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先生,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想听听你为何要藏身于地下室吧!”
至于一直沉默的麦克警官,也瞪大眼睛接连发问:
“这个男人既然是伯尔斯通城堡的主人道格拉斯,那么,我们到底在调查谁的尸体?道格拉斯先生,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哎呀!麦克警官,请先别那么急。我早上不是劝你读读伯尔斯通的历史吗?但你却说对历史不感兴趣。那本册子上不是记载着查理王在内乱时,曾在这城堡里的地下室躲了好几天吗?我想道格拉斯先生是和查理王藏在同一场所吧!”福尔摩斯说。
“你说的没错,福尔摩斯先生。我说话时候可以抽烟吗?这两天我生活在地窖里可真不好受呀!虽然我的妻子会送食物过来,可是不能抽烟可真难受,若因抽烟而被发现,可就不得了了。”道格拉斯先生抽着福尔摩斯递给他的雪茄烟,继续说:“不管怎样,知道我躲在地下室的只有我妻子和巴克两个人,连艾姆斯都被蒙在鼓里呢!可我还从来没想到会与你有见面的一天。”道格拉斯微笑着说。
福尔摩斯一边笑着,一边说:
“原来你的三餐都是由夫人送去的。怪不得昨晚我问艾姆斯夫人的情况如何,他则回答我说食量都比平时多出一倍呢!”
“福尔摩斯先生,你既然已经知道道格拉斯先生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这不是叫我们白忙一场吗?”麦克警官生气地说。
“不,麦克警官,这是你的误解。昨晚我才对这案子形成较多的见解。我在未从沟渠中拉起那包装哑铃的重物之前,还未能掌握道格拉斯先生还活着的证据,只有今天晚上等到从那包袱中看到黄色外套及黑色呢帽等东西时,始知被杀的人并不是道格拉斯先生,而是从坦桥镇骑脚踏车来的美国人。道格拉斯先生本人可是在妻子和朋友帮助隐藏在别墅中最隐蔽的地方。道格拉斯先生,那位美国人在旅馆所登记的巴雷夫这个名字是假名吧!”
“没错,他本名叫狄特·伯鲁特威。这人当我还在美国时,就一直想取我的性命。那天晚上他躲在这屋里,准备将我射杀,结果未能得逞。当我们在拼命争斗之间枪支走火,伯鲁特威自己反而被打死。那时在书房里只有我和伯鲁特威两个人,如果我辩解说他是意外死亡,自己打死了自己,有谁会相信呢?我对英国的法律并不十分清楚,这种情况不知会判怎样的刑罚,于是我决定将自己隐藏起来。
“另外,想要夺取我性命的,并不只伯鲁特威,我所属的秘密团体的成员们都想来暗杀我。那些人如果知道伯鲁特威的行动失败,一定会再派其他的杀手前来。无论如何,我总要想个办法摆脱他们,所以让他们认为我已经死了,就是最好的方法。
“我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我的妻子。我为什么把她拖进这恐怖谷中呢?如果她知道了,那么她就会时刻生活在惊恐不安中。我认为她已经知道一些情况了,因为我有时无意中总要露出一两句来。不过,直到昨天你们看到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和巴克告诉你们的是知道的全部情况,因为案发当天晚上,时间太仓促,我根本来不及向他们细讲。现在她才知道这些事,如果我够聪明的话,我应该早些告诉她。不过这实在太困难了,亲爱的,”道格拉斯握了握妻子的手,“现在我做得好一些了吧。”
“幸运的是,伯鲁特威的脸已经被击得面目全非面貌已无法加以辨认。因此我将自己的睡袍给他穿上,然后再套上戒指。我这样做无非是要让人以为道格拉斯已经被杀死了。更何况我的死讯如果在报上刊登出来,暗杀团便不会再派人来取我性命了。
“另外,我和巴克事先商定先藏身于地下室里,等到议论渐渐平息后,再准备逃到外国去,但终究还是被你识破。福尔摩斯先生,像这种情况,我会遭到怎样的判决呢?”
道格拉斯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然后向福尔摩斯问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你就当晚在这间书房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出来听听,好吗?”福尔摩斯说。
“好吧!我就全部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案发的前一天,我骑马到坦桥镇去购物在那里碰到一个人,虽然只有匆匆瞥了一眼,我马上就晓得这个人是谁。他,就是一直要取我性命的暗杀集团中最凶狠的狄特·伯鲁特威。他简直就像猎犬一般穷追不舍,为了找我,一路从美国追到英国来。我明白宁静无波的生活将要结束了。于是我急忙赶回城里,这时对我有利的是,他并没有发现我,这样我就不用那么怕他,况且在美国时我就有和他战斗的经验了。
“但是为求谨慎,当天和次日我都没有再踏出城外一步。我的城堡一到夜晚就会拉起吊桥,把桥收起来后,我的心情总会放松下来,当天晚上我几乎已经忘记伯鲁特威的事了。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潜进城内。当天我一如往常到楼下巡视灯火及门户,那时我穿着睡衣、睡袍,一只手持着蜡烛走下楼。”
“请等一下,道格拉斯先生。当时是几点?”福尔摩斯插嘴问道。
“我走下楼时恰好客厅的时钟敲了11响。当我进入书房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惊。第六感觉告诉我,危险已逼近我身边。于是我立刻警觉,就在这一瞬间,我发现窗帘下有双黑色高统皮鞋。”
我们一群人静默屏息听着,道格拉斯弹一下烟灰,继续说:于是我立即作出反应。
我的眼光立刻转到暖炉架上的铁锤。那把铁锤是我白天时拿出来钉匾额用的。于是,我将蜡烛放在桌上后立刻奔至暖炉旁。
“正在这时,伯鲁特威从窗帘后跳出来,挥舞着长约二十厘米的短剑——就是那包袱里的那枝短剑,并且冲向我这边来。可能他怕枪的声音太大容易被发觉,因此选择了短剑。我差一点儿就被刺到,于是我挥下铁锤,结果很顺利地击中他的手腕,他手上的短剑就掉落下来。他马上异常灵活地绕着桌子跑开了,我心想:太好了!但他突然从所穿的外套里面掏了一枝削短枪身的双管猎枪。我一时大为吃惊,根本没想到他会在外套内藏着枪。
“那家伙咔嚓一声拉上扳机,将枪口对准了我。我立刻扑上去死死地抓住枪,他则拼命不让我达到目的。这时,我们彼此都知道谁一放手就会被对方打死,双方在拉拉扯扯之间,枪口始终朝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枪支走火,大概是那家伙右手指拉动了扳机吧!
“等我惊魂甫定时,伯鲁特威已满脸是血地倒在我脚下,而且他的脸也被击碎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我过去对大打出手已经习惯了,可是一见他的这副尊容还是不免作呕。我在这里发呆了一阵子,这时巴克听到枪声从二楼跑下来,接着也听到我妻子从楼梯下来的脚步声。我不想让妻子看到伯鲁特威惨不忍睹的死状,因此跑出书房,命令她不要下来,并且告诉她详情容后再禀。”
“巴克是我在美国的好友,是相当靠得住的人。他虽然看到了伯鲁特威的死状,却没有惊慌失措,而且很镇静地听我说明经过情形。
“我心想,下人们可能也会听到枪声而赶来,但是幸好一直没有人过来。我此时才醒悟到听到枪声的只有巴克和我的妻子两个人。
“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妙计,就连自己也不得不对这个了不起的计谋深感佩服。那时我将死去的伯鲁特威的袖口撩起来,在右手臂出现了圆中三角形的烙印。这个烙印就是先前提过的那个秘密组织的标志,我在美国的时候也曾加入同样的组织,因此在我的手臂上也有同样的记号。”
道格拉斯撩起了右手臂,一面让我们看看这圆中三角形的烙印,同时说道:
“看到这个烙印,我高兴极了。它提示我:将伯鲁特威的尸体假扮成我的模样。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死的人不是伯鲁特威。而是道格拉斯,因他的身高、发色和眼睛的颜色与我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只有鼻子的形状不一样,但由于他已经面目全非,所以就算是亲生的母亲也认不出来。再说烙印也在同一个地方,只要衣服换过来,警察固然不必说,连管家艾姆斯看了,也会认为被杀的人是自己的主人。
“事不宜迟,我赶紧请求巴克帮助我脱下尸体的服装,换上我的睡衣、睡袍。
然后,从伯鲁特威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一张上面写着V·V·341的卡片。”
“V·V是巴美斯谷的简写。”
“314则是秘密团体分部的代号。
十几年前我和伯鲁特威都曾加入这个分部组织。大概伯鲁特威想在我的尸体旁放上这张卡片,以便让其他团员们知道他已经顺利地将我杀死了吧!因此,我将计就计把这张卡片放在尸体旁。接着是戒指,我的左手小指戴有一只钻戒和一只结婚戒指,这就是那只结婚戒指。”
道格拉斯让我们看他小指上的金戒指,一面又说道:
“尸体上如果没有戒指,十分了解我的艾姆斯可能会对尸体起疑。因此我将钻戒拿下来套在他的小指上,但这枚结婚戒指我戴得太久,除非用锉刀,怎么也拔不下来,而且当时也没想要这么做,所以只好让这小事由它去了。”
“另外还有一点,当天晚上我的下巴还贴着一小块绊创膏,那是当天早上我刮胡子时不小心弄伤,叫艾姆斯拿来后贴上去的。福尔摩斯先生,虽然你的观察力很敏锐,我想你也没发现到那块绊创膏吧!。
“不,我还特别注意到了呢!”
“可是你却没有将它撕下来看看吧!如果你把它撕下来,应该会发现底下根本没有伤痕的。”
“啊!对啊!这是我的失误,如果我将它撕下来,就会早一步晓得这尸体并非是道格拉斯先生了。”福尔摩斯苦笑着说。
“至此尸体的调换告一段落,剩下的是处理伯鲁特威的衣服,而且最好要隐藏自己一阵子。因此我要求巴克帮忙,将伯鲁特威所穿的黄色外套、黑色呢帽、高统皮鞋及短剑等整理成一个包袱,然后在书房角拿了一只哑铃,将它连同包袱由窗口投下沟渠中,以使其完全沉入渠底。这样一来,我想绝对没有人会知道,没想到福尔摩斯先生竟然会从哑铃只有一只这一点上起了怀疑。”道格拉斯继续说着。
“没错。一般哑铃应当两只成对,只有一只,使我觉得事有蹊跷,我想会不会有人拿它当做重坠,连同证物一起投入沟渠里,这案子其中必有内情。也就是说这只哑铃,将是解开这案件的关键所在。”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你的确是出色的名侦探。早知道会碰到你,就应该两只哑铃都绑上才对啊!”
道格拉斯一面笑着,一面又往下说:
“丢下包袱之后,我将以后的事拜托巴克先生。自己就躲进秘密的地下室里。
而密室的地下入口就是在这间书房的隔壁,恐怕艾姆斯也不知道这里会和事件有关系吧!本来我打算暂时在此避一阵子,等到时过境迁后,再远逃他方,到时候再把妻子接过去。
“另外我被射杀而死的消息,一定会立刻被刊登在报纸上,同时V·V·341的卡片之事,也会发表。如此一来,在美国的分部,便会知道伯鲁特威已完成任务。
那就不会再来追杀我了,这样我就可以和妻子一起安度余年了。但是,没想到这个计划被福尔摩斯先生给看穿了。
“而在我将自己藏起来后,剩下工作巴克进行得很顺利。首先在窗沿上制造血脚印,让人以为凶手是从窗口逃出去的,原来那个血脚印应该用伯鲁特威所穿的鞋子来伪造地才对,可是那只鞋子已经投到沟渠里,因为此巴克没办法,只好用自己的拖鞋沾满血迹印上去。
“这些事做完以后,巴克才开始拉铃将众人唤起来。这些事说来话长,然而实际上从我见到伯鲁特威起,至事情结束还不到30分钟。
“听到了叫人铃后,管家艾姆首先赶到。接着我的妻子也再度从二楼跑下来,但是被巴克劝上楼去。而这以后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也不必再重复说了。”
道格拉斯说到这里,转头朝向我说:
“华生博士,你在森林里看到内人和巴克有说有笑,而感到非常不愉快,这一点请你原谅,其实内人是因为知道我还活着的缘故。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话说到这里结束了。请问,我的行为在英国的法律审判下,会遭到怎样的刑罚呢?”
“这个嘛!你所导演的这场戏,由于欺骗警方,实在很不值得赞同。至于对于杀手伯鲁特威之死是出于正当的防卫,而导致意外死亡,这一点可能会免于刑罚。不过,这里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哦!是什么事呢?”
“伯鲁特威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伯尔斯通城呢?”
“这一点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在美国和伯鲁特威一同加入秘密团体时,所用的名字并不是道格拉斯,而是用约翰·马克曼德这个名字。而且我在恐怖谷时做了一段间谍工作后,便逃到加州,然后再远渡重洋隐居在这个寂静的小村庄里。
“更何况,从离开美国至今已十几年了,连我最好的朋友巴克,都不知道我过去的秘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伯鲁特威还能查出我的住处,这实在令我百思不解。”
福尔摩斯听了,露出忧虑的神情说:
“道格拉斯先生,这样说来,你和夫人仍受到威胁,这件事到此不能说完全结束。比起要夺你性命的美国杀手来,今后还有更可怕的敌人将会针对你而来。”
“哦!那是谁呢?”
“他叫做莫里亚蒂,是以科学家的身份为掩饰的恐怖犯罪头子。全世界都有他的部下,伯鲁特威之所以能查出你的隐居住处,一定是通过莫里亚蒂教授的帮助。如果我的推想没错的话,你将会遇到比伯鲁特威更可怕的敌人,所以请你务必要格外谨慎。”
“我知道。我有自信不会败给任何人,虽然是在英国,我也会像当初在美国战胜那帮人一样。”道格拉斯紧握身旁妻子的手,以明朗的语调说着。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福尔摩斯说,”你是否能告诉我,为何伯鲁特威要取你的性命呢?”
“听了福尔摩斯的话,道格拉斯说:
“有关这一点,请你读一读我交给华生博士的那本笔记,我想会比我口述得好。”
“这本笔记对于我年轻时在巴美斯谷如何冒险,以及为什么那帮人要置于我死地等,都有详细的记载。这些经历比福尔摩斯先生所经手的任何案子都要来得离奇,来得惊奇、刺激。而这个题目不妨暂定为恐怖谷的冒险或者恐怖的暗杀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