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人的勤俭是历来闻名的,外地人看山西人就是“土”,他们穿着上总是蓝衣黑裤为主色调,头上总扎着白羊肚毛巾。连当了副总理的大寨领头人陈永贵,依然不改山西人的典型打扮,头扎白羊肚毛巾,身穿黑对襟上衣。他们住的是窑洞;吃的主要是土豆、粉条和面食、杂粮,山西除了刀削面,没有其他名吃。在晋南条件较好地区,也不过是馍馍、猪肉炖白菜、炒个鸡蛋、油辣椒而已;在晋北则是莜面、面条、酸饭、大烩菜等。他们节省得几乎不能再省,惟一嗜好就是顿顿离不开醋,他们如桌上没醋,那百味皆无;饭碗里没醋,那吃什么都不香。醋简直是山西人的命根子,一时一刻离不了。所以外省人也戏称他们为“老西儿”,这“西”即古字中“醯”的谐音,“醯”即今之醋。
《史记·货殖列传》记载:
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中……土地小狭,民人众,都国诸侯所聚会,故其俗纤俭习事。
直到明清时,说到勤俭,在上面提到过的学者统计中,记载勤俭的共有72个县,占全部94个县的76.6%,更为普遍。
这在山西商人中也比较典型,正因他们比较节俭,这有别其他商帮,特别是与徽商不同,“新安奢而山右俭”。这是明代晋商给人的良好印象。
不过山西民风中也有个别地区在某些方面有点“奢靡”,如《汉书·地理志》辑朱赣《风俗志》又云:
太原、上党又多晋公族子孙,以诈力相倾,矜夸功名,报分过直,嫁取送死奢靡。
隋初,文帝巡幸蒲州时曾赞叹说:
此间人物,衣服鲜丽,容止闲雅,良由仕宦之乡,陶染成都市俗也。
但这种现象不很普遍。自明代中叶以后,由于晋商的日益繁盛,高额的商业利润大大改变了这地区人们的经济条件,逐渐使这地区变成全国最富有的地区,从而冲击了古老的三晋大地传统的观念,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和旧的传统理念,使这地区的人格特征逐渐发生了根本性的演变。明人顾炎武曾说:
国初,民无他嗜,崇尚俭质,中产之家,犹躬薪水之役……后则靡然向奢,以俭为鄙……而奢糜之风,乃比于东南。
在崇祯《山西通志》中亦称:
山西厥土硗瘠,故民风多贫厥,俗尚勤俭,故用仅足。今地理不逮曩者,而侈糜更炽,将何以为继耶?
明万历时,任曲阳知县的周永春说:
窃闻沃土之民淫淫则忘善,瘠土之民劳劳则思善,今民不知劳劳而淫淫心合力奢溢潜差,俗弊矣。
万历年间汾阳知府赵乔年也指出:
志称民性淳厚,俗尚勤俭,好义敦信,岂非陶唐之遗风犹未泯欤,惟理宗室繁衍,渐流怙移,民间效尤,竟务奢靡,建淫祠,崇鬼事,亵不经之费动千百计,财匮而俗亦蔽矣。
统治者也惟恐“侈心一开,渐就披靡”。以下我们仅以明代成化年间的《山西通志》与崇祯时的《山西通志》所记,中间以“/”隔开,代表明初与明后期间的变化:
太原:敦厚不华,淳俭好学,工商务实勤俭。/竞装赛会,而崇侈。
太谷:俗尚勤俭。/民俗奢侈。
太平县:俗尚勤俭。/婚论财礼丧用浮奢。
翼城县:勤俭质直……不事华奢。/近颇奢靡。
绛县:然勤稼穑,好积蓄,民性质朴,不事奢华。/近人于奢。
可见很多地方都从“不事奢华”演变成“近颇奢靡”。民风大变,这与晋商豪富有关。
明人王士性在《广志绎》中指出:
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而民国《偏关志》说得更明白:
明中叶……商贾因此致富者甚多,起居服物竟尚华靡,习尚为之一变。
特别是北边的大同:
其繁华富庶不下江南,而妇女之美丽,什物之精好,皆边塞之所无者。更有甚者,在明中叶以后的潞安府,商贾之家亦雕龙乡拱,玉勒金羁,埒王公矣,妇女则珠络翠翘,飞纤几绡,几后妃之饰矣,而冠祭之仪缺焉。
至清后期,随着鸦片的输入,山西人嗜鸦片成习:
富商子弟,失于骄奢淫佚者甚多。近年来又加一大害,曰鸦片烟。当童稚之时,即使吸食鸦片烟,到十七八岁,遂至面目黧黑,形容枯槁,亦良可哀矣!
在晋中一带,吸鸦片成了身份的象征,富家子弟以此竞相夸奢斗富。据刘大鹏估计,当时晋中一带城镇乡村吸食鸦片者多达十之七八。即使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民众,也都嗜好,越穷越抽,越抽越穷,恶性循环。这是山西商人在外发了大财后,使山西穷山辟壤一下子富有起来,有了金钱,人们自然追求享受,以往的勤俭之风必然丢弃,随之便奢华起来。
不过随着星移斗转,历史上富裕的山西早已成为过去,在艰苦条件下,山西人依然还是保持着他们勤俭的风尚。他们仍然艰苦朴素,省吃俭用,保持以往那种存钱储粮的传统。据早些年于1992年统计,山西城镇居民和农民的收入人均只有1302元和493元,在全国排名中,仅居第28位和22位,但他们的人均储蓄额却高达1200元,居全国第8位,这确实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