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11月12日,陈垣出生在蓬江区棠下镇石头村。陈垣祖父陈海学经营新会特产陈皮起家,成为远近闻名的药材商人。陈垣的父亲排行第五,亦继承父业,生意更加兴隆,但陈垣自幼无意经商,立志为学,得到了父亲的支持。陈垣5岁时随父亲到广州,6岁入私塾,14岁时得见《书目答问》,遂以此为师,摸索求书阅读,后又得见《四库全书简明目录》,眼界更开一层,于是泛览群籍,知识面渐宽。
17岁时,陈垣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住在新会会馆。和他同住会馆的,是光绪壬辰科进士翰林伍铨萃。伍先生和他谈起学问来,发现他读书很多,对书的作者、内容、版本,都能谈得头头是道,大为惊奇。其实陈垣13岁就已经把十三经读完了,后来偶然看到张之洞的《书目答问》,眼界更是大开,渐渐学会了按照目录选购经史子集所需的图书,广泛涉猎。但可惜的是,这种博学在当时是要被指为不务正业的。
那年的试题是《冉求之艺,文之以礼》。陈垣放笔直书,信心十足。考完后回到会馆,将所做的文章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与伍先生听。伍先生认为他的文章虽好,但不合八股规范。九月初九日放榜,果未考中。陈垣懊恼离京,伍先生送陈垣到车站,握着他的手说:“文不就范,十科也不能考中!”这话对陈垣刺激很深。回到广州后,陈垣便发愤要把八股文作好。他买回了十科的《直省闱墨》,一遍遍细读,最后装订成四大册,认真体味,有的好文章甚至能够背诵。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八股文大有长进,但是后来科举却取消了。晚年陈垣回忆说:“可惜白白糟蹋了两年的时间,但也得到了一些读书的方法。”
陈垣18岁时就教过蒙馆,并且对学生不打板、不体罚,这在当时是很罕见的,受到了学生家长的欢迎,也引起了其他私塾的注意。这可以说是他几十年教学工作的第一章。
1905年,在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影响下,他和几位青年志士在广州创办了《时事画报》,以文学、图画作武器进行反帝反清斗争。继之辛亥革命,他和康仲荦创办《震旦日报》,积极宣传反清。
1906年他担任新会篁村小学教师,这是一座当时的“国民小学堂”,在学堂里他把很多课都包下来,讲国文、算学、博物、舆地等,还兼教体操和唱歌等课。课余时间,他经常带孩子们到郊外远足,并采集动、植物标本,同学们很觉新鲜,对这位“新式”老师,非常爱戴。当时学堂里的老师,上课时都穿没有领子的长褂,有时腰间还系上一条丝带,他却带头穿上黄色操衣(即制服),同学们都说他很精神,下课后都愿意找他问长问短,师生感情很融洽。
以后他回到广州,兼教振德中学的课,又在义育学堂教书。在这两个学堂里,他教国文、历史。他在课堂上经常宣传反对专制的思想,遭到两校校长的疑忌,而同学们则很欢迎。有的同学还受他鼓动,走上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道路。陈垣认为中国的贫困、愚昧,挨打受欺,是和当时的教育落后、科学落后有关;认为要使中国振作起来,必须多办学校,加强教育工作,发展科技。他在报刊上写时事论说,同时也发表过宣传兴办学校、兴办女学、卫生医药、西法接生等文章。他和几个朋友集资创办了一所医学院,取名光华医学院,他既是光华的创办人之一,又是该校的理事,并且是这所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
1910年他在光华医学院毕业后,留校做助教,不久,又担任了教学工作,教过人体解剖学、细菌学等课程。教材则参考日文卫生学课本,课本上有很详细的插图,他讲课注意直观教学。讲人体解剖学时,由于还没有教学挂图,为了使学生易于接受、理解,他就自己动手画挂图,上课时张贴在课堂讲解,这些挂图有些是从外文解剖学课本中临摹下来的。为了课程的需要,他常带着学生到广州郊外乱坟堆中捡拾零散骨骼,把它们洗净、拼排,作为课堂教具。同学们看见实物,且自己动手拼凑,加强了感性认识,容易记忆,印象深刻。这些都是当时其他教师没有做到的,所以同学们非常敬佩这位老师。陈垣为了提高自己的实践能力,经常利用讲课的业余时间,给亲友、邻里的患者义务诊病治疗,随请随到。既减轻了患者的痛苦,又丰富了教学内容。教学促进了实践,实践又提高了他的教学水平。
1913年,陈垣从广州来到了北京,从此弃医学史,自学成才。由于他的刻苦努力,在史学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就,是国内外公认的史学大家。但他仍认为中国的教育不发达,国家想富强就应注意办教育事业,因此很关心教育工作。
1920年,华北地区旱灾严重,北京街头每天都有自外县灾区涌进的大批难民,许多孤儿缺衣少食。他看到这种惨状,便和朋友们商议,集资办起一所工读学校,名为“北京孤儿工读园”。第一次收容的男女孤儿有二百余人,该园除收灾区孤儿外,本市的孤儿亦可入学,随来随收。园中按文化程度分为高低教学班,教授一些基本课程,并设立各种劳动、技艺班,同学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任意选择,参加一两个班。该园实行半工半读制,孩子们不但在园内可以得到识字读书的机会,并且可以学到一技之长,学到一两种谋生的本领。在这里,陈垣担任园长,并负责教务工作。
1921年9月,陈垣又创办了平民中学,这所中学除招收一部分本市的小学毕业生外,大部分收容的是河北灾区青年。他任校长,并兼教国文、历史和中国文学史等课程。平民中学学费低于其他中学,根据学生经济情况还可减免学费;当时该校以功课好、纪律严闻名全市。
刚到北京的几年,陈垣对时局虽大失所望,但锐气未减,还有一些设想,想担任一些实际职务,为国家办些事情。1921年,他任教育部次长,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就任的。但后来他发现工作无法开展,就提出辞职,离开教育部到各大学去授课。他先后在北京大学、北平师范大学、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历史系任教,再没有担任其他政界工作。20世纪20年代后期曾在北平师范大学担任过历史系主任,解放前后在辅仁大学任校长二十多年,解放后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多年。
陈垣在教学过程中要求学生不能只顾勤学,更要注意品德修养,注意锻炼身体。他教导学生修养、锻炼、勤奋三者不能缺一,万不可功课好,又有好身体,而为非作歹,或去为敌人服务,这是大节,要学生千万注意。陈垣从事教育工作近七十年,他始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在教学第一线。虽然他是史学界的权威,学问博大精深,但他教学时,很平易近人,平日和学生相处,如春风化雨,和蔼可亲,诲人不倦。他的学生千千万万,遍及各地,多少专家在他培育下起步,多少学者在他灌溉下成才,几代青年在他身边成长起来。
陈垣曾在一段时期内信仰宗教,故从1917年开始,他开始研究中国基督教史,于是有《元也里可温考》之作。他认为,中国基督教初为唐代的景教,以次为元代的也里可温教、明代的天主教、清以后的耶稣教。所谓“也里可温”,是元代基督教的总称。元亡,也里可温就绝迹于中国。但作为宗教史来说,它又是世界宗教史的一个组成部分。他这一著作不但引起中国文学界的注意,也受到国际学者和宗教史研究专家的重视。此后,他又先后写成专著《火祆教入中国考》、《摩尼教入中国考》、《回回教入中国史略》。
在研究宗教史的同时,他还注意研究元史,从事《元典章》的校补工作,并采用了两百种以上的有关资料,写成《元西域人华化考》一文,在国内外史学界获得高度评价。在研究《元典章》的过程中,他曾用元刻本对校沈刻本,再以其他诸本互校,查出沈刻本中伪误、衍脱、颠倒者共一万二千多条,于是分门别类,加以分析,指出致误的原因,1931年写成《元典章校补释例》一书,又名《校勘学释例》。
他在校勘学、考古学的成果还有《旧五代史辑本发覆》、《二十史朔闰表》和《中西回史日历》等书。他阅读了大量宋人、清人有关避讳的述作,并广泛收集引用了一百种以上的古籍材料,写成《史讳举例》一书,“意欲为避讳史作一总结,而便考史者多一门路、一钥匙也”。
七七事变爆发后,北平被日军侵占。他身处危境,坚决与敌斗争。在大学讲坛上,他讲抗清不仕的顾炎武《日知录》,讲表彰抗清民族英雄的全祖望《鲒埼亭集》,以此自励,亦以此勉励学生爱国。同时,他还利用史学研究作为武器,连续发表史学论著,抨击敌伪汉奸,显示不屈不挠的民族气节。在八年抗战期间,他连续写成《南宋河北新兴道教考》、《中国佛教典籍概论》等宗教史论文及《通鉴胡注表微》,都含有讽今喻世、抒志表微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