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7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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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幽默是一种境界

启功虽然没有很高的学历,但他凭着聪慧和毅力自学成才,特别是因为陈垣慧眼识珠,他被破格录用,很早就名满学界和书画界。然而他的影响及至全国,甚至连凡夫俗子都耳熟能详,几乎妇孺皆知,则似乎是近20多年的事。当然,一般人知道他,多是因为他字写得好,被誉为“中华第一笔”。他的字确实是遍及全国,随处可见,因为他比较好说话,几乎是各行各业,有求必应,让写匾就写匾,让题签就题签。他早就笑称:“我就差公厕没写字了。”不过,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字不如画,画不如文物鉴定”,说因为写字不像画画费事,所以他也乐意写字,因而也就写得多,影响大。这样说,当然是自谦语,但也不无道理。也因此,他不太喜欢人称他“书法家”,更愿意人称他“教授”、“学者”。他说自己的职业是“教师”,但他又从不以“教人者”自居,而总是那样谦虚自抑,不让人称是他的“学生”。文革以后,他的思想、精神、才气、学养得到解放,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的能力得以充分发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得意,而是更清醒、更冷静地对待自己。1978年他自撰了一篇《墓志铭》,通篇以调侃的口吻,对自己的能力、经历作了概括述评,看似戏谑,实则透露了他的人格精神,是一种极高的境界。铭文曰: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名与声,一齐臭。

启功撰写这篇《墓志铭》时,学界职称还没有现在这样普及,别说“副教授”,就是“讲师”的含金量也不比现在的“教授”差。即便如此,当时启功的道德学问也已非一般教授可比,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他还未由副教授晋升为教授。可他觉得自己顶着“副教授”之名还是有点过“实”。由此足见他是怎样严格要求自己。他在政治上(错划右派)、生活上(丧偶,生病)一直遭受困厄,但他笑“计平生”,坦然面对生前身后。无怪这篇高格的《墓志铭》很快就传了开去,许多人为他的谦逊、达观、诙谐所折服,所倾倒。

启功对待声名、职位、生死一直是谦逊、达观、诙谐的态度。他因心脏病几次住院,他就笑对人说:“嗨,我的心坏了坏了的!”病中病后还写了几首记生病的诗,多幽默诙谐,不妨引一首:填写诊单报病危,小车直向病房推。

鼻腔氧气徐徐送,脉管糖浆滴滴垂。

心测功能粘小饼,胃增消化灌稀糜。

遥闻低语还阳了,游戏人间又一回。

更有一首《赌赢歌》是写心脏病发,想到老妻生前曾言她死后一定有人为启功“找对象”,并双方“赌下输赢账”。后来真的不断有人来为启功介绍,但均未为所动。这次生病抢救,忽然想起此事,不禁“眉开眼笑”,使医护人员大吃一惊,“床边诸人疑团莫释误谓神经错乱问因由”,哪知道是启功想起和老妻设赌想到是自己赢了(一直未续弦)。这首被启功称作“与‘数来宝’同调”的俗体诗写得俏皮风趣,却深刻表现了启功的为人,说明了他对老妻的忠诚和挚爱,说明了他生活的乐观,置生死于度外。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情怀,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因为这首诗篇幅较长,此处不便征引。)也正是因为能如此豁达对待生死,所以每当有人问起启功的健康,他总笑答:“鸟乎了”,常称自己是“鸟乎之人”(意只比旧式悼文中“乌乎哀哉”的“乌乎”多一点儿,到少了那一点儿也就“乌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