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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恢宏的明清传奇(2)

只知道他字尚泉,可能是江西豫章(今南昌)人。早年学唱北曲,后专攻南曲,潜心学唱十年。大约在明嘉靖十年至二十年(1531~1541年),魏良辅居住于太仓,他与青年作曲家张野塘,洞箫名手张梅谷、名笛师谢林泉,以及他的学生张小泉、季敬坡、戴梅川、包郎郎等结成一个探索戏曲声腔发展的群体,一起对昆山腔进行革新,并得到老作曲家过云适的帮助,因为魏良辅对昆山腔的革新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以说没有魏良辅就不会有昆山腔的繁盛,因此后人称其为“昆曲之祖”、“曲圣”。

改革后的昆山腔因为吸收了海盐腔和弋阳腔的长处,又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因此具备以下两方面的特点:一是在演唱上,极讲究平上去入、抑扬顿挫、启口轻圆、收音纯细等;二是在旋律上,显示出的是悠远流畅、舒缓细腻,总体上构成了昆山腔的清丽婉转、精致纤巧,那声音仿佛是在水中打磨过的一般,因此昆山腔又被称之为“水磨腔”。

在魏良辅革新的基础上,梁辰鱼又作了进一步的艺术实践。

梁辰鱼(1519~1591年)字伯龙,昆山人。平生慷慨任侠,无意做官。

他最突出的贡献就在于借助战国时期西施与范蠡悲欢离合的故事创作了剧本《浣纱记》,把音乐革新成果与艺术实践结合起来。新的富于变化的曲调旋律,丰富的伴奏音乐,加之吐字发音极为讲究的演唱,特别是注重运用音乐塑造形象,遂使昆山腔达到了戏曲音乐上的一个空前高度,声名大振。梁辰鱼创作的《浣纱记》使昆山腔的革新走完了最后一步,成了昆山腔的奠基之作。

明朝万历后期昆山腔流传到北京,风靡一时,成了众多声腔中的佼佼者,士大夫们为之倾倒,故又被称作“雅部”。清朝乾隆以后,昆山腔虽然显出衰败之势,但以折子戏的形式出现在舞台上,仍活跃了很久。当它的地位被地方戏和京剧取代以后,它的声腔也一直没有彻底衰亡,并在地方剧种和京剧中生存,以后发展起来的声腔剧种都从它的血液中摄取过营养,它的演唱方法、演唱技巧滋养了一代又一代戏曲演员。

诸腔竞胜的局面反映了不同阶层观众对戏曲的喜爱和不同的审美需求,它也刺激了传奇的创作,海盐腔有海盐腔的演出剧目,如《刘智远红袍记》《双忠记》等,弋阳腔有弋阳腔的演出剧目,三国、西游、征西、征东等题材剧目大多由弋阳腔演出。《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则是昆山腔的演唱剧目。至今有全谱或接近全谱的工尺谱传世。这三本巨著的诞生不是戏剧文字的孤立现象,而是戏曲艺术综合总体发展的产物,音乐尤为突出。

(第四节)杰出的戏剧大家与鸿篇巨制之作

在明清传奇中,汤显祖的《牡丹亭》诞生于16世纪末期,可以说是开启了一个传奇时代的巨作,洪昇的《长生殿》与孔尚任的《桃花扇》写于康熙时期,成了传奇的压卷之作。这两部作品借历史以抒情,表达了一种共同的时代情绪,成了明清传奇之中对峙的两座高峰,故有“南洪北孔”之称。《牡丹亭》与《长生殿》对“至情”的歌颂又是相一致的,因此有评论家说《长生殿》是一部热闹的《牡丹亭》,洪昇也是赞同此说的。

我们以洪昇与有着深刻社会内容的《长生殿》为例,略窥这一戏剧时代风貌之一斑。

洪昇,生于1645年,卒于1704年。字防思,号稗畦,又名南屏樵者,钱塘(今杭州)人。他落拓一生,疏狂放浪。故园之思,民族兴衰始终困扰着他。平生未问朱门,麋鹿深山访旧交织成了他的人生写照。

洪昇的《长生殿》经过几次大的修改后定稿,上演却不顺利。第一次演出恰值国丧,一个皇后刚死,洪昇因“大不敬”罪,被捕入狱,《长生殿》因此而销声匿迹。但历史的尘埃难于湮没它熠熠的光彩,十五年后,《长生殿》又出现在江南织造曹寅的府第之中。令人惋惜的是,在从南京返回杭州途中,洪舁酒醉失足落水而死,年仅59岁。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在前代艺术作品中曾多次出现过,白居易的长诗《长恨歌》是众所周知的艺术精品,此外还有传奇小说《杨太真外传》《骊山记》《温泉记》《天宝遗事诸宫调》,关汉卿的《香囊记》(可惜没流传下来)和颇具影响的《梧桐雨》(白朴著),及元杂剧人《惊鸿记》(吴世美著)……

一个吸引了那么多艺术家,几乎被写烂了题材,为什么到了洪昇笔下就成了惊世骇俗之著呢?这其中的奥妙是值得认真地去探索的。我们试以《长生殿》的主线——李隆基、杨玉环的爱情来分析。在后宫粉黛三千众的深宫,在居于众人之尊的皇帝那里能有真的爱情吗?难于有,但又确确实实地有过,当唐明皇初见那个养在深闺的杨玉环时,他爱了,是被杨玉环身上闪烁着的清纯稚气所吸引,唐明皇对珠光宝气、矫揉造作、阿谀讨欢的后妃们早就厌倦了,而眼前这个不谙世事、“回头一笑百媚生”的杨玉环却像晨露朝霞一般清新艳丽,让他销魂,但这不是真的爱情。真正的爱情是怎样在帝王的心中诞生的呢?是霓裳羽衣舞的魅力,也是艺术家的共同气质,总而言之,难于结出爱情之果的树却绽开了爱情之花。

这爱情之花的艳丽不在歌舞饮宴之时,却在玉殒香销之后,马嵬兵变,贵妃惨死,身为至尊至贵的大唐天子,却保不了一个妇人的性命,唐明皇那苦苦的思念,深深的自责自愧,对着杨贵妃的塑像恸哭失声,才是真正的爱,从心底奔涌出的爱恨清泉。

当帝王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时,杨玉环却不能尽情地享受爱情的甘露,她忧心忡忡,小心谨慎地侍宴承欢,处处提防,时时担心,唯恐这种“爱情”失落,她有过与唐明皇小宴的欢愉,也有过因为唐明皇情感别移的痛苦与愤怒,甚至还有过不光彩的险恶暗算,以巩固自己在唐明皇心中的地位。我们有权责备这位身为贵妃的女性并不那么纯净的爱情,但进入深宫的爱情本来就不同于民间的儿女之情,这是一种畸形变质的爱,总有一丝酸痛苦涩蕴含其间。最重要的是,这里本没有真正爱情的土壤,但天地间的至情却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被扼杀也是必然的。但这种发现,这种对至情力量的歌颂本身就是了不起的。

洪昇称得起是一位杰出的历史剧大师,他不但为我们描绘了李杨爱情中热闹掩隐着的凄冷,豪华包裹着的贫困,赫赫皇权的虚弱,哀婉中的刚烈,更为突出的是他尽情地描写了这一爱情产生的社会大背景和历史环境,因而《长生殿》是一幅长长的历史画卷,从为杨贵妃进荔跑死马,可见唐室的奢靡;从逃难途中老百姓向官家献饭的凄惨景象,可见民之疾苦;从郭子仪“肩担日月,把大唐扶”

的豪气,从雷海青大骂“满朝文武,一个个贪生怕死……只图安乐一时,那顾为名千古”的胆气,从李龟年的弹唱,“唱不尽兴亡梦幻,弹不尽悲伤感叹,翻别调写愁烦,慢慢把天宝当年遗事弹”……我们感到的是历史的再现,作家没有把唐代的故事,清代的现实做简单牵强的影射,或是自己站出来说理抒情,正因为如此,它才具有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光照千古。

作家通过《长生殿》表达出的感触是具有横跨历史的普遍性的,而且已经上升到艺术审美的高度。《长生殿》并非仅只是帝妃之间的爱情悲剧,而是一部有着深刻社会内容和广博历史意义的鸿篇巨作。

《牡丹亭》《桃花扇》和《长生殿》构成了明清传奇中的鼎足之势,代表着明清传奇的辉煌。清乾隆以后,由于文字狱等原因,造成了文人创作慎重下笔的局面。一些作家在辞藻上下功夫,在技巧上煞费苦心,在格律上一味追求工整……虽然小乏优质作品问世,但很难与汤显祖、孔尚任、洪昇之作的思想高度与艺术成就相比。思想上的苍白、技巧上的经营,使传奇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它的冗长、缓慢、刻板,过于文雅雕琢的劣势就明显地表现出来了,传奇的衰微也就在所难免了。虽然传奇中的昆腔剧目以优秀折子戏的形式演出也挣扎了一时,显示了传奇的丰厚、精致、高雅,但也难挽回传奇整体性的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