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6月,长江流域的天气已不再那么温柔宜人了。时而骄阳似火,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时而淫雨连绵,遍地泥泞不堪。天公似乎也被日军“夸、夸”作响的军靴声所震怒,施尽手段想把日本人那粗壮有力的短腿拖住,但一切都是枉然。
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火田)俊六大将麾下那曾令中国东南大地震颤不已的数十万精兵,兴头十足,继续挥动着有力的双腿,淌过华东的丘陵平原,迈过中原的山川湖沼,向着群山环抱、江水长流的华中大步踢来。退踞武汉仅半年的国民政府和国民党总裁介石被这令人发怵的“夸夸”声搅得寝食难安,刚刚平复的心又吊了起来。
日本人穷追猛打,丝毫不打算给蒋介石以喘息之机,委员长内外交困,陷入只有忍痛抗击的境地。
然而祸不单行。日本人军事压迫未止,咄咄逼人的外交攻势又压得蒋介石喘不过气来。
6月中,德国驻华军事顾问接到柏林指示。必须限期全部撤返德国。武汉大规模激战就要爆发,数万德国顾问突然撤出,且不说战场指挥、协调上的损失,单就中国军士气也要遭受重大损害。希特勒背信弃义、釜底抽薪的这一举,打得蒋介石真是眼冒金星,苦不堪言。
蒋介石和国民党军队对德国太过倚重了。自1927年蒋介石背叛革命,与苏联断交后,他便把眼光瞄向了在一次大战废墟上崛起的西欧军事强国德国。十余年间,他不仅从德国得到了大批的枪炮弹药、军援物资,甚至还直接引进了德国的军事人才和战争思想。到中日战争爆发时,德国在华军事顾问已达数万人之多,许多国民党军营一级作战单位甚至都配备了德国顾问。这些德国人对蒋介石稳定江山作用巨大。
平定军阀,统一天下,有德国军事顾问的功劳;“围剿”苏区,疯狂反共,蒋介石更是用尽了德国人出的主意。而且当时中国的国防设施,大都是德国人的杰作。
但中日战争的扩大,必然使德国要在远东两强中做出选择。卧薪尝胆的德国最初谁也不想得罪。武器照样卖,军事物资照样送,只要给钱就行。但为缓解与日本人的矛盾,柏林决定顾问团高级人员由现役军官改为退役军官,既给了日本人面子,对中国的关系也仍能维持。
当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柏林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逞而暗自庆幸时,德国人哪里会知道小聪明玩得更妙的日本人一直在暗中算计着柏林,算计着中德关系。
1938年新年一过,近卫首相便发出“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声明。随即,近卫内阁指示外相广田展开新一轮外交攻势,重点放在英、法、美、德、意、捷克等国身上。
英、法政府为绥靖逆流吞没,美国采取的是隔岸观火的政策,无需广田再下力气,至于德、意两国,广田早已有所活动,因此更感到成竹在胸。
恰在此时,德国通过驻柏林的大岛大使向日方转达,希望日方能加入德、意、日反共协定。对此,日本天皇明确指示外务省,此事要慎重,要多研究讨论。
东京外务省官员心有灵犀,自然知道“慎重、研究”的涵义。尽管柏林方面心急火燎,可东京却象是不知有这么档事儿一样,平平静静。
尽管日本方面对加入协定也是心急火燎,但东方人毕竟不同于西方人,他们玩得起深沉。再说加入这样一个协定,必然要触怒英、法、美等西方民主国家。而且德、意仅仅向中国停止军事援助是不够的,日本人要的,是阻止第三国向中国的一切援助,甚至外交使团也须脱离蒋政权。日本人要从物质到道义,统统卡死中国国民政府。
日本人的耐心终于逼迫柏林让了步。广田外相抓住机会出访欧洲,满世界散布“中国逐步接近共产党”、“国民政权将陷入共产党的谋略中”、“中国的抗日行为是由于蒋介石受了斯大林俄国的唆使;抗日战线是建立在容共、联共基础上,是苏联的帮凶”等等。仿佛蒋介石与共产党早已结派成对。共同欺侮日本。
但广田出色的外交挑拨,竟在极端反共的德国、意大利找到了市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在广田不断重复的语言面前,对中国的看法急剧改变。不但不再同情中国的抗战,甚至怂恿、鼓励日本人打中国。
日本人和德、意的眉来眼去,蒋介石最初并未太看重。中德毕竟有不少军事、经济利益,而中意同是文明古国,历来又能安然相处,绝不至于为日本人轻易迷惑。
但很快发生的两件事惊得蒋介石坐不住了。
先是1937年9月初,孔祥熙代表蒋介石会柏林活动。在孔祥熙求见希特勒时竟吃了闭门羹。消息传来,蒋介石分明感受到一种不祥的信号,觉得情势有变。
果然,未及一月,希特勒电告中国,单方面中止同中国提供军用物资的协定。
德国要关闭对中国敞开的大门。
这时蒋介石有些慌神。英、法绥靖之风甚嚣尘上,美国又怕惹火烧身,都取中立。如果德、意再倒向日本,中国将陷入十分不利的国际形势。
蒋介石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东京的阴鸷、狠毒。但德、意两国大门并未关死,他要尽最后的努力,争取重新打开它。
蒋介石终于在外交上投注了不少精力。亲自参与了外交政策的制定,要求国民政府外交部重点解决两方面:一是拉拢英、美等西方民主国家;二是分化德、意、日的结盟。在当时英、美国家政策短期内不会有重大变化的情况下,他把重点放在了后一方面。
在考虑出使欧洲的人选时,一个无可争议的白面儒将跃入他的脑中:中国军界元老,国防参议会议员蒋方震将军。
蒋方震出任蒋介石特使,占据诸多优势。此公可谓旧中国军界的奇才。年轻时曾留学日本士官学校,在第三期日、中数百学生中,因总成绩名列榜首,独享了日本天皇亲赐措挥刀的奖赏,这在当时日军中曾引起轩然大波。日校方从此将中日学生分别编组,以防不争气的日军学员再丢人现眼。蒋方震从此在留日学生中被誉为“中国三杰”之首。
蒋方震日后又多次赴日本,并娶有日籍夫人左梅,因此算得上中国军中的“日本通”。
作为一名军人,蒋方震似乎更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字:百里,有纵横百里之意。
日后多年,蒋百里似乎比蒋方震更为人们熟知。
但蒋百里淡泊功名,唯理论至高。论资历,与他在日本同期就学的有蔡锷、许崇智、李烈钧等人,都是旧中国军界的元老。1912年,当蒋介石尚无任何头衔隐匿家乡时,他已是保定军校的少将校长了。但一生苦思中国强盛,钻研国防理论,虽使他理论上倾倒各地军阀,但功名上落了伍。
1906年,蒋百里赴德国陆军大学深造。很快,一名聪慧识广的东方青年引起了号称世界头号军事强国众多将帅的瞩目。作为弱国,德国瞧不起中国;作为德国的军人,他们更瞧不起中国的军人,但蒋百里,使德国军界对中国军人有了新的了解。
蒋百里首先使德军最高统帅刮目相看。作为举世闻名的元帅,兴登堡从未单独约见过一个年轻的外国留学生。但交谈中,蒋百里风度翩翩,识高学博,所谈话题精辟深刻,使最高统帅大感惊讶,对蒋百里深为器重。
消息传出,德国著名军事理论家、《战略论》作者伯卢麦将军在德军第7军见到了实习连长蒋百里。一番交谈后,伯氏拍着这位29多岁东方青年的肩头说道。“从前拿破仑说过,若干年后,东方将出现一位伟大的军事家,这也许就该在你身上吧!。
蒋百里在当时中国军人眼中军事上最先进、强大的两个国家里,都以超人的才识赢得了尊重。在中国,军中大员对他只是敬而远之,弃之不用,但在国外,他的确是远近闻名。
蒋介石派他出使欧洲,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而且他们时对德国、日本了如指掌,更是无人可比。
在军委会驻地,蒋介石言辞恳切地对这位军界泰斗说:“中国如今面临外交困境,先生此行责任重大。你可利用一切关系、一切手段,破坏德、意、日三国可能出现的联盟。至少要说服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不要支持日本打我们,不阻止和妨碍我国政府的自主抗战。
蒋百里背着蒋介石特使的空衔和一个毫无希望完成的使命,踏上了去欧洲的旅途。
蒋百里尽了力。在意大利,他用尽计谋,足等了一个月,才使起初拒不接见中国特使的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在威尼西亚宫露面晤谈。
由于广田外相挑拨在先,独裁者成见已定。灵活善变的蒋百里进实就虚,以毒攻毒,大谈日本拒俄反共是假,妥协苏联侵略中国是真,说得墨索里尼大为吃惊。
蒋百里乘热打铁,从国联纠纷讲到中意友好,终于使墨索里尼说出“决无伤害中国之意”的话,并原则同意接受中意两国以物换物的请求。
罗马使命大功告成,蒋百里又马不停蹄地转赴柏林。
柏林的使命更是艰难。德国是德、意、日反共同盟的发起国,希特勒的野心又不象墨索里尼,仅局限于巴尔干半岛,对付苏联,德国离不开日本。
当蒋百里故伎重演,再谈日本反共是假时,德国外长、纳粹第二号人物戈林就不相信了。
一招不灵,蒋百里再生一计。这时,他对日本社会全面深入的了解派上了用场。
他绕着圈子说:“日本是东方的工业国,其财富十分之七握于大企业家之手,而军民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以社会主义的条件而言,日本早已具备。20年前,《资本论》就在日本销行100万册以上。”
蒋百里对德国也不陌生。他了解纳粹打倒大资产阶级,扶持中产阶级,消灭无产阶级的路线,因而专拣些德国人反感的东西说。同时暗示,日本随时有出现共产的可能。蒋百里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戈林惊奇地搓了搓手,睁大眼想插话,蒋百里却不给机会地又转入正题:“日本外相广田实际上就是个走亲苏路线的外交家。他曾口出大言,有我广旧在位,日苏战争绝不至于发生。日苏两国关于中东路悬案,就是在他手里解决的。日本签订防共协定时,他向苏联驻日大使悄悄声明,此约乃对英而非对苏。苏联把这句不能公开的私人谈话公诸报端,弄得广田大受其窘,这件事已成了国际上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了。”
戈林闻言,大为惊讶,闪着狐疑却有些动摇的眼光说道:“你的话倒很新鲜。”
中国特使另辟蹊径,竟打动了这位希特勒法定的接班人。起初的冷意已经从戈林胖乎乎的脸上消失了,他同情地对中国使者说道:“中国军民的牺牲精神,全世界都已看得很清楚了,不过你们的力量到底还是不够呀!……”
蒋百里这才不失时机地露出底:“我们的物质条件比较落后,对贵国的经济互助和科学指导不能不寄以厚望。”
蒋百里已无愧于这次欧洲之行。他缓和了德、意对中国的冷落,揭露了日本狡猾的利用心理。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德国元首希特勒对日本天皇都是忽冷忽热,争执不断。直至日后日本加入轴心国一事,裕仁与希特勒也多次争吵,互相指责。
蒋百里起码成功地破坏了三国之间的和谐。
但中国军在战场上的一败再败,日本关东军、朝鲜驻屯军重兵云集苏联边境的事实,还是使希特勒在德、日争执中无法反驳。在东京的一再要挟下,希特勒终于决定抛弃中国这个又大又穷的朋友。毕竟从中国身上,希特勒得不到什么实际利益,还要贴钱财物。冷酷、惟利的盗世奸雄终于在中日战争的天平上,站到了日本一方。
6月,希特勒下令:派驻中国的德国军事顾问于6月底前全部返回。
希特勒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行为,在德国顾问团中引起强烈不满。这些德国顾问不少人长期在华工作,同中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很多人,包括顾问团团长法肯毫森不愿离开中国,尤其是中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于是,以法肯毫森为首的一批德国顾问联名通电柏林,表示愿以个人名义留下,继续为中国抗战服务。
顾问团这一举措,曾使柏林深感惊讶。希特勒为早拉日本入伙,非常强硬地警台说;如不按期回国,他们在国内的家眷,将面临严重后果。
6月里,当一批批顾问向蒋介石辞行,向蒋介石保证绝不出卖中国利益、绝不泄露中国军事秘密时,蒋介石既感慨又悲伤。他强打笑脸,对这些即将离去的日耳曼军人祝福道:“一路顺风!一路顺风!等我们打败日本人,欢迎你们再来。”
打败日本人?他自己都不知要等到何时。
6月底,德国顾问撤走了,但有5位舍弃一切留了下来。在他们眼里,正义、情感重于一切,他们要亲自参与,亲自看着中国打败日本的那一天。
德国人走了,斯大林却向蒋介石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
斯大林何等精明?德国对付苏联需要日本,而他要对付希特勒,就必须在东方找一个能对付日本的巨人。而亚洲,能与日本人抗衡的非中国莫属。深远的战略眼光,使他抛弃了对蒋介石多年来一直反苏反共的成见。蒋介石抗击日本人,毕竟也为他扛了半边天。
被逼上绝路的蒋介石对斯大林虽无好感,但他手里毕竟握有飞机、大炮、枪械物资。这些东西虽然要分文不少地付美元,但毕竟是饿汉的碗中餐,中国没它不行。
“有奶就是娘”的蒋介石也是干脆:收!只要是战争急需的东西,一概收。至于英、美诸国,管他呢?谁让他们不管不顾?德国人一脚把蒋介石踹向了斯大林。
蒋介石有了枪炮,有了外援,气又粗了。一时又喊出“抗战到底”的强硬调子。
大战在即,要塞司令却办起了“大学”
长江中游锁钥马当,淋浴在皖、赣两省交界山林、江湖环抱的静谧之中。
这里地处江西彭泽县西南30里,高山、河流迭错横亘,构成了道道天然屏障,是通往长江中、上游的必经孔道。马当山里,终年飘荡着湿漉漉的雾气,一忽儿吞没了宁静的山林,一忽儿罩住了奔腾的江面,使宁静中又显出万般神秘。山下,湍急的江水冲出一片沙洲,把长江劈作两半。在道别江早已淤塞不通,右道流经马连山下,江面狭窄不过400米。终年“哗、哗”的流水声回荡在这片山林、江湖的上空,更使这里显出一片空旷沉寂。
6月,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了。每当红日西沉,暮色降临的时候,宁静的江面上便冒出万盏灯火,把10里大江映得通明。江边、山上,上兵、民工忙作一团,时间对他们来说太紧了。马当要塞工程、长江阻塞线还未完工,可战争却象等不及似的一阵紧过一阵,步步催促着他们。白天日本人的飞机沿江飞来窜去,更加重了这里的战争气氛。无情的炸弹不仅荡去了他们多少个日夜的心血,还使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只有夜间这宁静的数小时属于他们。
6月9日,天气姣好,风和日丽,可马当镇人影稀落。进入6月,这里似乎也闻到了前线隆隆的枪炮声。马当虽地处偏僻,但人们还是从逃难的人群中嗅到了南京的血腥。一向惯于安宁的山民百姓,到底架不住对日本人的恐惧,三三两两开始向西迁移,马当镇转眼便没剩多少百姓,一向热闹的镇子此刻便只有急匆匆的军人往来街区。
镇中一座青砖碧瓦的大院落里,马湖区江防要塞司令、16军军长李韫珩正在召集作战会议。16军团以上军官和各要塞正、副司令齐集这里。部署完江防计划,李韫珩摆了摆手,止住了急须离去的众人,开口道:“诸位慢走,还有一事要和大家通个气。诸位心里都清楚,我马当、湖口防线漫长,要守住这么长的防线,除仰仗诸位外,我们似乎还得依靠些什么。当然不仅仅是部队,我想还应该有要塞天险。”
台下众人不解其意。江防当然要靠江防要塞作支撑,这难道还要强调吗?马当要塞司令王锡焘这时开口说道:“李军长有什么指示就请明说,我们照办就是了。”
李韫珩看了王锡焘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开一口道:“好,王司令快人快语,我也明说。我想召集各部副职及所有排长进行集训,同时也吸收马当、彭泽两地的乡、保长参加,时间是两周。目的嘛,就是要统一江防战术。”
说完顿了顿,扫了众人一限,补充道:“眼下不是有句流行的口号叫‘全民抗战’吗,我今天办这个学,也有这层意思。名称我已想好,就叫‘抗日军政大学’,怎么样?!”
李韫珩得意地援了握手,满面笑容地盯着众人,等着表态。若在平时,一个军长要办学,别说办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集训班,就是办个正规学校也不奇怪,国民党高级将领中这早已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可今天大战在即,他却要各部队抽出军官,尤其是部队的实际灵魂排长们离开部队来集训,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他的话并未引来人们的同声附合。相反,倒是有人唱出了反调,长山要塞总指挥鲍长义就是其中的一个。
本来,鲍长义对马湖区江防指挥机构就极有异议。既然武汉设置了江防要塞司令部。那他的这支海军陆战队就理应归其节制。可现在头上又冒出个马当要塞司令部和马湖区要塞司令部,指挥官王锡焘和李韫珩又都来自陆军,他连具体对谁负责都弄不清。尤其让他觉得别扭的是他的直接上司,对江防作战一窍不通的李韫珩,对如何守备要塞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主张。今天见李韫珩节骨眼上还搞花架子,办什么“大学”,就从头到脚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站起身反问道;“眼下战况日渐紧急,军官不在前线督促备战,却跑来集训。我认为有失稳妥。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
李韫珩还未开口,16军167师师长薛蔚英却阴阳怪气地盯着他说道:“老弟,别那么神经过敏嘛!日本人离这儿远着哪,你老弟慌什么?”
说着站起身,解开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有些哗众取宠地看了看众人,最后把一丝嘲弄的目光投在了鲍长义身上,说道:“再说,你们不是还控制着长山要塞嘛?!
别的不说,单说江道,下层有铅丝网、乱石和水泥结成的凝固块,上层有带有尖峰的巨石,上面还布有水雷。在仅有数百米的江段一上我军就沉船39艘,设礁30处,布雷2000多枚。我想问的总队长,有什么样的敌舰能通过这样的江道,啊?1哈,哈,哈。”
薛蔚英一通嘲弄的话和一阵放肆的大笑,引来了16军众军官一片嘲笑、附和声。
鲍长义就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顶,他“啪”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站起身吼道:“你有防的主意,日本人难道没有破的办法?!南京江面不是也凿沉了那么多舰船,漂放了那么多水雷,挡住日本人了吗?!”
这时,马当要塞司今王锡焘站起身,看上去也有些激。动,“鲍总队长说得有理。现在日本人直扑安庆,虎视马当、湖口,官兵们实际上已上了火线。
临阵调将。出了事谁对上面负责?”
陆、海军一时对峙,会场陷入僵局。李韫珩一看这阵式,心里也没了着落。他看上去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狠狠骂道:“这帮杂种海军,总想找老子的麻烦。”
他清楚海军方面的人对他并不服气,可海军手里也有一张王牌:能越过_他直接与武汉取得联系。这使他不想,也不敢没急了他们。
无奈间,他只有息事宁人。想着,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这:
“诸位都冷静些,我今天办学绝无它意,实际上也是为了防守江防要塞的问题。所以只办两周,也是考虑到战情的。可话说回来了,日本人一时半刻绝到不了这里。
别的不说,我马、湖区外围还有安庆作屏障。就安庆这关日本人没十天半月是休想迈过的。而我们利用这段时间集训一下,统一统一江防战术,融洽融洽各部队共_系,我认为会对战局有利。”
可鲍长义看上去毫无退缩的意思,据理反驳道:“日本人现在直扑安庆,谁能保证能顶十天、半月呢?俗话说无其不备则无其不寡。现在杨森的第27集团军沿安庆至芜湖数百公里的江面布防,谁敢说他能守得长久。我认为眼下各部队还是抓紧布防为上策。”
鲍长义盯着李韫珩。这时,李韫珩面色难看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掏出一根烟,但很快又将烟揉成一把碎末。鲍长义见状,情知李韫珩打定主意,便继续说道:
“如果李军长一定办这所学校的话,我长山要塞各军官将无法参加,我这里就先代他们告假了。”
李韫珩见状,心中更是不悦,但不好发作。转念一想,事情到此也无什么不可。
至于鲍长义长山要塞那几个人,不来也罢,省得惹事。缺了你这盘菜,我照样凑一桌席。想着,李韫珩就坡下驴,开口说道:“就这么办吧。长山要塞属核心阵地,告假批准。其他各部队等通知集中。现在散会。”
6月10日,抗日军政大学在马当镇如期开学。近百名军官及马当、湖口地区的乡、保长齐集一堂。、望着台下着军服的军官、长袍马褂的乡绅和对襟汗褂庄稼人装束的一些保长,马当要塞司令王锡焘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叹道:这么个乌七八糟、鱼龙混杂的集训班,能统一什么战术呢?这时,他倒为鲍长义能躲过这次集训而庆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