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县立中学念高一。那一天,我们班正在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一老师从琅琅的书声中把我叫出教室,说:“你家来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去。”
我的眼泪刷地涌出来,爸妈最怕耽误我学业,要寄宿于校的我赶紧回家,是遇到非我回去不可的事。妈妈久病在身,是不是有了意外?我心里七上八下,焦虑起来。
从学校所在地到家的汽车已停班,我抄近路回家,上午下过雨,乡间小道泥泞难行,我趔趄着或跑或走,滑倒了几回,沾了一身泥。跑跑走走约五六里路程,气喘吁吁地到一河渡口,此时,夕阳已隐没了,河面上闪照着晚霞凌乱的光辉,渡口已无人,望着河对岸慢慢驶来的一叶小舟,我禁不住哭泣起来。
“哭啥,上船!”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一位面容黝黑而精神矍铄,头戴圆顶斗笠,约莫六十来岁的船夫正瞪着我,把船靠了岸。
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坐上了船,船夫摇起橹:“看你是读书伢子,天黑害怕了?有啥子可哭的。”
我索性又大哭起来:“呜……呜……我们家出了事,我要急着回家。”
也许看清了我衣裤上沾满了泥迹,也许看到我紧贴后背、湿透的衬衣。老船夫稍停一会,嗓子压低了:“妹子,不要急,你家在哪?”
我说出了家的住处。“晤,船顺水而下,到你家一个时辰,你上岸走河堤,得花一个半时辰,天黑了,女孩家走路会怕,我看这样吧,我用船渡你回去。”
睁着疑惑的眼望着船夫,和蔼而稍显混浊的眼正怜爱地看着我,似乎示意我不用推托。
“老伯,谢……谢……了。”我喉头硬塞了。老船夫突然停了桨,弯下腰拿起脚边的蓝花粗瓷碗,从紫黑色的陶壶内倒出一碗茶水,递到我面前,山野的茶香扑鼻而来,我才觉得口干舌燥,咕噜噜喝干了一碗茶水。老船夫又给我倒了一碗,我也咕噜噜喝下了。
船沿着河岸行驶,已是暮色四合,河面白茫茫的一片,偶有几只捕鱼船在游弋,船头挂的风雨灯缓缓地移动,似水上浮移的幽幽萤火虫,惊鱼入网的敲击竹筒的梆梆声传来阵阵凄清。
我心里发颤,不由缩紧了身子,老船夫看出了我的恐惧,点燃了放在舱里的风雨灯,跟我拉家常,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看我没说话的心绪,老船夫转换话题,驶过的渔船船舷上洒着鸦黑的鱼鹰,老船夫就对我说:“鱼鹰,不好侍弄,市面上一千多元一头,可养好一头鱼鹰半个月就可抵本钱了。春天是放鱼鹰的最好季节。夏天是淡季,一来大热鱼机灵,逮它们费劲,二来烈日炎炎,鱼鹰潜水反怕冷,易伤风感冒,现时春夏之交,晚间放鱼鹰才好哩……”
桨划水的哗哗声停了,船到岸了,老船夫提起风雨灯,照我下船,我从口袋里摸出5元钱,给船夫,船夫用满是褶皱的手,硬塞回我口袋,说:“读书伢子,辛苦,钱拿着去买书吧。”
我心头一热,眼眶湿润了。回到家,预感得到证实,母亲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她心爱的女儿。我撕心扯肺地痛哭,嗓子叫哑,也唤不醒母亲。
光阴荏苒,转瞬八年过去了。八年来,我一直在外读书,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独身求学的辛苦、迷惑和孤寂也曾困扰过我,可一想到那夜送我回家的老船夫,心中的黯然之感顿失,升腾起一股奋发的力量,这股力量伴我走过生命中的沟壑与坦途。
他没有双臂,却持久而有力地握住了命运的手。
无臂的握手——朱敏
梅泉所在的江西某机床厂是生产冲床、钻床的国有企业,近年经营形势每况愈下,作为主管会计,梅泉心里是很清楚的。去年下半年,厂领导开始考虑干部职工的“分流减负”一事。
财务科有5个人。文件上明确规定要减掉一个人。减谁呢?这是令财务科长头疼的事。梅泉受过财会系统教育,虽说他没有双臂,但通过努力,已经胜任了这份工作。科长是爱惜他的。可是,另外几个人,科长动得了吗?
梅泉更清楚科长的难处,他对科长说:“我下岗吧,我比别人年轻,机会更多一些。”
当了大半辈子机床厂门卫的父亲得知梅泉辞职后,气得饭也吃不下去,接连几天都不跟梅泉说话。但父亲能真的不理睬这个自己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的多灾多难的儿子吗?
梅泉两岁时,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家;5岁又失去双臂,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父亲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浇在梅泉这棵孱弱的幼苗上。儿子每一个细小的成长,都是父亲生活的全部意义。
父亲没有责备梅泉,只说:“父亲一辈子无能,现在老了,全靠你自己走路了。”
梅泉辞掉工作不久,曾接受江西残疾人艺术团的邀请,临时代替一位演员表演一个节目。一个月后,那个演员回来了,梅泉只有离开艺术团。
梅泉想到开一家书店或食杂店,他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在他准备单干时,南通残疾人艺术团来信,问他是否愿意随团演出。每月工资600元,团里负责吃、住。
梅泉和父亲默默地站在了门口。
还是父亲将背包挂在了梅泉肩上,说:“上车吧,树挪死,人挪活。我不拦你。”
黄包车载着梅泉向大街驶去。梅泉没有回头看一眼父亲,他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南通残疾人艺术团是全国惟一的专业残疾人表演团体,团内聚集了近4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残疾人艺术人才。
梅泉的绝活是能用脚写出楷、草、魏体毛笔字。早在1991年,他就获得过“全国残疾人‘新蕾杯’书法比赛三等奖”。
梅泉第一次跟那样多的残疾人生活在一起,并没有同病相怜的亲近感;相反,他感到锥心的悲凉,他觉得命运过于冷酷无情。看着来自天南地北的男女同伴整天热热闹闹地生活,梅泉感到困惑,便常常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或者趁空隙溜到异乡的街头瞎逛。
母爱的缺失、寂寞的童年、受歧视的学生时代,这些都在梅泉心里烙下疤痕。梅泉在家时,总是躲在那间小小的门卫室里,看讷言的父亲将那扇锈迹斑驳的大铁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梅泉渴望友爱又拒绝友爱,就像那铁门一样。他变得敏感多疑,一个陌生人投向他无意的一瞥,也会在心里琢磨半天,然后觉得受了伤害,心就缩得紧紧的。
夜深人静时,梅泉因思念父亲而泪流满面。年迈体衰的父亲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在家时,每次吃饭,父亲总是坐在一边疼爱地看着自己,那夹菜的筷子常常愣在半空。
梅泉的孤寂,被团里的舞蹈演员小燕看在眼里。小燕是梅泉的舞台搭档,梅泉外出时,小燕就跟上来,依在他的身边,甜甜地叫他“梅泉哥”。梅泉第一次听小燕叫他“梅泉哥”时,他的心震惊了半天。
小燕每天“梅泉哥”地叫,还将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晒干后,又折得平平整整地放进他的背包里。小燕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经常来看小燕。男朋友一来,小燕就拉上梅泉,他们三个人一起吃夜宵,或坐在河边漫无边际地聊天。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梅泉心头的阴影开始一点点消失。梅泉感动于这种透明纯净的友爱。
艺术团来到福建三明市辖区的一个镇中学演出时,小燕接到男友患急病的电话,急得哭了起来。她一刻也呆不下去,她要立即赶回南通陪伴男友。当时已是深夜,小镇距三明市有公里的路程。
梅泉提议“集资”租辆车送小燕到三明。没有一个人反对,很快就集到400元。梅泉护送小燕坐出租车赶到三明,并看着小燕上了火车。
那个夜晚和整个第二天,团里的气氛紧张而沉寂,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大家甚至连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当傍晚梅泉接到小燕打来的“一切平安”的电话时,全团爆发出了久久的欢呼声。
梅泉通过这件事,悟彻了“得到和付出都是一种欢乐、一种幸福、一种力量”。
细心的梅泉注意到有一个人,三个月过去了,却始终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那是一个叫陈飞飞的广东高州女孩,患有腿疾。飞飞是一位歌唱演员,她演唱的“红河谷’、“三套车”
、“喀秋莎”低回凄婉;每一首曲子唱下来,台下总是掌声如潮。
飞飞内向,没有演出任务时,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一边,看书或静心听大家说话。
十堰是鄂西北一座美丽的小城。在那里,梅泉与飞飞有了接触。
那是个积雨初晴的黄昏,梅泉独自坐在旅社的平台上看漫天的云霞。飞飞上来收衣服,收好衣服后,她靠在平台的栏杆上。那时,云霞已经消失,暮雹中的小城灯火闪烁,温热的晚风徐徐掠过平台。
“飞飞,唱首歌吧。”梅泉说。
飞飞想了想,便唱起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送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连着几天的傍晚,梅泉与飞飞都在平台上度过。他们有着那样多相同的话题。离开十堰的头天傍晚,飞飞约梅泉来到平台,他们相倚在栏杆上,静静地四目相视。
“梅泉,你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吗?”飞飞低着头,长发掩着她的脸。飞飞伸出双手,掌心贴在梅泉的胸脯上,“你想过没有,我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整体,就是一种完美……梅泉,能这样一辈子多好!”
飞飞说出了梅泉想说的话,说出了梅泉梦寐以求的美好。
离开十堰的第二天,男高音演员熊伟对梅泉说他爱飞飞已经两年了。另一个团员告诉梅泉,熊伟为飞飞自杀过两次。
梅泉不想伤害别人。他想起自己的初恋,想起那个被自己伤害过的桂林女孩唐碧君。
那是1995年,梅泉22岁。唐碧君一个人从桂林来到抚州。就在那简陋得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昏暗的小屋里,唐碧君说要陪伴梅泉一辈子。两个月后,唐碧君瞒着家人,放弃了舅舅替她在广西师范大学找的那份即将转正的工作,带着换洗衣服来到梅泉身边。
面对这份真挚灼热的爱情,梅泉退却了。他对唐碧君说,“我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们在一起就是幸福啊!”
“……我并不爱你……”
那是怎样痛苦而漫长的6天6夜。最后,唐碧君哭着说“你太自卑了!你太懦弱了!”
没有手,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梅泉拿什么爱唐碧君?爱一个人是让对方幸福。梅泉认为自己没有爱人的权利。
如果说22岁的梅泉还不懂得爱情的真谛,真的还没有从心里爱上唐碧君,那么,现在与飞飞在一起的那种晕眩的心跳、愉悦的颤抖、幸福的窒息,不是爱又能是什么?
梅泉不再担心清苦的生活会影响爱情,他担心的是爱情之外的良心:熊伟怎么办?自己能在本是肢残的熊伟心上再插一刀吗?
梅泉开始回避飞飞。可是,梅泉没有料到,10天后,飞飞突然离开了艺术团,回了广东老家。飞飞一走,熊伟几度伤心欲绝。
梅泉至此才明白,自己铸成大错。
梅泉真正用来表演节目的时间,每场也就10分钟的样子,先是在竖着的白纸牌上写“勤奋拼搏、自强不息”八个字,然后简短介绍自己,最后念“春夏秋冬都是风景、风霜雨雪都可炼人、酸甜苦辣都有营养、挫折磨难都是幸福”作结束语。最多的一天演4场,总共不超过一小时,在团里,梅泉是最轻松的一个演员。
因为艺术团成立时间早,知名度大,他们的演出任务总是排得满满的。为了赶场,他们往往在黑夜里启程,只有18个座位的中巴载着三十多个人,第二天就到达另一座城市。
慢慢地,梅泉害怕那种拥挤动荡、看不见风景的黑夜旅行,不愿回到混乱嘈杂的旅社房间。
没有半点遮拦与掩饰的群居生活,不仅将一个人形体、生理的一面暴露于众,同时,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也裸现出来。梅泉往往蜷在地板上,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任凭吃语、鼾声充塞于耳。
就是这种频频不断的迁徙飘忽,使梅泉深感命运的莫测与人世的仓促。他对这种生存方式开始产生怀疑:自己适合这种生活吗?自己在这种动荡不定的生活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自己是在别人搭好的舞台上表演别人设计好的节目啊!
梅泉觉得自己不能仅仅为了一份薪水。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梅泉还没有想明白。
深圳之行,使梅泉找到了答案。
那天,在深圳某大学表演完节目后,众多的记者围上来采访。梅泉忘了是哪家报纸的一位女记者,向他提了几个普通的问题后,她说:“你这种生活是一种资源。你看过《大篷车》这部影片吗?你完全可以根据艺术团的生活,写出一部真正反映残疾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出来,那会填补一种空白,而这对你自己对社会,都是有价值的……”
梅泉愣怔了半天。
豁然开朗的梅泉拟订了个计划:在艺术团呆上3年,更深入地融入这个群体,真正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同时,也丰富自己的心灵世界,再就是趁此走遍中国的每一座城市,拓展自己的眼界。3年后,回到抚州,回到父亲身边,将自己感受到的生活写出来。
梅泉感谢深圳这座出现在自己命运关口的年轻而充满激情的城市,感激那位女记者给予自己生命的启示。
与梅泉告别时,他正从江西省军区八一礼堂表演完节目出来。团里下午没有演出任务,梅泉向团长请半天假,他要回抚州看父亲,半年没有见着父亲了,梅泉心里难受。
团长说:“你得下午6点以前赶回来,我们6点30分动身去长沙。”
南昌至抚州有一百多公里,乘快巴得一个多小时,来回得近三个小时。假设每一个环节都顺利,梅泉与父亲见面的时间最多不足两小时。
梅泉想打辆“的士”回去,一问价钱,来回得300元。梅泉舍不得,他只有往长途汽车站赶。那里每隔20分钟有一辆开往抚州方向的快巴。
望着梅泉匆匆赶路的背影,我设计不出他与父亲相见的场面。
这么简单的骗术,为什么当时我就没看出来呢?
请别做那下一个——龙梅
有一则广告上说:你汇款10块钱,就能得到赚1000块钱的最佳方式。一位读者按地址汇去了钱,他得到一封回信,信中只有一句话:找100个像你这样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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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拿着花花绿绿的外币在银行门口等着你,说急需用钱,便宜些,同你换些人民币——你都不知道那些钱是哪个国家的货币,他能换进来,就换不出去呀,非得找你?
全国各地都在摸彩票,有人就出了关于如何摸彩票中大奖的书——摸彩票完全是赌运气,作者要是发现了规律,还舍得教你呀?他摸彩票拿大奖不比写书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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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勇气相互了解。
我要找到你——胡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