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27辑
15555400000003

第3章 教育思想(2)

结合当时中国的国情,王国维发展高等教育是现实的客观要求。因为不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初等教育虽质量不高,甚至“卤莽灭裂实甚”,总还存在一些,“然仅可谓之不全,未可谓之绝无也”,但高等教育基本上还是一片空白,“谓之无也可矣”。所以,他根据当时“国事之亟而人才之乏”的状况,指出“吾国之所素乏及现在之所最需要者,高等及中等教育也”。王国维认为,当时中国“学术之绝久矣”,他把“学术之绝”的问题看作是与国家兴衰相连的,若“举天下之人而不悦学”,则“胥天下而亡”。因此,要兴学术、振兴国家,则非办高等教育不可。他由此分析了兴办高等教育的好处:培养学术人才必须由高等教育来完成,高等教育发达了,才能为国家培养“兼通世界学术之人”,并且“发扬光大我国之学术”,使之自立于世界科学之林,由此可废外国留学。高等教育还可为中等教育培养师资,进而惠及初等教育,最终达到富国强民的目的。

大学理念

王国维指出,大学是研究学术的场所,重在理论研究,而不是职业培训基地。他指出大学是国家最高之学府,不能把最高学府与工厂相提并论,因为“此必非国家振兴学术之意也。”因此,大学不仅要研究应用学科,而且要进行基础理论的“学理”研究,因为“溯其发达之次序,则实际知识常先于理论之知识,然理论知识发达后,又为实际之知识之根本也”,即理论可用来指导实践。此外王国维还主张,大学还要讲授和研究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理论问题,这样大学才成其为大学,才能以示世界。

同时,王国维指出,大学是培养学术人才的地方,培养的学术人才应是“兼通世界学术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要造就这样的人才,使之能自立于世界科学之林,发展我国的学术事业,就应不仅传授给学生知识,而且必须使他们的能力得到发展,“授世界最进步之学问之大略,使知研究之方法”。可见王国维的宽广的学术视野和开放的学术心态。

在学术方面,王国维认为,“学术之发达,存乎其独立而已。”大学的学术要发展,必须要有学术自由和独立,应当“苟有研究者,则必博稽众说而唯真理之从”。学术要自由与独立,首先应做到视“学术为目的”,不能把学术当成“政论之手段”。因此,学术独立,应破“以官奖学问”。以官奖学,实为剿灭学问,使学者官僚化。此外,他认为中国的大学要去知识有用无用之见,主张在各种文化的互相观照中,博采众长,兼容并蓄。“今之时代已进入研究自由之时代,而非教权专制时代了”,所以,一方面不仅应学宋明儒学,诸子之学也要学,“欲知儒学之价值,亦非尽知其反对诸家之说不可”。另一方面,他还指出西洋之思想并非异端,“吾国今日之学术界,一面当破中外之见”,主张学习西洋哲学。

一言以蔽之,在王国维看来,真正的大学应该是自由研究学术与培养学术人才之场所,应当做到学术独立、兼容并蓄,培养的人才应学贯中西。

精英教育

王国维所谓的教育“贵族主义”,有别于政治上的贵族主义,准确地说应该是指智力上的贵族主义。在他看来,人的智力有高有低之分,初等教育是基础,因此“下愚之人亦有受教育之权利”,国家有义务提供,并应该以普及为宗旨,但高等教育“其性质全与此异”,是显示“国家学术之发达者的晴雨表,培养的是学术精英,因此应当注重质量,实行精英教育”。因此,应通过在全国中学生中进行选拔试验,挑选智力超群及有普通学与外国文知识的学生数千人,先进行一两年的预备学习,然后授以专门之学。如此以来,这些受过正规训练的精英,即使和“外国之蹈小学中学之次序而按格入大学者”相比,也决不逊色于他们,“必有优无劣”。全国上下,所选学生不过数千人,真可谓精英中的精英了。为什么要采用这种精益求精的方法呢?因为“今日人才之取乏如彼,而国家待用之亟如此”。他认为这种方法最适合当时中国的国情。“贵族主义,今日最适之主义也,况其余润及,又足以立中学小学之根柢乎!”在他看来,高等教育不是普及化的教育,而是为国家培养急需的高级人才,而我国的高级人才又极其缺乏,因此只能实行精英教育。这种精英教育同时又可以为中学小学教育培养优秀的师资,为初、中等教育打下坚实的基础,从而形成人才培养的良性循环。

这一点,看似与我们今天高等教育的迅猛发展,甚至是高教的大众化趋势是相悖的,但就当时的中国国情而言,也确实是形势所迫,未尝不可。

同时,对于留学教育,王国维也主张“智力上之贵族主义”。20世纪初,中国留学愈渐成风,王国维冷静地观察,发现这虽然打破了闭关自守的局面,但另一方面也带来了一些问题。王国维指出,留学生大半学的是“速成政法”和“速成师范”,甚至“以不谙外国语之人,涉数千里之外,学到粗浅之学”,其质量不容乐观。这样既造成了资源浪费,国家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由此,他主张必须适当控制留学的名额,挑选分科大学毕业生中的精英,赴国外留学,以规范留学教育,提高留学生的质量,培养对国家有用之人才。

通专结合的人才观

关于大学通才教育与专才教育的争论,由来已久。对此王国维指出:“通专结合,以通辅专;一习其事,终身以之治。”

关于通才教育,王国维指出,一方面做学问要中西贯通,他本身国学功底深厚,又曾留学日本,并深受叔本华、尼采等欧洲哲学家的影响,可谓是学贯中西。他曾经指出,张之洞“惧邪说之横流,国粹之丧失”而固守宋明理学,不设西洋哲学,这是一种狭隘的教育思想。在他看来,要将我国的孔孟之道发扬光大,应当研究外国的学说。首先不谈西方哲学本身有没有价值,就是要完全搞懂中国哲学,也得研究别国哲学,不了解世界,是做不好学问的。“夫尊孔孟之道,莫若发明光大之,而发明光大之道,又莫若兼究外国之学说”,“今即不论西洋哲学自己之所价值,而欲完全知此土之哲学,势不可不研究彼土之哲学,异日发明光大我国之学术者,必在兼通世界学术之人,而不在一孔之陋儒固可决也”。在对待西学方面,提倡取其精华,为我所用。

另一方面主张文学、经学、哲学融会贯通。文学、经学、哲学不可分家,三者是紧密相联的。“六经天下之至文”,“约六经之皆以成文”,因此经学即文学。因此,他认为在高等教育中,“经学科大学与文学科大学之不可分为而二也”。至于“文学与哲学之关系,其密切亦不下于经学。”他举例说,许多文章与书,如《系辞上下传》《孟子》《戴记》、柏拉图的《问答篇》都具有哲学文学界二者的资格。“凡此诰子之书,亦哲学,亦文学”,故文学与哲学也不可分。“今文科大学中,既授外国文学,不解外国哲学之大意,而欲全解其文学,是犹却行而求前,南辕而北其辙,必不可得之数也。”只学文学,不学哲学,文学也是学不通的。“今舍其哲学而徒研究其文学,欲其完全解释,安可得也?”

此外还要做到群经贯通。王国维对我国西汉时代遗留下来的专研一经,并由此形成的家法、师法传统持批判的态度。他认为“群经不可分科”,“不通诸经,不能解一经,此古人至精之言。”因此治学要博览群经,力求融会贯通,才可能有所成就。“所谓经师,无不博综群经者。”在高等教育中,群经不能再细分下去,应都设在经学科中。同时以哲学、教育学、外国文三科来贯通文学科大学中的所有学科。王国维认为应将张之洞所提的经学科大学合于文学科大学中,并提出自己所设的学科与课程。他通过与欧洲各大学及日本大学的对比,指出设哲学必要性,驳斥张之洞不设哲学的三个理由:“有害之学”、“无用之学”、“外国哲学与中国古来之学术不相容也。”他在所设的经学科、理学科、史学科、国文学科、外国文学科中都安排了哲学概论、教育学、外国文三科。他认为其他科目“非有哲学之预备,殆不能解其真意”,因此哲学是贯通一切科目所必备,又因为做学问要中西贯通,故不可不设外国文。

关于专才教育,王国维强调做学问应有专攻。他说:“今之世界分业之世界,一切学问,一切职事,无往而不需特别之技能,特别之教育。一习其事,终身以之治;一学者之不能使治他学,任一职者不能使任他职,犹金工之不能使为木工,矢人之不能使之为函人也。”既然所处的是一个社会分工的时代,学问与职业都专业化了,因此更需要特别之教育。前面所讲的“通”都是为后面所说的专服务的,一习其事,终身治之。

可见,王国维主张既要“通”,又主张要“专”,“一习其事,终身以之治”。广博不是目的,而是为了精深;但没有广博作为基础,精深也是“必不可得之数也”,这些思想对我们当今高等教育中的“通识教育”实践仍然很有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