不让我在释墨翟面前展示厨艺的,而今可好,把我今后想好好表现的机会都给剥夺了,真是狠女人,不对,是毒女人!
在饭桌上我问千宴,是你让释墨翟叫你姐姐的?
千宴说,“怎么了,不行呀,我本来就比你们两个都大,别忘了,我都二十二岁的人了。”
“那你也不能对释墨翟说我做饭不好吃呀。”我大声抗议。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后也要知道,是吧。”
千宴转过头问我身边只顾低头扒饭的释墨翟。
释墨翟抬起眼,很配合的点点头。
都是一群什么人呀,一个为了粮食出卖......姑且算是女朋友吧。另一个为了多占便宜而出卖曾经的救命恩人。我的日子怎么感觉比以前还要灰暗了呢?
千宴出门的时候我问她,“你今天晚上几点回来,我好给你留个门。”
“有可能不回来了。”千宴提上红色女士高跟鞋,整理着头发。
“那你不回来晚上住哪呀?”
“谁知道呢,放心,反正我不会出事的。”
千宴对我摆摆手,笑嘻嘻的说,“小孩子就不要多管大人的闲事,晚上乖乖的睡觉,否则,小心被吃掉!”
千宴指着我身后的释墨翟坏笑。
“去死呀!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竟讲一些有的没的。”
我拿起沙发上的大抱枕向千宴砸过去。她吐出个舌头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把我的暗器挡了回来。
释墨翟捡起地上的抱枕问我,
“今天我们要干什么去呀?”
“干什么去?”我想想,现在释墨翟失去记忆了,所以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他想起一前的事,到底该做些什么呢?我冥思苦想。
对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想你去了之后你一定会想起来什么的。”
“什么地方?”释墨翟问。
“别管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当我带到学校后山坡的时候我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物是人非。怎么说呢,由于我的疏忽,我把所有的花花草草要在秋天凋落枯萎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我看着光秃的山坡不禁感叹天不实,地不利,人不合。
诶!叹气。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释墨翟恢复记忆呀!
“你让我看什么?”释墨翟指着眼前一片黄土奇怪的问我。
算了,还是带他去看海吧,以前释墨翟不是说过,熏依草田的尽头是大海,虽然现在冷了点,但既然来都来了,回去的话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我是想带你去看海,和我往前走吧。”我拉着释墨翟向风力逐渐变大的海边走去。
释墨翟看到海后大呼,“啊!我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还小的时候,你经常带我到这个海边,趁着海风最大的时候和我一起放孔明灯,那个时候是夜晚,孔明灯点亮后在天上很漂亮,那个时候我还许过愿望呢,我记得我那时在灯上写到希望你将来会嫁给我,你还记得吗?”
释墨翟笑得异常快乐,他举起双臂说,“看吧,我就说你对我来讲一定很重要,否则怎么全天下的人都不记得却单单记得你呢。”
我看着释墨翟闪着过往美好回忆的眼,心,微微刺痛。
释墨翟,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不记得,而是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还没有相遇。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齐堇然才对,因为她和你的过往,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再乘以二还要多的那好几十年。
“怎么,不记得了吗?”释墨翟闪着眼睛问我。
我牵强的扯动嘴角摇摇头说,“不,记得,怎么会忘记呢。”我苦笑。
“那,那个时候,你取的是什么愿望?”
“愿望?”
“对啊,你忘了,我们在灯的两边一人写了一个愿望,那个时候我问你写得是什么你也不告诉我。还说什么将来你就会知道了。不过现在告诉我吧,你到底取得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我可以拥有关于你的愿望吗?释墨翟,你想听到从我嘴里说出的什么答案呢?
“我那时候写得是,我想要嫁给你。”
“真的?”
“恩”
释墨翟明朗的笑像晕开在画纸上的睡莲,他抱住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和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释墨翟的心隔着棉质的外衣在我耳边跳动,我听着那舒服的心跳声微醉。把脸埋在释墨翟温暖的胸膛里,眼里竟变得模糊。
释墨翟白天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看我给他租的影碟。
去音像店的时候,释墨翟像外星人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当他很纯真的举起一张包装裸露的光盘问我可不可以租这个的时候,店主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两个大男生看这个干什么,现在的孩子,真是......
“不可以。”我抢回释墨翟手里的不良光盘迅速的把它放回到架子上,然后很陪笑的对店主说,“不好意思,把那些退了吧,今天我们不租了。”
“为什么?我还没看够呢?”释墨翟小孩子脾气的埋怨我。
“别看了,呆会我们去个比在家里看影碟更有意思的地方。”我压低声音在释墨翟耳边细声的说。
“去哪里呀?真的那么有意思?”释墨翟突然很大声的在我耳边喊。
我捂着快要震聋的耳朵说,“拜托,以后要是大声说话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凑进我耳朵,好象是一副很保密似的,我都快要被你震聋了!”
“哦”释墨翟对待我的连声抱怨只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回应。
拿完押金后我拉着释墨翟跳上了经过附近站牌的公交车。释墨翟指着车上空着的座位问我,
“这些都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了。”我找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为什么?”释墨翟不理解,又问。
“哪有什么为什么的,公车上当然是随便坐了。”
“真的?”释墨翟半信半疑。
我重重的点点头。
“那好,我决定了,坐在这。”
说完,释墨翟就不顾车里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几十双眼睛,径直的走到我身边,在我的腿上坐了下来。
“喂!你干什么?”我被释墨翟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释墨翟回过身,很无辜的看着我说,“你不是说可以随便坐的嘛,我想坐在你旁边,可是你旁边又没有座位,所以就只有坐在你腿上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忙解释,“虽然车上可以随便坐,但是......”
“这样坐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天啊,这家伙怎么可以有才到这种地步,我真要被他气死了。
释墨翟撅着嘴,很任性的问我。“为什么?”
我红着脸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点下去,别人都在看着呢!”
“看就看呗,我们又没犯法。”释墨翟依旧稳坐如泰山,一点也没有要动的迹象。
我推着他的腰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快点下去,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反正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嘛。”
我听着释墨翟越来越让人想到不好的那一面的发言,脸开始发烫。
车上的大叔大妈们以及刚上学前班的小孩都往我们这看,我是又急又羞,真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墙缝钻进去。
释墨翟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竟然很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他捧着我的脸说,“那,现在我就证明给大家看你是我的什么人。”
说完,我只感觉眼前的事物被放大了好几倍,然后就是嘴唇上碰到了软得不能在软的东西,我全身瞬间僵直,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呈电脑死机状态。
我的天啊!释墨翟在干什么呀!真是羞死人了!往后还让我怎么见人呀!以前就算是吻我也会问上我好半天,怎么一失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真是......呜呜~~~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坐在这了吧。”释墨翟对脸颊都要滴出血来的我坏笑。
“怎么,还在生气?”
下了车后,我走得飞快。释墨翟跟在我身后,不停的问我。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顾释墨翟在身后怎么说,就是脚下丝毫不放慢速度,用着凌空微步往前“奔”。
“好了,我知道错了,下回不做就是了。”
“什么?还想有下回?”我瞪着释墨翟没好气的说。
释墨翟拉过我的手说,“怎么,终于肯停下来了?”
“好了,我以后不亲你就是了,”释墨翟摇晃着我的手对我撒娇。
“你敢!”我很有气势的吼出两个字。
“啊!不亲了也不行?”释墨翟一脸的为难样。
“谁说以后不准你亲的,我的意思是,以后不准你在外人面前亲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尴尬,告诉你,幸亏我们刚才跑得快,否则那个学前班小孩的家长非告你行为不良不可。”
“好,我知道了,以后听你的就是了,别生气了。”释墨翟哄着我。
“我才没生气呢。”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
“没有!”我大声抗议。
“那好,就算刚才你没生气,现在确实是在生气吧。”
“......”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一和释墨翟在一起我就变得格外幼稚,真想不明白我今天这是发了哪门子疯!
“喂,莫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释墨翟和我沿着曲折的山路向上爬。
我喘着大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没看到啊,当然是上山了,难道还是去上面泡温泉不成。”
“到山上去做什么?”释墨翟轻巧的走在我身后,呼吸平稳,悠哉悠哉的和我说话。
我站在原地,手杵在双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山上的氧气。
“你怎么一点也不累呀?”我问释墨翟。
释墨翟单手放在腰后,另一只手架在头顶,做出一个鸟瞰世界的姿势回答到,“为什么你那么累呀。”
“啊?你还是不是人呀,我们可是爬了快,快一个小时了,你,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有”释墨翟摇摇头。
行!I服了YOU!
“我们还往上走吗?”释墨翟指着上顶问我。
“走,快点吧,在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我直起身,扶平胸口,继续和释墨翟沿着山路往上走。
在穿过了一片稀疏的树林后,我和释墨翟终于来到了最山顶的位置。
我指着眼界最前方的方向对释墨翟说,“快看,太阳现在刚好下山。”
释墨翟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天边的落日并没有我在书上看到过的那样宏伟壮观,有可能深秋的季节云彩较少,我和释墨翟并没有看见漫天似染了千层深度不一的红的火烧云,在天边,只有几片被风吹着走的闲云在经过夕阳的时候,映上一点点浅淡的微光。
释墨翟静静欣赏的脸旁被散上了夕阳余辉的红,泛着闪闪的金。他平静的眼中只剩下无声的明净。
释墨翟突然开口问我,“我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你好吗?”
我说“好,很好,我们以前很快乐。”
“那和现在比呢?”
“恩......应该是......一样好。”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释墨翟牵起他右手边上的我,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
释墨翟,怎么办,我现在,已经不想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背你下山吧。”太阳完全被淹没在地平线下后,释墨翟语气温柔的对我说。
我点头微笑,然后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闭上眼睛。且听风从耳边过。
回去的时候,我和释墨翟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我们坐在最后一排,耳朵里各塞了一只耳机。我将头轻靠在他带有熏依草香的肩膀上,然后眼望窗外,看着路边被霓虹灯照耀得美伦美焕的高楼大厦恍惚而过,心里,莫明惆怅。
有的时候我会问释墨翟,你想想起以前的事吗?
通常在这样的问题下,释墨翟都是选择不说话。那个时候客厅的灯关着,清冷的月光打在他干净的面容上,被睫毛遮挡住的眼眶是一片黑暗,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一个怕见光的孩子一样,安静的看着不言语的释墨翟。
其实,他应该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往。没有谁可以让过去空白,即使是浸上了肮脏不堪的污水,也总会让一些没有消逝的文字拼成世间最简单的过往。
我当然知道生活不会就这样下去,因为齐堇然说过,她会回来,她会拿着那轻视我的一千万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将释墨翟物归原主。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接受那一千万,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将释墨翟还给她。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能在每天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就已足够。
千宴晚上不在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天她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忙些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零埃,也不知道他最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一时间,我感觉两个对于我都很重要的朋友,在不知不觉间离我渐行渐远,然后我就在某天的午后突然发现这了一切。
看不到千宴的时候我会在家里走来走去,手里握着电话,却总是打不通她的手机。于是我在释墨翟对着电视看光盘的时候躲到阳台上抽烟,我看着太阳越来越惨淡的影像开始恐慌。我不知道是自己神经过于敏感还是自己太喜欢胡思乱想,我总觉得,千宴和零埃现在在一起,并且在过不久,千宴也会像零埃一样离开这里。
其实我怕了,我怕在我失去释墨翟的时候身边没人照顾我,我怕零埃在也不像以前一样陪我在天台喝酒抽烟。当我渐渐发现仿佛自己开始变得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千宴浑身酒气,烂醉如泥的倒在我的怀里,她拉扯着我,时而哭时而笑,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就是像疯子一样在地板上转圈圈玩。释墨翟站在门外看着我,我说,墨翟,你先出去,这里不需要你。然后释墨翟就回到了零埃原来的屋子,把门反锁上。
我摇着千宴的肩膀问她,你怎么了?千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全身摇晃的拨弄开我的手,动倒西歪的站在阳台上,身体前倾的倚靠在阳台的横梁上,我抓紧她,丝毫不敢松懈。千宴低头开始抽泣。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问我,莫离,为什么,为什么零埃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得不到他?难道我真的不好吗?还是说,因为有你,有你的存在所以零埃不看我,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我知道别人都看不起,可那不是我的错,零埃其实是嫌弃我的,因为我太脏,我配不上他,我太肮脏,我太肮脏!
不是的千宴!我抱住她强烈颤抖的身体。
不是的,千宴很好,一直都是一个好女孩,为了朋友可以放弃一切,我知道,你很善良,所以没人会看不起你的......
你胡说!所有人都嫌弃我,就像我的父母一样,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以前是,现在还是,为什么,我只是想像平常人一样,有一个爱着自己的男人和一个温暖的家庭,可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什么都得不到......
千宴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我该怎么办,零埃以前的女人来找他了,那个烂女人说要和他从新开始,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不能,零埃除了你以外谁都不可以喜欢,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只有你......
千宴,你爱得太卑微。卑微到了可以忘记自己,难道在你的世界里,爱就是全部吗?
千宴突然拽住我的衣袖,她抬起一夜未眠的苍白的脸问我,
你可以帮我,对不对,莫离,只有你可以,你去找零埃,对他说不要和那个女人和好,求求你,只有你可以,求求你,莫离......
我擦去千宴脸上的泪痕,对她说,
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会心痛的。
不可以,不可以莫离,你一定要帮我。千宴拉扯我。你一定要帮我,因为,因为我怀了零埃的孩子!
那一瞬间,当我听到千宴对我讲出的真相,我感觉到了,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莫明的液体在流淌,那似悲伤一样的温度划过我灼热的心脏,然后,我的眼就开始湿润。豆大的泪珠劈劈啪啪往下砸。
莫离,我可以不要孩子留下来,但我希望,我希望可以看见零埃,所以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求求你,求求你......
千宴依旧苦苦哀求。
我忘记了自己那个时候是怎样离开那个家的,我一直沿着路崖向前走,我看见喧哗的都市里没有我想要停下的地方,也找不到我可以停下的地方,于是我就一直向前,直到耳边的风不在呼啸,眼里在没有一点星光。我回过头,看见了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释墨翟,他保持着和我十米的距离,眼一直不住的盯着我,生怕下一秒我便会消失。走累了,我停下来,坐在路崖上,开始不停的抽烟。释墨翟就一直站在很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我。他不靠近,也不和我说话,就像空气一样的陪着我。
我望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开始回想。
第一次看见零埃是在他救我的时候,那天傍晚我们一起坐在胡同口抽烟,他对我说,他的名字叫零埃,万物归于零的零,尘埃的埃。然后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不要命的挡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因为那温度让我恐慌。零埃像哥哥一样的照顾着我,当我快乐的时候他愿意接受,当我伤心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当我哭泣的时候他为了擦掉泪水。在我固执的想要再次受伤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离开。他那一刻,应该是在心痛,就像我对千宴说,这又是何必呢?我一直都那么任性的对待零埃,知道他会宠我,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对他的感情的逃避,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然后那么任性的挥霍着他对我的好。零埃,你在怪我吗?怪我一直都在伤害你,怪我对你说,我全世界就只要释墨翟,怪我不该对你视而不见,还是说,你在怪我,一直对你太依赖。
因为习惯,所以我以为你可以永远在我身边,因为习惯,所以我以为自己是不喜欢你的,因为习惯,所以我才一直对你忽近忽远。因为习惯......所以,我怕没有你。
为什么隐优可以为了齐堇然而经受着慢慢等待的考验,你就不可以呢?
难道说,我对于你来讲,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爱或是不爱的人吗?
在第二十一根烟最后的星火也熄灭的时候,释墨翟走到我身边,坐在没有烟蒂的地方,安静的陪着我。
释墨翟的靠近,让我突然泪如雨下。
释墨翟问我,你喜欢他吗?那个千宴姐姐喜欢的人。
我想开口,但嗓子干涸一片,我发不出声音,就只能那样的看着释墨翟。
我想说不是,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喜欢他,也不能喜欢他。我看着释墨翟平静的眼。此刻就算是想放声大哭也喊不出任何声音。我就只能那样的,无声流泪。
我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是空荡荡的,像是一个没有办法填满的黑洞,我只有对着那片什么都没有的废墟流泪。我紧咬着嘴唇,直到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划出。血腥的味道让我恐惧,因为那是零埃的温度。
我紧紧抓住释墨翟的衣角,在他飘散着淡淡熏依草味的背上哭泣。
释墨翟背着我,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他走得很稳也很慢。我趴在他的背上,眼泪悄悄流下。
整条路上,释墨翟没在和我说一句话。他柔软的短发像他的手一样带有冰凉的寒冷,我躲在他宽厚的背上,将脸紧紧贴住。似乎是走了很久很久释墨翟才停下来。他打开门,将我放到卧室的床上,然后给我轻轻盖好被子。他看着我的睡颜好久好久之后才离去。门关好的前一秒,他轻轻开口说,莫离,我知道你没睡,如果真的不想放手就不要放手,我不想看到你不快乐。所以不用为了我而放弃你重要的东西,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门关上的时候我把被子盖过头顶,躲到黑暗的角落里睁开眼,漆黑一片。
零埃,不要说我自私。我曾经,真的有想过,如果释墨翟再次离开,那么我就选择和你在一起。因为你,一直让我安全着。
凌晨的时候,我站在千宴房间的门口,看着她因疲惫而憔悴的面庞,我俯身用手拨开散落在她脸旁的碎发。她的睡姿,很没有安全感。她把自己绻成一个圆,像躲在盔甲里的动物,弱小得让人可怜。
好,千宴,我答应你,帮你留住他,只因为你喜欢他胜过于我。
或许今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的结局就会变成另外一种结果。但我希望,千宴,我的朋友,我的千宴,你可以快乐,你可以幸福,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因为你曾对我说,谢谢,承蒙不弃。
承蒙你,不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