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39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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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叶圣陶轶事(2)

叶圣陶也参与茅盾、郑振铎、陈大悲、欧阳予倩、熊佛西等人组织的民众戏剧社的活动。该社成立于1921年5月,他们主张戏院“是推动社会前进的一个轮子,又是搜寻社会病根的X光镜;又是一块正直无私的反射镜——一国人民程度的高低,也赤裸裸地在这面大镜子里反照出来,不得一毫遁形。”民众戏剧社出版了一份名叫《戏剧》的月刊,叶圣陶写的一出三幕剧《艺术的生活》,发表在该刊的一卷五号上。他还与何明斋合写过童话歌剧《蜜蜂》、《风浪》等。

叶圣陶是个很喜欢看戏的人,上世纪30年代在上海生活时,昆曲班社“仙霓社”在“大千世界”演出,他每逢星期天没有甚么要紧事就跑去看他们的演出。新中国成立后,也还是经常看戏。在他的散文集《小记十篇》里,有一篇《在西安看戏》。这篇写于1954年1月的文章,谈到他在西安不满20天的时间里,看了8回戏,其中有易俗社的秦腔、常香玉的豫剧,甚至还有皮影戏。

因为喜欢看戏,叶圣陶也写了一些评论戏剧的文章,例如40年代的《〈戏剧春秋〉后记》、《田寿昌创作三十年纪念》(田寿昌即田汉)等文章,60年代写了《话剧〈关汉卿〉插曲》、《〈蝶双飞〉欣赏》等等。虽然叶圣陶以文学创作出名,但他始终喜爱戏剧,这算得上一段难得的缘分。蜀中流离八年1938年前,叶圣陶一直在上海开明书店当编辑。抗日战争爆发后,开明书店毁于战火,叶圣陶毅然决定到武汉筹建开明书店。没想到,在去武汉的途中,开明书店仅存的书籍、纸张、机器被劫,叶圣陶只好携家眷西行入川,到重庆筹建开明书店。

此时,他已是44岁。他来到重庆,尔后又先后定居乐山、成都,开始了长达8年的蜀中生活。

1938年前,叶圣陶在上海开明书店当编辑时,所有的稿件他都要自己阅读,择优而用,丁玲、巴金等许多年轻作家就是在叶圣陶指导下,逐渐为读者认可。

抗日战争爆发后,在“八·一三”战争中,开明书店被毁,总厂中了炮弹,经理室、编译所、印刷所和库存的几百万册存书,全部烧毁。惨淡经营了10年的开明书店,刚有点起色就在战争中被毁,这让叶圣陶觉得非常愤懑,也让他毅然决定挑起开明书店重建的担子,他和章锡琛、范洗人辗转来到武汉,筹建开明书店。

在去武汉的途中,意外又发生了,国民党政府军突然弃守南京,武汉人心浮动,许多工商业者都开始做撤退的准备,开明书店仅存的书籍、纸张、机器中途遭劫,筹建计划只得延后。

在这种情况下,叶圣陶和范洗人自告奋勇,西行入川,到重庆筹建开明书店。他在携家眷入川的途中,写下了这样一首诗,表达了他的决心:故乡且赴梦魂间,不扫妖氛誓不还。偶与同舟作豪语,全家来看蜀中山。

叶圣陶到重庆后,一方面因为开明书店还在复建中,另一方面又为生计所迫,只好暂时离开开明,在巴蜀学校、复旦大学教了半年书。不久,《中学生战时半月刊》在桂林首先恢复出版,叶圣陶遥任社长,主持编辑工作,多少给了他一丝安慰。

1938年秋,武汉大学邀请叶圣陶出任教授。当时的武汉大学已经迁到四川乐山,叶圣陶又携家眷搬到了乐山。

初到乐山,周围几乎没有熟人,叶圣陶的生活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不久,大儿至善和同事夏丐尊的女儿满子在乐山完婚,叶圣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善满姻缘殊一喜,遥酬杯杓旨徐徐?”

但是,这种平静的生活也没有维持多久,1939年8月,日寇突然对乐山进行大轰炸。轰炸当日,叶圣陶恰好有事到成都,家人却都留在了乐山。

日本飞机轰炸乐山时,家人慌忙逃难,“从烧着了的房子出来,跑到岷江边,渡了江,沿着岸滩往北跑,一直跑了六七里地。”一路上全是尸体,日寇的飞机还在头顶上疯狂地扫射。叶圣陶第二天才坐汽车赶回乐山,他在《乐山被炸》日记中回忆道,汽车开进嘉乐门的时候,他看着路边的尸体和瓦砾,心里深切地体会到“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况味,生怕家人出事。

幸运的是,叶圣陶家人在这次轰炸中并无大碍,只是有点皮外伤,不过寓所却“从书籍衣服到筷子碗,都烧成了灰。”此次日机轰炸,乐山有上千的平民百姓无辜丧生,叶圣陶听到了,觉得“比一个朋友或是亲戚的死讯要难受得多。”初到乐山,一家人就差点阴阳相隔,个中滋味,辛酸无比。

乐山被炸后两个月,叶圣陶深知这份经历了生死的亲情来之不易,很少外出,忙着和家人一起置备衣物,租定新的住处。新居在城外一座小山脚下,全家很快就搬了过去。重建家园的叶圣陶很是乐观,他这样写道,“粗陶碗,毛竹筷子,一样可以吃饭;土衣布衫穿在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三间向着田野的矮屋,反而比以前多了一点阳光和清新空气。”

1940年秋,叶圣陶离开武汉大学,只身一人来到成都,任四川省立教育科学馆专门委员,审查小学教材。

当时的成都少受战争的破坏,叶圣陶在成都,可以和友人往来唱和,还能静下心来写点东西,把心投在教育上,也别有一番平静的乐趣。

叶圣陶来成都的时候,朱自清的小女儿刚刚出生,叶圣陶、朱自清本是旧识,在杭州他们就曾同室对床夜话,共泛西湖,此番在成都重逢,自然有讲不完的话要说。

第二年新年刚过,叶圣陶就将家眷从乐山接到了成都,一家人住在新西门外,杜甫诗“舍南舍北皆春水,惟见群鸥日日来”描绘的便是这一带风景,朱自清闻讯特地从东门外赶来庆贺。从此两人经常互访,或闲谈,或小饮,或漫游,过从甚密。4月16日,叶圣陶和朱自清同登望江楼,凭栏远眺山峦春色,数烟雾中白帆点点,看流水滔滔东逝。叶圣陶即兴填了一阙《采桑子》:廿年几得清游共,尊酒江楼?尊酒江楼,淡白疏烟春似秋。无心人意愈难问,我欲言愁。我欲言愁,怀抱徒伤还是休。

来四川一晃3年了,开明书店被毁,家人在乐山又遭日机轰炸,这种辗转流离的生活让叶圣陶觉得很不是滋味,眼看着国土一日日沦丧,山河破碎,群黎呻吟,令人痛心。叶圣陶虽然甘守清贫,却对眼前风雨如晦的现实感到极端无奈。

更多的时候,叶圣陶和朱自清对坐桌旁研讨学问,他们合作编撰了《精读指导举隅》和《略读指导举隅》,作为中学国文教师参考用书。在成都几年,叶圣陶始终以教育为己任,不时下乡视学。

“晨起乃绝早,残月在天”的时候,叶圣陶便早早起床,进点油条豆浆,坐车到成都周围的郊县视学。叶圣陶每到一个学校,都要详细地了解学校开课和各科时间支配情况,他最爱旁听国文课,经常跟国文老师一起阅读学生的作文。当时的教育专员,地位并不高,很多学校都不买账,而且行路赶车住店都要自己解决。叶圣陶常常是晚上刚到一个学校,第二天一大早又要匆匆赶路。他一直坚持视学,直到离开成都。

在成都的叶圣陶已经很少写作,只是偶尔写一些诗词,唱和友人。他还零星写了些对成都的感觉,读来殊感亲切有味。

刚刚来成都,叶圣陶去友人所居的御河街游玩,见“垂柳掩映,如在园林”,颇觉赏心阅目,说“成都最宜居家,有北平风味,可爱之至。”他还常常在青羊宫、武侯祠、锦江边游玩,体会着成都“绿树生辉,锦江水发,平波东去”的春天,时常“登楼茗坐”,写下了“淡日疏烟春似秋”的诗句。

在《谈成都的树木》中,叶圣陶用文人独特的触觉和诗意流露了他对成都的感觉,尤其是成都的树木,更是给他无尽的遐想,他住的新西门附近,树木茂盛,用他的话说,“几乎是房子藏在树丛里,不是树木栽在各家的院子里。山茶、玉兰、碧桃、海棠,各种的花显出各种的光彩,成片成片深绿和浅绿的树叶子组合成锦绣。”而站在院里近看,又“往往觉得树木太繁密了”,“在明朗的阳光下,在澄澈的月光下,在朦胧的朝曦暮霭中,观赏那形如影的美,趣味必然更多”。

到了成都之后,叶圣陶经常独自一人徘徊在田野,消解着寂寞和疲劳。门前的大树俨然成为了他的朋友,“当春新绿茏葱,生意盎然,入秋枯叶半脱,意致萧爽,观玩之下,不但领略它的形象之美,更可以了悟若干人生境界”。

1961年,叶圣陶重返成都,逗留了十余天。重游旧地,顿时觉得“气象与抗战期间大不一样”了。他往观青羊宫花会,惊叹已“拓地三百亩,广栽花木,并种蔬菜,谓之花菜并举”,“巡视花径未能周遍,已觉其为洋洋大观”。特别为其中“植盆栽之银杏盘屈殊多,他处少见”而欣喜。

叶圣陶看川剧,多是到锦江剧场,他称赞剧场“建筑甚宽舒,休息处所作回廊,廊外有树木花卉;为他处所少见”。有一次看传统戏目《王三巧》,唱词颇多,当时,王三巧是名角竞华扮演。叶圣陶“听之观之,甚觉过瘾”,认为川剧“以背景描写衬托人物之心情,在各种剧中可谓最富于诗趣者”。这与朱自清爱看川剧,称其词“简洁如诗”的见解不谋而合。

1942年,开明书店在重庆重建编辑机构,始终割舍不下开明书店的叶圣陶辞去教育专员一职,回到开明。

1943年,在动荡不断的局势下,文艺界、教育界在重庆竞春园为叶圣陶庆祝五十寿辰,陈白尘、陈翔鹤、叶丁易、刘海粟、应云卫、李吉力人、耿震,中华剧艺社演职人员等五六十人热热闹闹地给叶圣陶祝寿。叶圣陶在《西川集》中,表达了他对友人的谢意和后半生的态度,他写道:“朋友厚爱我,宽容我,使我感激;又夸张地奖许我,使我羞愧,在这样温暖的人情中,我更没有理由不打算加紧学习。”叶圣陶就是抱着这样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进入了他的后半生。

对于叶圣陶来说,在四川的8年,是生活动荡,辗转流离的8年,也是相对平静的8年。1945年底,叶圣陶全家离开重庆,登船赴沪,“篷上淅沥有雨点,风声水声相为应和,身在巫峡之中,意趣不可状”,在三峡的风声水声中,结束了长达8年的蜀中生活。叶圣陶慧眼识“马”

唐朝文豪韩愈曾经说过:“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在现代文学史上,叶圣陶可谓是独具慧眼的“伯乐”。叶圣陶原名叶绍钧,我国著名的作家、教育家、出版家。他在1927年到1929年主编《小说月报》期间,大量发表新人新作。其中丁玲、巴金和戴望舒等后来驰骋文坛的“千里马”都是在叶圣陶的扶掖下,从《小说月报》这块土地上开始一日千里的文学之旅的。

《小说月报》是当时颇具影响力的杂志,可惜其内容杂乱,作者单一,正渐渐失去生气。叶圣陶任主编后,为改变这种局面,呼吁文学青年大胆“提起笔来写不寻常的时代的生活。”结果编辑部果然收到大量文学新人的稿件。一次叶圣陶在审稿时突然眼前一亮,他发现了一篇短篇小说《梦珂》。小说写一个名叫梦珂的少女满怀憧憬前来求学,结果却由于为受辱的女模特儿打抱不平而被迫退学,后来寄居姑母家又受到表哥的感情玩弄,为摆脱困境只好到剧团做了个花瓶式的演员。社会是那般污浊不堪,梦珂是那般孤独无助!其实梦珂就是丁玲的写照。丁玲自幼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20岁来到北京求学,结果四面碰壁,生活寂寞贫困。在困境中,她试着向《小说月报》投寄了小说《梦珂》。这篇小说很快得到了叶圣陶的赏识,在《小说月报》头版发表了。这匹在迷梦中彷徨的千里马,被慧眼识英才的“伯乐”唤醒了。她一鼓作气,写出了《莎菲女士日记》、《暑假中》和《阿毛姑娘》等佳作,被时人称为“一鸣惊人的女作家”。1951年,她的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还获得了斯大林文学奖。在经历了十年文化大革命后,已经75岁的丁玲还亲自登门拜访已85岁高龄的叶圣陶,深情地说:“要不是您发表我的小说,我也许就不走这条路……”

在任《小说月报》主编期间,叶圣陶有一次去开明书店商谈杂志发行事宜。开明书店的老板无意中提到:有个在法国留学的青年巴金寄了一部小说《灭亡》来,居然说愿意用自己翻译稿酬自费出版。叶圣陶要过书稿一看,感到喜出望外,立即决定拿回去在《小说月报》上连载。叶圣陶介绍《灭亡》说,“这是一位青年作家的处女作”,“后半部写得尤为紧张”,并且预言其作者巴金在创作上必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从此,巴金这匹骏马开始了在文坛的近五十年的驰骋,成为了中国现代具有世界影响的作家之一。五十年后,巴金还深情地回忆道:“假使叶圣老不曾发现我的作品,我可能不会走上文学的道路,做不了作家,也很可能我早已在贫困中死亡。”甚至还说:“他不单是我的第一本小说的责任编辑,也是我一生的责任编辑。”

《小说月报》是一份综合性的文学杂志,不单单刊载小说。一次审稿中,叶圣陶正感失望,忽然被如下的一行行诗吸引住了: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花一样地

结着悠怨的姑娘。

诗歌沉郁的调子,和谐的音律和朦胧的希望,让叶圣陶深深感动了。他立即写信给诗人,称赞《雨巷》“替新诗底音节开了一个新纪元”,并且叫他多寄几首诗来一同发表。《雨巷》发表后,戴望舒一举成名,并获得了“雨巷诗人”的称号。这位才情横溢的诗人,如果没有叶圣陶这位“伯乐”催他上路,他是否也会“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