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什么意思，逃到哪里去？
“卿宸，你想让我带你离开吗？”
夜卿宸摇头，大力抓过她的手，因为急切，动作粗鲁慌乱。
“你慢些！”她稳住他的手：“我们有的是时间，不要急。”
有的是时间。他突然一怔，颤抖着缩回了手。眼前这个明丽的女子，对他的爱意，全部都是建立在他的假身份上的。一旦戳穿，她就会离他而去，剩下他孤零零一人不说，还会连累他的家人。
刚才因对她的强烈爱意产生的悔悟，烟消云散。
他不能警告她。
“怎么不写了？”若惜看着自己的掌心，嘟着嘴巴道：“……不过没关系，等战争结束，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这几天只听说战事越紧，倒不知是何种情况了。但之后从莺歌口中听到的消息来分析，恐怕是凶多吉少。
天都城破只在旦夕。大军还留在晋国边境，无法及时调兵回来勤王，但是齐王的攻城速度远超过了皇帝的预计。
说起这个，莺歌仍旧心有余悸：“听人们说，一声鼓，城上守兵要撤退，二声鼓，当地官兵要大开城门，三声鼓，地方官要自缚出城投降。如果鼓声过后，仍负隅顽抗，城破后，除了百姓外，守兵一个不留。”
“来得及的，大军会赶回来勤王的。”其实连若惜本人都不太相信了。齐王攻进来，卿宸和他交好，倒是没有关系，只是卿溶和母亲……
终于几日之后，当听到齐王兵临城下，若惜便再也坐不住，让莺歌照顾好夜卿宸，自己进宫去找皇上。
外城被围，内城的守兵，禁闭宫门，严防死守。若惜拿出皇上给她的进宫牙牌，跟城上的守兵反复说明，才被放了进去。
身后的朱红宫门发出古旧的吱嘎声。她知道，自己进来，恐怕就无法平安出去了。
宫人急于奔命，太监和宫女乱成一团。但与纷乱匆忙的人群造成的喧闹，格格不入的是，平日上朝的大殿内，一片冷清。
若惜推开层层宫门，看到卿溶穿着十二章衮服坐在龙椅上，免冠上垂下的珠帘，遮蔽了他稚嫩的面庞。
“皇上——”若惜一见他这般孤苦颓丧，眼含泪水，在空落落的大殿内叫他：“皇上，你怎么还在这里？母后呢？”
“……为什么没有人来上朝？”卿溶怔怔的说，起身巡视大殿，说完哈哈大笑，跌坐在龙椅上：“有你们的，晋王不过是个幌子，在边境结兵操练，不动一兵一卒，却牵制住了朕的兵力，然后齐王趁防范空虚攻来……”
若惜走上玉阶，去扶卿溶：“皇上……”
卿溶甩开她的手：“夜天扬来了，你有夜卿宸在手，他自然不会动你。而朕呢？”突然想起了什么，咯咯笑道：“朕可能也不会死，因为那个女人和他有暧昧关系呢！她会不会给朕求情？姐姐，你说她能吗？”
若惜不忍看他这样：“城还没破，皇上……你换上宫人的衣服，看能不能逃走。”
“逃？逃到哪里去？”卿溶拔出腰间的佩剑，盯着明晃晃的剑刃：“我真是无能，父皇留给我的江山，这么快就丢了……”
若惜料到他要做什么了，上前去夺他的剑：“把剑给我！江山丢了，就再夺回来！可是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卿溶愣怔，放了佩剑，若惜以为他想通了，道：“这样就对了，只要活着就有复国的可能……”
“朕要殉国，她也不能活着！”他喃道：“她是太后，决不能活下来被夜天扬侮辱！”说罢，匆匆下了玉阶，向殿外跑去。
他难道要去杀母亲？
“卿溶——”她紧追上去：“别做傻事！”
男子的步伐比她快许多，等气喘吁吁的若惜追到落化院的时候，卿溶已经到了一会了。她一进院子，就见老宫女叫着救命向外跑。
荒凉的冷宫内，若惜看到卿溶正拿着利剑逼近墙角的许韵寒，口中道：“母后，我们一起殉国吧，你起码该忠贞一回，不是吗？”
“卿溶——你住手！”若惜推开卿溶，护在许韵寒面前，哽咽着：“能活下去，为什么要死？”
他亦眼角含泪：“姐姐，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你可以好好活下去……”毕竟是自己爱过的女子，他仗剑直指在若惜身后瑟瑟发抖的许韵寒：“但是她不行！既然你不择手段的坐上了太后的位置，你就要承担太后该有义务！你懂吗，你要殉国，而不是受尽侮辱的活着！”
许韵寒闻言，伤心的哭道：“卿溶，如果母后受了侮辱……没有活下去，就不会有你了。你问我，若惜的生父是谁，我没告诉你，你便认为我是不贞的女人……可是，你叫母后如何告诉你，她是母后被几个坏人侮辱后，不得已所生？”
啪啦！剑掉在地上，卿溶突然咯咯笑开，若惜看不清他的表情，担心的问：“卿溶？”
这时，自远处传来太监的尖喊：“城破了——城破了——”
卿溶茫然的望了眼殿外，天空湛蓝，骄阳炎炎，他呵呵笑：“破的好，破的好……”拾起地上的佩剑，跌跌撞撞的转身向外走去。
“卿溶——你要去哪里？”
许韵寒拉住她：“让他去！”
拉扯间，卿溶已经走出了门。若惜甩开许韵寒的手：“他会寻短见的！”
“那你追上去，就能阻止他吗！”许韵寒哭道：“活下来做一辈子囚犯就快乐吗！”
“我不管！”若惜推开她，追了出去，却于门口撞见了鬼魅一般的，连连后退。
“卿……卿宸？”惊诧间，眨了眨眼睛，心中却害怕他是幻影，在她阖眼的瞬间消失。
他唇边逸出微笑：“……若惜，原来你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