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人人格地图
15347700000032

第32章 幽默善辩 说话带把

四川人,尤其是成都人,说起话来总爱带“把子”,这犹如我们在使用工具时,为了使用时手握住能使得上劲,工具上少不了有木头把子。这说话带把子,就是他们在传情达意时,本不需要这些脏话废话,在话中本不表示实在的意义,只是跟语气词一般,纯属附加语。按说不用它们,无碍语意,意思照样能传达,且简明实在。但四川人却偏偏出口必带把,不带上这些脏话好像就不够味、不热闹、不鲜活、不来劲。

语言与心灵契合,说话也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四川人嘴上功夫好,语言表达能力强,说起话来张口就是“格老子”。“老子”一词在四川人日常生活中,使用频率最高,普及程度最宽,出现场合最广。在西南地区有句俗语:“四川老子云南妈,贵州儿子背盐巴”。

林文洵在《成都人》中剖析这“老子”实为第一人称的代名词:

(成都人)对自己呢,则动辄称老子。老子怎么样怎么样……你敢惹老子……几乎张口就是老子,闭口也是老子,一骂人,或者一提劲(虚张声势显威逞能之意),乃至寻常说话,声声口口都离不了这老子二字,简直成了口头语。甚至小辈在老辈面前,学生在老师面前,也时不时顺嘴就这样“老子”了起来。听的人往往也并不介意,似乎称老子跟称我一样,成了成都人特爱用的第一人称代名词。

据四川学者袁庭楝所著《古人称谓》一书介绍说,“老子”一词在古代是一个绝对严肃礼貌的人称代词。在汉、晋时的古人,常以“老子”作为自谦的称呼,与老夫、鄙人、在下、不才等自谦词相当。而用作他称时,则是尊重的意思。至少到宋代也还如此,既作自称也作他称的俚语。陆游在《思蜀》中称:“老子馋堪笑,珍盘忆少城”。宋代大诗人黄庭坚也说:“老子平生,江南江北,爱听临风笛”。可见还是作为自谦词的俚语。说明四川因为环境比较封闭,依然还保留着古代遗风。所以今天四川人可能受此影响,仍延续下来了。但对于外地人来说,可不能容忍了,总感到这是在讨巧占便宜了。

四川地区不少地方还保存了许多古代遗风,保留了较多中原词汇中的古音古义,所以四川话往往俗而不失其雅。如小孩做事漫不经心,家长就会说:“你又恍兮忽兮的”。这“恍兮忽兮”就出自老子《道德经》,连乡村妇孺皆懂。又如说人做事没头脑,称为“弗虑弗图”,这词出于《诗经》,是说做事不考虑不图谋。再如一农妇赶集回来,见一熟人说:“街上热闹,你不去瞩一瞩?”这“瞩”是视和看的意思,出自《类篇》。诸如此类文言词汇,乡妇都习以为常。

除了老子,成都人话中夹带最多的还有一个字眼:龟儿子。一般骂人称乌龟王八,成都人还嫌不够,还得加上儿子才过瘾、才解气、有快意。不论男女老少,通骂龟儿子,年轻一点的被叫做龟儿子娃娃,年长一点的就骂作龟儿子老不死的。骂起人来开口就是,你龟儿子敢把老子咋样?占尽了便宜。

他们称呼外地人,一概都是用“老俵”来称呼你、说道你,河南耍猴的为河南老俵,北京大官为北京老俵,上海阿拉为上海老俵,香港老板为港老俵,以至外国人为洋老俵;成都人唯对重庆人特歧视,特称重庆人为重庆崽子。这与江西人对同乡称老俵不同,四川人是专对外地人的,实际上这是一种蔑称,满含轻蔑之意。四川人就是这样,只凭称呼就开口把你降了三等,未交言谈就往你头上吐了一泡口水,占尽了便宜。

四川人说话生动形象,语言富有表达能力,尤其是四川方言词汇中的“乡语”,更是格外鲜活,外地人听了摸不着头脑,不得其解。如“鲜翠”是鲜明;“绷面子”是硬撑表面;“抽底火”是揭老底;“放烂药”是出坏主意;“踩假水”是做表面文章;“塞包袱”是行贿;“打甩手”是空着手;“打傲卦”是有意作对;“不了然”是不开心;“不张视”是不理睬等等。更有形象的如:白生生(白净)、精蹦蹦(健壮)、威喧喧(威风)、洋歪歪(神气十足)、悬吊吊(不稳当)、活甩甩(不牢靠)、绵扯扯(拖踏)、光董董(光膀子)、冷兮兮(有点冷)等等。

由于四川人生活闲适、趣谈、自在,造就了他们活泼幽默的特性,练就一副好口才。他们口灵舌巧,说话不喜欢直说,往往喜好拐弯抹角、兜圈子,加上歇后语,显得风趣幽静。他们常用谐音表意,过去如称“中华民国”为“中划冥国”,称“国庆”为“刮磬”,称“天府之国”为“添虎之国”,他们讽刺足球教练戚务生为“泣无声”。四川语言还诙谐幽默,如街上厕所要收费,他们联想到58年刮“共产风”,吃饭不要钱的事,挖苦说:“怪怪怪,那些年忽然吃饭不要钱,这些年忽然屙尿也要钱”。用这种方式来取笑逗乐,展现他们的口才,即使是骂人,也充满了文化味,骂得别人哭笑不得。

四川人生性幽默风趣、豁达乐观,他们头脑里没有太多的正统观念,敢于藐视这一传统,善于捕捉笑料,游戏作乐,并富有联想,把严肃的政治失势用语“下台”、“撤职”等,含蓄地用与下课联系起来,并广泛引用,如将下岗、退休、离婚等等,都比之于下课,既轻松又形象。他们充满幽默感,不免几分油滑;但大多是善意和自娱性的,利用语言功夫,苦中作乐,哭中搞笑。他们爱热闹、爱交流、爱说话、爱逗乐。

清初的移民文化对四川当地语言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当今四川流行的“摆龙门阵”(相当于聊天、侃大山)、“摆闲条”、“冲壳子”(吹牛)、“涮坛子”(开玩笑)之类的谈话方式,就是清初“湖广填四川”时,飘泊不定的移民时代的产物。来自各地的创业者,往往通过唯一可行的简单的表达形式——语言,用包含各种调笑的谈话来缓解面临的困难,协调彼此的紧张关系,并抒发自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在这种社会背景和谈话方式中发育起来的语言,必然跳不出平民化、市井化和粗俗化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