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39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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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叶圣陶轶事(1)

叶圣陶饮酒雅趣

叶圣陶爱酒嗜酒,一生留下诸多酒话。上世纪30年代,叶圣陶在上海开明书店主编《中学生》杂志时和丰子恺等几位朋友发起成立了一个文友酒会,叶圣陶自任会长,规定只有一顿能喝5斤以上黄酒者方能申请入会当会员,每周的周末举行一次会员聚会。当时,同在开明书店任编辑的钱君陶也想入会,但他仅有三斤半酒的酒量,问丰子恺能否入会,丰子恺表示要请求会长方能决定。叶圣陶幽默地说“君陶的酒量打七折,就算一个预备会员吧。”事后,叶圣陶路遇钱君陶,风趣地对他说:“你要锻炼酒量,争取早日把预备两字去掉。”

叶圣陶一生好酒但自制力很强,很少有醉酒的记录。据叶圣陶儿子叶至诚介绍,从他记事开始,叶圣陶醉酒仅有两次。一次是1946年11月30日朱德总司令60大寿时,叶圣陶受邀出席生日午宴,因过于兴奋激动,醉酒后由中共上海办事处两位工作人员护送回家。另一次是抗日期间在武汉大学时,有位英国教授雷纳,听说叶圣陶善饮,想与其较量。他专门邀请叶圣陶到他的寓所对饮。那次也是中午,到太阳打斜时,叶圣陶才踉踉跄跄回家。叶至诚迎上前去扶他时,他还笑着说“没关系”。进卧室躺下就睡着了。事后叶至诚了解到,那次较量,雷纳教授先喝醉了,只是他在自己的寓所,而叶圣陶还走了一段路。

新中国成立后,叶圣陶曾先后出任国家出版总署副署长和教育部副部长。他在北京寓所的院子里有一棵海棠树,每年海棠花盛开的4月19日,叶圣陶总要邀请朱光潜、俞平伯、王伯祥等一批挚友亲朋来家小聚。而每当此时,俞平伯总会带上一瓶桂花酒,朱光潜则捎上一瓶白兰地。在下酒菜中,必备一只叶圣陶自制的酱鸭。他们赏花饮酒,促膝谈心,花香酒香,沁人心脾。此情此景,堪称饮酒之最佳环境。文革中,叶圣陶、俞平伯等人均遭受迫害,“海棠雅聚”自然也就好景难再了。叶圣陶享年94岁,堪称高寿。除了心胸开阔善待人生外,适量饮酒也是他的长寿原因之一。虽然叶圣陶黄酒能喝5斤以上,但大多时仅以一两多白酒解瘾,可见他具有极强的自制力。

叶圣陶教子写文章

叶圣陶年近半百,第一次做了爷爷。

叶圣陶动身去桂林前,1942年4月19日下午2点,大儿媳夏满子生下一个男孩。叶至善回来报告,说媳妇虽是初产,尚不困难,叶圣陶“闻之大慰”,他早已给这个大孙子起好了名字:“三午”。来由是他自己生于甲午,叶至善生于戊午,而1942年正是壬午,两代父子相差各24岁;又按阳历,叶至善生于4月20日,而三午生于4月19日,生日仅差一天。婴儿出生后两天,叶圣陶驱车去保婴院探望,见“婴儿颇秀美,浓发盖顶,五官端正,小手伸动”,心中高兴极了。这年,叶家三个子女开始跟着父亲学写作了。

当时,叶圣陶正主编《国文杂志》月刊,这是个帮助中学生学习语文的刊物,需要登载一些中学生写的东西。叶圣陶当时已离开武汉大学,也不在中学教语文,中学生写的东西从哪里来呢?于是他就发动家中的三个孩子给《国文杂志》写文章。最初是女儿叶至美写了一篇,叶圣陶看了很高兴,认为就当时高中学生的程度来说,算得上是篇好作文,只要稍稍修改一下,登在《国文杂志》上一点也不坍台。

“对于写作,大家自小就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叶圣陶最小的儿子三官说道。

“父亲坐在我那张大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大号派克自来水笔,橘红色的笔杆镶着乌黑一道边,看上去沉甸甸的。明亮的光线从窗口射进里屋,书桌上摊着带格子的稿纸……”我推门进去,只见父亲侧着头,眼睛正好对着我推开的那扇门……他准是看到我了,他会怎么样呢?我想。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仍旧侧着头,眼睛望着我推开的那扇门,不说话,也不动,好像并没有看到我,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去,不要去,爹爹在写文章呢!”母亲着急地低声把我喊了过去,随手带上被我推开的那扇门。

……

“写文章给我的最初印象就是这样:有点神秘,有点神圣。”

以这段话,生动地写出了作家的孩子所受到的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三官后来发现,父亲的小说里有许多就是写的自己、哥哥、姐姐、母亲,写的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在学校里他不怕作文,尤其不怕自由命题的作文,他学父亲写自己最熟悉的事,很少为找不到话说苦思冥想。这一次,姐姐获得的成功强烈地鼓动和引诱着他,他勇气百倍地开始写了。

三官最喜欢的事是集邮。从小学五年级起,到那时他已有四年的集邮史了,收集到的古今中外各种邮票已有一千几百张。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来说,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经过多少钻头觅缝地寻找,费嘴劳神地索讨,掂斤拨两地交换,这中间有欢乐也有苦恼,有梦想也有失望,既有丰富的知识,更有浓厚的兴趣”,于是,他就写了一篇《集邮》。叶圣陶很赞成三官自己选定的这个题目,他将小儿子的作文逐字逐句进行修改后,连同“叶至诚”的名字一起登上了《国文杂志》。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居然上了杂志,给了叶至诚莫大的鼓舞,他感到自信,甚至有点骄傲。

弟弟妹妹的成功感染了叶至善,他也写了起来。从此这个一篇,那个一篇,三兄妹不断有文章交到父亲手里,由他选择和修改。这些文章绝大多数是散文,记叙的、抒情的、议论的、随笔、速写,各种体裁都有,全都是自由命题,从他们各自熟悉的生活里取材。至美和至诚多写抗战期间后方学校的生活,像叶至美的《我是女生》、《课余散记》,至诚的《班图书馆》、《宣传》。后来视野逐渐扩大,写的生活面也广了,叶至美写了《江大娘》、《母与子》,至诚写了《成都农家的春天》、《拉路车的》。叶至善毕竟年长些,那时已经走出学校,有了几年社会阅历,又有结婚生子的生活阅历,观察和思考都比弟妹来得细致、深入。除了写大自然和学校生活的《成都盆地的溪沟》、《集体创作》等外,他还写了抗战期间后方的一些社会现象,如《司机们》、《寄卖所》、《雅安山水人物》等等。叶至诚后来回忆他们三兄妹这段跟父亲学写的经历时,由衷体会到,父亲正是引导他们走“由散文入手开始学写,从自己熟悉的生活里边取材”这样一条顺其自然的写作道路的。“后来在文风给搞得非常之坏,文章里塞满了套话、空话、假话的年代,我偶尔想起我们兄妹三个的起步来,暗自觉得走的倒是一条合乎规律的路”。

虽是顺其自然,但叶圣陶对三个子女的培养还是充满匠心的,这集中体现在他为子女改文章上。叶至善在三兄妹的合集《花萼》出版时的《自序》中,记叙了当时的情景:“吃罢晚饭,碗筷收拾过了,植物油灯移到了桌子的中央。父亲戴起老花眼镜,坐下来改我们的文章。我们各据桌子的一边,眼睛盯住父亲手里的笔尖儿,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指摘,争辩。有时候,让父亲指出了可笑的谬误,我们就尽情地笑了起来。每改罢一段,父亲朗诵一遍,看语气是否顺适,我们就跟着他默诵。我们的原稿好像从乡间采回来的野花,蓬蓬松松的一大把,经过了父亲的选剔跟修剪,插在瓶子里才还像个样儿。”

叶至诚也描写了父子们一起改文章的情景:

“父亲先不说应该怎么改,让我们一起来说。你也想,我也想,父亲也想,一会儿提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改法。经过掂量比较,选择最好的一种,然后修改定稿……除了文法不通、语气不顺和用字用词不恰当之外,有些空泛的议论和抽象的描写也常常给指出来要我们改。父亲不赞成在文章里多用‘喜悦’‘愤怒’、‘悲哀’之类抽象的词儿,也不赞成堆砌许多比喻和抒情的词句。他喜爱白描的手法……每看到我们的文章里有传神的描写,他会满意地说,‘这里可以吃圈’。”

叶圣陶在1942年2月24日的日记中写道:“二官作短文,论文章之开端与结尾。今日余为之找例证,并附加说明。伏案竟日,仅成其半。”1942年7月23日:“晨起改二官文一篇,三官文一篇,二官题曰《会考》,三官文题曰《乐山遇炸记》,皆预备入‘国志’《习作展览》者。”1942年9月5日:“小墨与三官合作小说一篇,曰《头发的故事》,长至七八千言。灯下为之修润,至三分之一而止。”1943年4月12日:“午后,为二官改所作独幕剧《明儿吃喜酒》,此篇以女学生生活为题材,尚可。”1943年4月19日:“灯下与三官杂谈小说。”4月21日:“竟日改二官小说,至夜而毕,篇名《转变》。”这样的记载,在叶圣陶1942年到1945年的日记中比比皆是。由此可以看出,叶圣陶为扶持子女的写作,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三个孩子,叶至善比叶至美大四岁,叶至美又比叶至诚大四岁,三人一起跟着父亲学写作,仿佛在进行一场竞赛,每个人都暗自憋着劲要超过其他人,多吃父亲的红圈。他们的原稿写得很潦草,经父亲一改,圈掉的圈掉,添上的添上,连他们自己都不容易念下去了。父亲总是对孩子们说:“要想到别人。”交到印刷厂付排的稿子,要为排字工人着想,他自己的稿子,总是誊抄得一清二楚。这时候,母亲胡墨林就显出了特别的耐心,像收拾孩子们脱下的衣衫一样,自告奋勇为他们抄稿。她用毛笔正楷,将潦草的原稿一一誊清,字迹工工整整。誊抄好了,少数投到杂志社去,多数细心收藏起来。

一年下来,三兄妹写的稿子积成厚厚的一摞。有几位父亲的朋友从杂志上看到他们的文章,就怂恿说:“你们兄妹三个不妨合起来出一本集子。”三兄妹想,当初写这些文章,为的是练习,合将起来,岂不成了作文本?但又想,学校里同学之间不也喜欢传看作文本吗?或者有人想看看我们的。于是,就把存稿编排了一下,请父亲复看一遍,删去若干篇,编成了一本集子。叶圣陶替三兄妹的这第一本文集题了书名,叫做《花萼》。

叶圣陶的戏剧情缘

很多人都知道叶圣陶的小说名作《倪焕之》、《潘先生在难中》、《夜》、《多收了三五斗》等。然而早期他热心参与过戏剧活动,并且写过戏剧作品,这一点似乎被人忽略了。

叶圣陶出身于苏州。苏州是个文化发达的城市,叶圣陶从小就在这里接触了戏剧曲艺。他父亲喜欢听流行在苏州的“说书”,即苏州评弹。叶圣陶放学后,经常跟随父亲到书场里去听书,如《珍珠塔》、《描金凤》、《英烈传》。年龄稍大一点,父亲又带他到戏馆去看昆曲,《牡丹亭》、《长生殿》,戏台上绚丽多彩的服饰,咿咿呀呀的唱腔,吸引了幼小的叶圣陶。评弹昆曲给了他很深的薰陶,让他与戏剧结下了最初的缘分。

1917年初,叶圣陶应同学吴宾若王伯祥之邀,到江苏吴县县立第五高等小学校(简称五高)任教。期间他经常热心组织学生进行戏剧活动。在学校的女子部楼,楼上是教室,楼下是礼堂,叶圣陶建议学校在这里建戏台。他曾经把都德的《最后一课》,莫泊桑的《两渔夫》等改编成话剧,指导学生们排练演出,有时自己也粉墨登场。他甚至还把《荆轲刺秦王》改编成戏剧。

那时学校在期中和期末会各开一次恳亲会,这类聚会很隆重,学生要展出自己的习作、字画,甚至是种植的瓜豆。那天还会请家长观看学生的戏剧演出。家长的欢喜是不必说的,每逢五高恳亲会演戏,镇上的男女老少也都来看,这比在乡下看草台班演戏还要热闹。这段时间,叶圣陶的戏剧活动与教学紧密结合在一起,他努力以戏剧陶冶学生的心灵,培养他们对戏剧的兴趣。

叶圣陶在这一时期还写了一出独幕剧,剧名就叫《恳亲会》。在剧本的稿末注明写于1921年,发表于《小说月报》十二卷七号,1935年曾被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戏剧集》,但却没有收入《叶圣陶文集》,所以很少有人提及。

这出戏写的是一个发生在村镇小学的故事,事实上以吴县为原型,故事大意是一所学校希望作一点小小的改革,让学生亲近农务,但却遭遇了很大的阻力。作品赞扬了改革者的努力,突显了保守势力的反弹,说明了一些微小的改革,也会受到各种阻力,所以必须进行艰苦的斗争。

叶圣陶写作此剧的时间,正是他与茅盾、郑振铎等人发起组织文学研究会的前后。文学研究会明确提出了文学“为人生”的主张。当时叶圣陶的创作一直坚持这个主旨,农民、教师等中下层人民是他作品的主人公。他的作品一方面反映社会现实,一方面探讨人生的意义,体现出鲜明的民主主义倾向。

茅盾曾说:“冷静地谛视人生,客观的写实的描写灰色卑琐人生的,是叶圣陶。”剧本《恳亲会》完全符合这种情况,作者通过对小学教师灰色生活和主观理想的描写,揭露了陈腐可笑令人窒息的社会现象,具有文学研究会倡导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