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冶放下手,看看不知什么时候点上的烛火竟然只剩下了一半,于是便沉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戌时了。”小得子在耳边小声的回答。
“难怪。”慕容冶点头,看着御书房外虽然被烛火充盈的依然如白日般的光亮,值班的侍卫也不曾松懈的尽忠职守着,看起来与白天似乎无异,可是这种安静是骗不了人的,可能就连他们都不会察觉,晚上他们巡逻的步子都会不自觉的轻柔一些。
小得子稍稍挪动了步子,一边捶着慕容冶的左肩,一边偷偷打量慕容冶的表情,却一如过去的几天那样,看不出什么情绪,于是小心翼翼的对慕容冶道:“皇上您今天只顾着批折子,都没有好好用过膳。”
“朕希望能早日安抚百姓,让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慕容冶的声音游离在上空,飘忽不定,被跳跃的烛火衬得更加空灵。
小得子又微微侧过身子瞄了一眼慕容冶,见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于是吸了一口气,试探的说:“皇上,叶贵妃差人过来说是准备了精致的点心,请皇上过去品尝,您看……”
“我早上听乔钰说四位贵妃中有一位是前朝降臣杜若德的女儿叫做……叫做……”慕容冶跳过小得子的话,懒懒的开口,可是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叫不出名字来。
“回皇上,杜贵人名唤杜清逸。”小得子忙上前作答。
慕容冶点头,开口道:“对,朕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杜清逸,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啊。”
“回皇上,杜大人是文人,杜贵人自然是从小耳濡目染了。”小得子心里疑惑,慕容冶怎么会突然提起杜清逸来,再怎么说叶浅予也是本朝战功赫赫的铁骑大将军的女儿,进宫也有好些天了,慕容冶却一直没有踏足过浅雨楼,难道就不怕惹恼手握一半兵权的大将军吗。
慕容冶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天随手点了四个人后,慕容冶连名字都不知道,之所以会提起这个人,完全是因为在与谷怜容的交流中,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太高,高到他都好奇能让一个女人赞不绝口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皇上,那叶贵人那……”小得子再度开口,眼神询问的看着慕容冶。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有意无意的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思索了一会儿,慕容冶开口命令道:“摆驾清韵楼。”
“那——皇上不去叶贵妃那了?”小得子还想说什么,但是收到慕容冶不悦的眼神,便什么也不敢说了,只是收手,退后一步,大声喊道:“皇上摆驾清韵楼。”
慕容冶走到门口,抬手制止了已经清嗓子准备通报的小得子,悄声进屋。慕容冶的步子向内室走去,轻推开门,眼睛四下一扫,屋里的陈设实在是简单,几乎清一色的都是书,连装饰的古瓷都很少。
杜清逸本来就不想争什么,只求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一席的安身之地,没想到慕容冶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会是在没有得到丁点消息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出现,所以当看见门口站着的慕容冶时可以想象杜清逸是多么的错愕。
但是很快的,杜清逸回过神来,来不及擦拭眼角未干的泪痕,慌忙起身施礼道:“臣妾叩见皇上。”
“……”慕容冶看着半低头的侧脸,还有那份不安和紧张,真是像极了宁玥,慕容冶不禁一阵自嘲,明明是想忘记的,为什么点中的人却一个比一个像她呢?
半响没有得到回应,杜清逸忍不住抬头,却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起身。
“免礼。”慕容冶平静的掩饰自己的失态,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册翻了大半的书,翻到封面,是才女南晴的传纪。
“你很喜欢南晴?”慕容冶抬头,却看见杜清逸正慌乱的用丝帕擦拭眼泪。
被问及的杜清逸又忙放下手,无声的点了点头。
“南晴是个才女,只可惜一生命运多舛。”慕容冶看着杜清逸,不无感慨的说道。
杜清逸暮然抬头,下意识睁大的双眼难掩脸上的尴尬,慕容冶:“皇上也知道南晴。”
“朕知道南晴很奇怪吗?”杜清逸吃惊的表情让慕容冶不禁莞尔。
“不……不是!”杜清逸忙低下头,紧张的不知如何答话。
慕容冶看着杜清逸淡然的眼眸中露出的慌张,那一瞬间,他真的把杜清逸当做了宁玥,伸开双臂紧紧的将杜清逸圈在怀中,万语千言梗咽在喉,那个类似于“我很想你”的声音在心底嚣张的狂叫。
“皇……皇上!”杜清逸轻声的叫着慕容冶,身体在其怀中不安的扭动了一下。
慕容冶这才回过神来,虽然宁玥也有着这样温婉的声音,可是杜清逸的发声中少了那股仇恨。慕容冶惊觉的放开杜清逸,却还沉浸在原来的气氛中,就这样凝视着杜清逸。
“皇上怎么会突然来清韵楼?”杜清逸只道是自己的抗拒惹恼了慕容冶,看着慕容冶那双如同湖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睛,心跳没缘由的加速。
“哦,因为好几次听怜容提到你,说你如何如何淡雅有才识,就过来看看。”慕容冶淡淡的应道。
杜清逸听毕,只是一笑道:“古贵人自小长在宫外,到宫中的时日又不多,故而常聊及我吧。”
“你倒是看得明白。”慕容冶发现杜清逸果然是冰雪聪明,而且看透世事。
杜清逸一愣,随即笑了开来,柔柔的,温情似水,“看来皇上有兴趣与臣妾秉烛闲聊。”杜清逸淡淡开口。
“如果还有一壶小酒和几个清淡的下酒菜或许也不错。”慕容冶经跟着接上。
“臣妾这就让人去准备。”杜清逸微笑着应道。
慕容冶看了一下左右,皱眉道:“怎么连个值夜班的都没有?”
“臣妾没想到皇上会来,便打发他们去睡了。”杜清逸说罢便移动莲步,准备酒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