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和天津人都有一个专长,就是他们都爱说,但他们说的方式和风格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特点,人们习惯地称他们为:“京油子,卫嘴子”。
北京人对北京话的陶醉是不分阶层的,什么人都有兴趣,一说起来就如数家珍,滔滔不绝。一口嘣脆的北京话,一口甜亮脆生的京片子,使北京人特别钟情于“说”。北京人有个最大特点就是人人都善侃,在北京几乎找不到一个不善侃的人。这在全国大概只有四川人“摆龙门阵”能与之相颉颃。
北京人善“侃”,且陶醉于“侃”,甚至“侃”到只重辞句,不重内容的地步。北京人的说话是一种特有的休闲方式,所谓“海聊”、“神聊”、“神吹海聊”、“侃大山”等等,仿佛没有什么不能侃。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包,当然侃得最多的是时政评论、上层内幕。由于人们觉得政治生活中的透明度不高,所以每当政坛有点风吹草动,人们就会有种种猜测,各种小道消息便到处流传。这些“侃爷”们更是交头接耳,喋喋不休,侃个没完。
北京人说话声中,确有那么一点闲逸心境、谦恭态度和潇洒风度。北京人的语言陶醉也就醉心于“说”,注重的不是“说什么”,而是“怎么说”、“怎样才能说得漂亮”,是为说而说,对内容来说,并无多大追求。他们重的是“方式”,并不重“目的”。因而北京话是以简洁、经济为美,正宗京味相对来说倒常常是由冗余成份、剩余信息造成的。从而让广大外地人感到北京人的废话不少。废话多了,不免给人以“贫”、“油”感觉,于是“京油子”、“耍贫嘴”便成了对说这种话的北京人最好的概括。“贫”和“油”是北京人相互之间交锋、争斗、磨练嘴皮子的利器。
“贫”是指纯粹的废话。北京人所说的“冗余成份”,或许有人认为并非废话,是说者为了追求“味儿”而得到某种陶醉,得到艺术上的享受。或许有人又认为,这是为了说得聪明、俏皮,为了表达某种满足感,内心欢悦,才这么表达的。所以不能说都是废话。
这实际上是八旗子弟的遗风,旗人很会说话,语言艺术发达,胡适当年说过,旗人写的《儿女英雄传》和《红楼梦》的说话艺术价值,全都在语言的漂亮俏皮、诙谐有味上。今天北京人继承了这遗风,他们以此为乐,自娱、娱人,到处和人“逗闷子”,以“逗”为乐,何乐而不为呢。这样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他们完全是为“说”而“说”,重形式,不重内容和目的,纯粹是市民语言方式。他们的清谈、贫嘴、侃大山,已完全成为他们的一种不自觉的潜意识,绝非要故意对你千侃百聊、耍贫嘴来消磨你的时间,或是炫耀什么。北京人吵架很少动手,全靠嘴皮子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儿,还给您讲道理,外地人是比不了的。
北京语言中的一些特定土语也令人回味无穷,我们不妨择一些来品品味:如北京话中对上年纪的尊称“大爷“能说会道的叫“侃爷”、有钱的叫“款爷”、蹬三轮的叫“板爷”、做生意的叫“倒爷”、做托的叫“托爷”等等,构成一幅“群爷闹京城”的谐趣图,新近又冒出个“针儿爷”,这是专指那些专爱在领导面前给人扎针(或是上眼药)的主儿。由此不得不让人佩服北京人的“幽默感”和“创造力”。
天津人也爱说,比北京人爱打拐,而且大人小孩都爱说,天津人喜欢扎堆儿说,一说就没完。因为天津人爱说,故有“卫嘴子”绰号,天津人对此却感到骄傲。天津人大部分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是个移民城市,为了相互了解,互相沟通,所以大家见面就爱说。
天津人爱说与北京人爱说不一样,北京人的爱说纯属是“侃”,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侃”,讲究说话的“艺术”和“技巧”。而天津人的说,有时是纯粹没话找话说。如有人在路上遇上了熟人,首先问候一声“你吃了吗?”回答说:“吃了”。本就完事了。天津人可不,那人还接着说:“我还以为你没吃,本想请你一顿”。对方也毫不客气说:“你看,我还真没吃哪!”那人接着又说:“你真能开玩笑,都什么时候啦,你还能不吃饭吗?”这就是天津人没话找话说的特点。
天津人爱说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天津人说过的话,转身就忘。因为天津人来自四面八方,大家在船上说的话,说完之后,船就开走了,谁也不会较真,更不会去调查、核实,自然就不怕别人会追究。所以天津人什么都敢说,说过之后,大家一走了之,即使有人发现所说不实,也无法再找到那人了。所以天津人有句老话,叫“那儿说,那儿了。”其意是天津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从来不用负责任,说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千万别和天津人较真。所以天津人所说的话,水分特多。
从而外地人普遍认为天津人说话不牢靠;但对天津人来说,语言的含金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语言的自身价值在于它的能量。说白了就是看谁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如说不活那就毫无意义。天津人所谓能说,说的大多是家长里短儿的“闲白儿”,真正关乎国家命运、人类前途等大事,天津人一概说不起来。
直到现如今,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几个人凑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在说话的,准是天津人,或有一堆人围在一起,大家都认真听着一个人在说话,那说话的人也准是天津人。天津人在一起说说话,至少可以活跃气氛,增强友谊,使大家感到很开心,大可解解闷。
“京油子”、“卫嘴子”是京津人爱说的绰号,他们都在嘴上练就了功夫,不得不令其他地方的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