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公孙阏带着苏蒹葭及范林儿投宿到了一家小客栈内。
公孙阏的夜咳,在苏蒹葭提供的药方调服下,好转了许多。范林儿才给公孙阏服完药汤,即回转身来寻苏蒹葭,并说道:“姐姐,我们带了黑柏不足了,需到镇内的药铺再备些,你先歇着吧。”
“慢着,林儿,我跟你去,不然他们又搞错药材。”苏蒹葭不放心的说道,转身领着范林儿到了街口前。这个小镇依旧灯火通透,似乎眼前的战事,并未对镇上居民的生活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苏蒹葭与范林儿打听到了药铺的所在,径直的朝药铺走去。耳旁却听到买夜食的小贩叫卖着:“新蒸出来的‘荞麦呱呱’,姑娘快来尝尝鲜吧。”
荞麦呱呱……苏蒹葭没想到,在这偏静的小镇内,也能吃到陇西的特色小吃——荞麦呱呱,心弦猛的被拨动了,便招呼范林儿入坐到摊位上,对着卖小吃的小哥说道:“小哥,给我们盛两碗荞麦呱呱。”
正低着头和面的小哥欣然的回道:“唉,好咧,姑娘请稍等片刻。”
好熟悉的声音!苏蒹葭心里大惊,一下便抬起头来,即撞上了一样吃惊不已的一张清俊的面孔:“郝俊哥哥!”
“蒹……蒹葭妹妹!”这小哥不是别人,正是与苏蒹葭阔别数年之久,在咸阳城里认下的哥哥郝俊。
郝俊惊呆了数秒钟,脸上那种不可置信的神情久久无法复平,口里吃吃的说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
“郝俊哥哥,你没有看错,是我,我是苏蒹葭啊!”苏蒹葭猛的推开了长凳,冲入摊棚内,紧紧的抓住了郝俊那双满是面糊的手。
“妹妹……我与娘找得你好苦啊!”郝俊的眼泪一下便扑落了下来,紧紧的回抱住苏蒹葭,口里急迫的朝内高声喊道:“娘亲……快,快过来,妹妹回来了,回来了!”
一个疲累的声音从一间小作坊内传了出来:“你这死小子,不好好做生意,鬼叫些什么?!”郝姨一下便从门坎前透出脸来,那张原本还犹存着几分姿色的脸,现在却满是蜡黄。
“娘啊!是苏蒹葭妹妹!”郝俊似真的痴傻了,傻呵呵的说道。
“谁?!苏蒹葭!”郝姨这才回眼看了过来,待她看清了笑脸盈盈,立在郝俊身旁的女子时,手上捧着了一盆面粉,‘嘭’的就失手落到了地上。她惊呆的轻后住嘴,低喊道:“天……天啊,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妈妈……你没做梦,是我,我回来了。”苏蒹葭也已泪眼迷离,她一下便飞步上来,扑入了郝姨的怀里。
“蒹葭……我苦命的孩儿啊,可……可找到你了。”郝姨一双沾满面粉的手,急捧起苏蒹葭的脸庞,激动万分的唤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我与你哥哥后来到上郡去寻你,却听闻你已死了,且大殿下也去了……怎么会……你怎么会还活着?!快,让娘瞧瞧有没有伤着哪儿。”郝姨推开苏蒹葭,上下的点查起来。
“妈妈,我没事,都过去了。”苏蒹葭泣不成声,这种久别的亲情,又复回到了身旁,她感怀至极。抹了抹眼泪,朝着一旁早已呆住的范林儿唤道:“林儿,快过来,见过我妈妈与哥哥。”
“姐姐……他们是你的家人?”范林儿细声细气的问道,眼睛急速的打量着眼前这对浑身落魄的母子。
“是的,他们是姐姐在这儿最亲的亲人。”苏蒹葭两手牢牢的抓住郝姨及郝俊的手,庄重的说道。
“姨母好,哥哥好。”范林儿立即毕恭毕敬的朝着郝姨及郝俊行起礼来。
郝姨带笑的托起范林儿,问道:“这小兄弟长得好清秀,蒹葭他是……”
“妈妈,他是我的弟弟。”苏蒹葭解释道。
三人这才围坐在摊位上,述叙着别后的各自遭遇。原来郝俊自苏蒹葭与赢扶苏离开咸阳后,也按照苏蒹葭当日的嘱咐,将当时正做得火红如炉的面业给盘结了,当时正享受苦尽甘来的郝姨,也曾违拗了好一阵子,郝俊实在拗不过她,这才说出这是苏蒹葭临走前嘱咐自己做的,郝姨这才心顺下来。
两个匆忙结了面业后,带着一些贵重的软丝票当,想按苏蒹葭的话,先找一处安稳清静的地方安置下来,再去上郡回报苏蒹葭。可不想还未寻着地,就遇到了山贼,钱两及随身的物品一并被山贼强行夺去,母子二人还被拉到山寨内做了近两年的伙头夫。
待他们好不容易的逃离了出来,直奔上郡时,却发现上郡早已是胡达纵横,物是人非。不得以之下,只得又操起旧业,聊以生计,可现在又正值兵荒马乱的时节,面点生意也很难维持下去,经常是杯水车薪,捂腹撑日。
苏蒹葭听了他们的遭遇后,心里一片唏嘘,没想到自己当日让他们离开咸阳,本是想让他们远离战火的,可正是自己天真的想法,才让他们白白遭受了更多的苦难。试想一个国家,如果动荡不宁,老百姓的正常生活都得不到维持,躲到哪儿不也一样吗?
自己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她抓住郝姨的手,愧疚万分的说道:“妈妈,都是我害了你们……”
“蒹葭,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与你哥哥这不是好好的吗?只要今后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过活,我就别无它求了。”郝姨畅怀的说道,并沉沉的叹了口气。
苏蒹葭将范林儿的手拉了过来,紧紧的与他们捂在一起,说道:“嗯,我们今后不会再分开的,无论多难,多苦,我们都不分开。”
这四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形似一家人,范林儿也是个人来熟,立刻忙里忙外的替郝俊招呼起廖廖无几的客人来。
苏蒹葭吃了一口辣味十足的荞麦呱呱,辣得抽缩起舌头来,一旁和面的郝俊立即端上了碗清水,笑着责备道:“慢点来,慢点来,小心噎着。”
瞧着郝俊一张关切备至的笑脸,苏蒹葭一下便恍了神,左丘辰俊朗的面容,竟如流水般在眼前不断晃悠,她痴痴的叫了声:“丘辰……”
“妹妹,怎的了?是不是辣子放多了?!”郝俊看到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安的问道。
“啊!没……没事,刚好。”苏蒹葭猛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失态了,急忙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便窘迫的接过郝俊手中的水碗,咕咕咕的狂喝起来。郝俊无奈的笑了笑,接着又去和面。
苏蒹葭瞧着正在辛勤劳作的郝俊,时不时的看她一眼,唇旁浮起满足的微笑,整个人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现在刘邦已兵临咸阳,看来秦国真的已半身入土了,扶梓,我该如何去做,才能帮得上你……
“喂,听说了吗?项羽死在乌江了!而扶梓殿下也受了极重的伤!”一旁的食客边吃着面点,边吱唔不清的与同伴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