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甘肃文史精萃3:掌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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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刘古愚先生与甘肃大学堂 张令瑄 口述 马皑明 整理

刘古愚,名光贲,字古愚,1843年生,陕西咸阳人,清光绪元年举人,是戊戌变法前后维新派领袖之一,时有“南康(有为)北刘(古愚)”之誉。

戊戌变法失败后,刘古愚坚守家中,不外出走,毅然不变他的革新主张,著书立说,刻印各种新知书刊、勤奋不懈,渐成一代宗师,著书甚多,传世甚广。特别是他晚年任教甘肃大学堂经过,值得后学者思念。

1900年庚子事变以后,在全国人民高涨爱国情绪推动下,迫使清政府进行改革,提倡新政。其中有改革学制,实行新学,废除“八股”考试,倡办各地大、中、小学生堂,培育人才。当时,刘古愚先生正辞去了味经书院、崇实书院讲席在家著书。1902年四川总督锡良、陕甘总督松蕃同时派人聘请先生担任大学堂总教席。在选择面前,刘古愚先生认为四川学人甚多,选聘不难,而自古以秦陇一家,甘肃又毗邻新疆,先生认为应是首选。他知道近年以来,俄国觊觎新疆,边防极为严重,在急需培养人才、保卫国土要务之前,先生慨然应允了甘肃之邀。他复函松蕃云:

元夕后,由礼泉唐令处奉到钧渝并关书、程仪各件,捧读之余,惭愧莫名,贲以山林朽质浪得虚声,乃荷不弃,俾膺教育之任,泰山蚊负,颠踬可虞。然事为制府之事,苟有陨越,贲不足责,其为制府勋名之累亦甚矣,徬徨终夜,思得一法,请略陈之。

时事艰危,需材孔亟,朝廷整顿学术,别颁教规,挑入学堂肄业必皆少年,而成材须在十年以后,而凡耆罕硕儒又各揶揄于后,则后生小子将皆狐疑。心无定见,学必多歧,恐十年仍不得可用之材,则辜负设学之苦心矣。窃拟大学堂中先设一“延宾馆”,一面挑选肄业之士,一面博采全省齿德隆重、名望夙耆者三、四十人,聚集其中,讲论教育之法。制军为主,数日一临;贲为支宾,时参末议。不过三月,此三、四十人必皆晓然于朝廷改变学校用意之所在。俾归其乡倡办中、小及蒙学堂,即去阻力,兼获多助。所费无多,不期年,而乐育之杯可晓然于全省矣。

此法不惟为造士也。王介甫行新法,胡文忠治鄂,设“储材馆”,后改为“宝善堂”;今日,朝廷欲改天下学堂,先举特科,即此意也。

1903年正月,先生安置妥家乡学舍及家事,并在西安翰林李岳瑞家拜辞其父翰林院编修李寅(字敬恒)先生神主,以谢李家两代盟好之谊,动身赴甘。二月,携同王夫人,幼子瑞(左马右吾)及门人王章(含初)随行到达兰州,总督松蕃及地方官绅均表恭敬。

即月入校(地址在今小稍门外,兰州一中校址),按前函拟定各行办法进行讲授,并亲手为学堂草拟各行章程规则及功课提要等。先生讲授结合甘肃实际,“开畜牧之利,收其皮革,以西法腥脂”“建议政府恢复左宗棠所创办甘肃制呢局”,并建议开辟了甘肃的资源,挹以财政。先生所议各事松蕃极力支持,并时临学堂勉励师生。学习数月后,大见成效。刘古愚在校力主学习外语及数理化各学科,并亲为学生辅导数学,听讲之外,主要自学,学风浓厚。并派员赴上海购办图书仪器,在兰州刻印各种科学技术的新书,日夜操劳不息。因超常工作引起了咳血,不久他肺气肿复发,延至八月十三日(1903年10月3日),刘古愚先生身体不支,溘然长逝于甘肃大学堂,卒年61岁。

刘古愚先生尽力于教育事业,病重期间,询问校中各行工作进展情况,及编印的书刊、刻版等完工情况,从无一字提到家庭生活安排。甘肃人民对这位一代宏儒不幸遽然逝世,极表深切哀痛。甘肃后学们未能尽受其长期教诲,极为惋惜。十月,刘古愚先生归葬咸阳祖籍,地方人士数百人,前往致祭,1905年7月,甘肃大学堂学子周文炳、彭怀智等28人树“教思碑”于兰州东门外。他所著《烟霞草堂遗书》由康有为作序。

古愚先生是我国近代史上著名爱国教育家、思想家。先生数十年培养了上千名有爱国思想又具有近代科学知识的人才,为社会作出了重要贡献。

附:刘古愚亲拟《甘肃省大学堂功课提要》

学堂课程,每日时刻,华文仅三点钟,非轻华文也。以诸君身列庠序,皆读书习文,此时,华文不过温习,而西文则全未寓目,时势又迫,不能不略重西文也。温习华文,当专熏经史。粗举如左:

温经。子目有四:伦理、政治、文词、习字。均阅《书经》,每日限多不过五千字,记所疑所得。人为天之心裁,制万物而最贵,其最贵者,以有伦理也。夫妇形此理,父子诚此理,君臣治此理,此直说也。兄弟伦之始,朋友伦之中,君臣伦之终,此横说也。直者为经横者为纬。纬即《中庸》“经论”之“论”,故有伦理,然后有世道。主持世道者,君臣也,吾“六经”所言皆是此理。近日有新出“伦理”,分而为四:曰对己身;曰对家族;曰对人群;曰对国家。谓中国五伦不如四对之该备,以君臣朋友不能该人群也,不知君为臣为首,朋友以义合。吾圣人论“君道”曰:“天下统一家,中国犹一人。”苟事事含义,则五洲谁非吾友??群之大,孰如吾圣人之言哉?特吾中国有伦理而政治,尊君以文而不以心,君民之间,情不给以同胞宗子,义不联以师友主宾,群无首而散涣乖离,人方以我无伦理而野蛮我,禽兽我,而感望与人友?故吾辈今日读书,当注意伦理以修政治始。盖必吾有君,而后人心群于一,以修政治,人自不敢侮诲我、詈我,而引与为友矣。故伦理为主政治之源;政治即修伦理之道。至于文词及字,则所以宣达此二者而不可废也;秦汉以前有道艺,无词章,而词章非后世所能及,孟、荀、老、庄、申、韩、贾、董是也。秦汉以后有词章,地无道义,而魏晋之文且远逊秦汉,何论六朝?以时世之降,而韩子一人力能复古,《正蒙通书》且驾而上之矣。故学道艺,词章即可不学。而能读中国之书,欲用之中国,不能不习学中国之字。习字以快为主,曾文正有言:“人须日书两万字,方能足用。”盖其军中阅历之言也。习字须进求形声,形为说文之学,声为音韵之学。知形声,则中国之学其用实便于西文,而习西文亦易。

阅史。子目二:事实、典章。均阅《通鉴辑览》每日五页,记所疑所得。史载历代兴衰治乱,事实也;法制文为,典章也。读史,志在兴衰治乱;法制文为,则莫要于本朝掌故。而五洲交通,又须急知近日时事,而各国之事实,不能不兼通矣。各国之事,须阅报章;本朝掌故事实,须阅《东华录》、《满汉名臣传》、《圣武记》等书。典章须阅《十朝圣训》、《室朝三通》、《经世文编》等书。今书皆未备,莫如阅《通鉴》,且每日用功止有三点钟之久,亦不能遍阅他书。凡求历代事实者,当注意于《通鉴辑贤》;求历代典章者,注意于《文献通考》。考古须证以今,乃可坐言起行,不然古人已死千百年矣,吾辈考其事实、典章,总报详明,于我之身世何涉?且不惟此,古之天下仅为今之中国,故古之学直上直下,考古第证以今,即为有用。今之学,当横推横行,知己必兼知人,方能有用。故阅近日报章,及各国事实、典章之书,其益百倍于旧史也。阅历代事实,须先审其时之风俗,次人才,次国势。着眼此三者,其兴衰可以预定矣。典章所该最广,除天文、律历、工艺归入算学外,地域、官制、财赋、兵刑、农田、水利、物产、学校、选举、边防、交邻增多须留心,与今日对校,方能有益,以上各类,诸君自谅精力,能兼若干门,则专精力一于此数门,他则涉猎而已。

(《甘肃文史》200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