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柜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她和同志们的成果:她所审定的《俄语同义词辞典》,全套《俄语视听说》教材,《高级俄语》,《中级俄语》,《俄语写作》;定稿的《苏联文学名著选读》(第一集),正在审定、注释的草稿《苏联文学名著选读》(第二集)……书柜的另一角,那个厚厚的卷宗口袋里,有她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向上递交的一份提案,内容也与她的本行有关:改革俄语教学现状……
忙呵忙,她的事,似乎永远办不完、数不清。她奇怪,怎么有人什么事儿都不干,找上门来,打算出国,请她帮个忙;还有人自愿当干儿子,替她去苏联……嗬嗬,真好笑。下午,她过去的一位老领导、老朋友来看她时,她就止不住说:“这个想出国,那个想出国,我怎么不想出国!”老领导笑了:“你本来就是在‘外国’嘛!”她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呀,我都忘了我是‘外国人’啦!”“你怎么会忘呢?”深知她的老领导故意说,“这两年,你不是几次到国际电台向苏联人民讲话么?他们还给你寄了信,表示祝贺、感谢呢!”“对,对呀,我心里一直想:中苏两个大国、两国人民是一定会好起来的。”
人生的路,她走了71年了。
漫漫行程,从那片国土到这片国土,是多少距离,有谁量得出?历史,斩不断;路,在延伸。
说她不累是假的,从她十岁戴上红领巾,哦,不,从14岁投身苏维埃革命工作算起—在炮火硝烟中,在逆境艰险中,在屈辱冷落中,在舒适安逸中,在自己身心满是刀痕伤疤时,甚至在永久地失去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亲人之后,她“前行”的意念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就是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她每向前一步,离那光华灿烂的理想就更接近了一步……
电话铃打断了她的遐想。是她的一群“老”学生打来的,—有校长,有副教授,有讲师,还有研究生。“我们想来看看您,欢迎吗?”他们用俄语问。“当然,请,还要给你们准备冷饮、热茶呢。”“那就不客气了……”一串笑声卡在电话里,却好似长留在空中。
她变得轻松起来,理理白发,把一束鲜红的石竹花正正地放在立三同志像前。
—当年,他与她站在被丛丛簇簇的石竹花环绕的十月革命烈士纪念碑前时,他对她说过:这石竹花多红,就像革命战士的心……
“请等一会儿,大家来看咱们了。”她抚摸着镜框里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