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教育艺术大观·百年教育人物传记第18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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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趣闻轶事(1)

1912年4月19日,在上海新舞台,一位穿黑西装、围红围巾、头顶用红绳扎了根小辫的小丑登台亮相,他左手持西班牙鼓,右手执折扇,断继续击鼓,高唱自编功劝募歌,要求大家为刚诞生的中华民国捐款。这位小丑的扮演者乃是清未民初大名鼎鼎的教育家吴敬恒。观众们认为吴敬恒的表演不够,于是跪在台前叩头不止,而且愈叩愈急,观众投掷银元就更多了,甚至有的把金戒、金手镯也投到台上。这时吴敬恒才起立大声说:“谢谢诸位男女来宾,我劝大家捐钱,我不捐钱,我下不了台。我只好把腰间所有的钱,一齐和大家的钱并入一堆,也算是我吴敬恒装点门面,凑凑热闹。”说完,他将腰带一松,若干银元“哗啦”落地,他从满座掌声中躬身退场。

吴敬恒曾被无锡人背地里称为“吴疯子”。“吴疯子”这个外号,大概是由以下几件事情造成的:有一次,满族官僚、江苏学政溥良坐着大轿经过孔庙,在下马碑前没有下轿,恰好被吴敬恒碰见,他气愤地拾起砖石向轿中乱掷,弄得溥良衣帽歪斜,十分狼狈,差役将吴敬恒捉住了。他大声宣称:“南菁书院学生吴敬恒是也!”溥良将他送交无锡县教谕查究。藩台、臬台、将军、学政是巡抚的几位主要助手。教谕对此案很难处理,就将吴敬恒转送南菁书院。当时南菁山长是著名经学家黄玄同,这位老夫子对吴敬恒的尊孔精神颇为欣赏,从轻发落,只给予羁押3天、游街示众的处罚。溥良也怕事情闹开去会有“非圣蔑贤”的坏名声,只好说了几句严加管教之类的话,便不再深究了。

以后,茂名杨颐放了江苏学政,竟公然在画舫狎妓,征歌宴客。吴敬恒约同学田其田,穿了四开叉裤、箭袖袍,头插松枝,扦上红萝卜,手持草纸一束,上船后故意跌了个四脚朝天,口中大声呼道:“生员叩见大人,请赏花酒三杯!”杨学政大怒,一面下令把两个疯子赶走,一面查明来历,命黄玄同将二人革去功名,逐出书院。黄玄同会同广东梁鼎芬等人讨论处分,认为生员冒犯学政理当有罪,但学政征歌狎妓不能为人师表,也该处分。此事经过许多周折,最后以停学了事。

戊戌变法后,吴敬恒的尊孔忠君思想发生了大变化,成了江南维新派的活跃分子。无锡知县以“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为题,命生员生文。吴敬恒却作了一篇白话文,登在了好友孙叔方办的《无锡白话报》上,文章说:“八股若存,中国必亡;不耕不织,咬文嚼字,又有何用?武场考试和猴戏没有分别。甲午一战,弓箭与洋枪之不敌已可分晓,为什么还要啃着狗骨头不放呢?为此,吴敬恒在国内呆不住了,就东渡日本考入了高等师范学院。

1902年7月蔡锷等9人自费留学,欲进官学校。当时进士官学校有两条途径:公派生先在官办的振武学校读3年,成绩合格即可免考进入;自费生须在日本成城学校(此校有“士官生摇篮”之称)毕业,而中国人进成城,是要有驻日公使出具身份证明的。当时清廷驻日公使蔡钧是个顽固守旧派,不肯给蔡锷等维新人物作保。吴敬恒、孙叔方等率领留学生20人到公使馆静坐。蔡钧非但不允,还要求日本警察厅以妨害治安罪逮捕吴、孙等人。日警方判处递解回籍。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吴孙事件”。

当吴敬恒、孙叔方等人被押至上新桥火车站时,梁启超、吴震修、张秉彝、侯毅始等人都从横滨赶来道别。次日押至神户,吴敬恒愤怒不已,即留下绝命书,在登轮时跳入海中,以死抗议,幸被救出。梁启超在《清议报》著文道:“吴君之被逮也,以为士可杀不可辱,欲以一死唤醒群梦,引起国民利权思想”。这是确切的评议。此时,蔡元培恐中途再生事故,特地赶到神户陪着吴敬恒同船回国,以后又一起创立“爱国学社”创办《苏报》,鼓吹革命。

减了“疯病”,多了怪气吴敬恒成了国民党元老,疯事不做了,但仍然是个怪人。

吴敬恒的第一个怪脾气,是一生不做官。1912年,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吴敬恒也在大总统府帮忙。孙中山要他出任教育总长,吴敬恒回答说:“我愿任奔走之劳,做官我是做不像的。”住了4天,就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当编辑了。

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长,函邀老朋友去当学监,吴敬恒婉辞了。后来蔡元培做大学院院长,又请吴敬恒担任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主任。他想这算不得官,且是兴趣所在,答应了下来。

蒋介石掌权后,多次要吴敬恒出来做官,他回答说:“我是无政府主义者,脾气也不好,不敢当呀!”这就有个问题,吴敬恒一生官衔多得数不清:1924年当选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1927年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中央国防最高会议常务委员、国民党中央评议员、总统府资政等等。

他是一个有名的老官僚,怎么能说从不做官呢?其实,绝大多数是挂个名的虚衔。吴敬恒曾对族侄吴余庆说:“开大会,把我这个所谓‘元老’请上主席台,照相让我站在前排,很像无锡惠山泥人‘大阿福’,放在橱窗里摆摆样子。”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该是个重要的实缺,但吴敬恒并未到职。他终其一生只领一份中央监察委员的薪水,也从不去办事。监察院有紧急公文,于右任叫秘书长狄膺亲自送去,他连摘要都不看,胡乱签署,闹了乱子他一笑置之。

在吴敬恒晚年,有人说他老来得志,官运亨通,也有人说他不去争权利乃自鸣清高。他说这些话都不对,并对自己的不做官做了一番剖析:“我不过是一个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官场如戏场。戏班里有副对联:悲欢离合,开场日即收场日;男女老少,看戏人即做戏人。官场与戏场的真枪。蔡元培的大学院长被挤掉,胡汉民、李济深被关押差点送掉性命,这不是真刀真枪么?黄埔系、政学系、亲日派、英美派,蒋家天下陈家党,相互倾轧,明争暗斗,还轮得上我这刘姥姥么?挤也挤不进去!国府主席林森死了,蒋介石找我商量,要我继任国府主席。我当时不拆穿,只是对蒋说:‘我这个人不宜当国府主席。’他又问:‘为什么不适宜?’我答:‘我最抑制不住自己的性情。当了国府主席,就要经常接见外交使节,看到有些国家的大使呀、公使呀,穿着他们本国的服装,花花绿绿像做戏一样,我会禁不住笑出声来的。那就有失国体呀!’蒋先生听后也笑了,笑过又问:‘既然你老先生不愿意,你看,由哪一位来担任才比较合适呢?’我心想,于右任和居正都可以当,他们也愿意当,蒋介石不去找他们,偏偏来找我这个并不想当的人,分明是蒋先生自己想当。我就如旨答说:‘现在抗战时期,最好是党、政、军统一于一个领袖,使事权更能集中,我看还是由蒋先生兼任最宜。’后来就由我在中常会提出,由蒋介石兼任了国府主席。有人说我清高,谈不上,我是小人。还有人说我玩世不恭,也不对,我是‘正世有恭’啊!”

吴敬恒的第二怪是一生清廉。托他求情办事的人不少,没人敢送金条支票现钞,就是送书画古玩,他也会当场扔出门去,叫你十分难堪。他常说:“非义之财不贪,无功之禄不受。”

吴敬恒赞成裘可桴“生不做寿、死不开吊”的主张,生平最反对做寿、开吊。

1925年,吴敬恒60岁,上海的无锡帮为他庆贺花甲寿诞。大厅上红烛高烧、寿幛高挂,桌上有寿桃、寿面和各种寿礼。上海滩的头面人物济济一堂,独不见老寿星出场。直等到不耐烦的时候,才收到一封发自杭州的信。

诸位先生执事:

奉赐帖感悚莫名。弟因先母早逝,故先外祖母不忍提及弟等出生之日,从未有所谓“诞”,糊里糊涂,醉生梦死地白活在狗身上,不知到今几何年。有人登报说替我庆花甲,我才知道已登了花甲,这叫做谣言处处有,中国特别多。哈哈!我虽相信我或者已登了花甲,却不敢在月份牌上拣一个茶会日子就算生日。我最反对庆寿做生日,所以没有庆寿有我去拜祝的,这是一个硬凭据,我虽登了花甲,够得上弄个华诞出来玩玩,却不敢非之人者又来有之己。敬璧原帖,并叩谢诸先生,本日弟已赴杭州,亦不能陪座,歉甚。

敬恒谨启

吴敬恒给同乡好友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一纸怪话弄得人哭笑不得,十分尴尬。60华诞的素席只好变做无锡帮旅沪同乡会的聚餐了。

人们还是不接受教训。到了1945年,吴敬恒80岁了,卫聚贤教授主办的《说文杂志》出了一期“吴敬恒八十大庆专集”。吴敬恒极不赞成,当即申明说:“我吴敬恒是偷来的人生,出生前,祖母曾托梦给外婆,说从阴间奈何池里用秤钩钩出来这个孩子,趁阎王爷打瞌睡时逃出了鬼门关,以左臂上有秤钩钩伤的伤疤为记。此子出生后,千万不能做生日,因为是阎王的逃犯。被阎王得知是要捉拿归案的。”吴敬恒臂上确有寸把长一块黑疤,这故事听来还真像有根有据似的。

这件事,被蒋介石知道了。到农历2月28日那天,以蒋、宋夫妇的名义,给吴敬恒送去一盘大蛋糕。这当然是不能扔出门去的,恰好来了一群亲友,他亲自动手把寿糕切成小块,请大家分享。有人建议每人吃碗寿面,吴敬恒说什么也不答应。亲友故旧为他筹集的“八十大庆”基金黄金10两,吴敬恒坚决不受,后来全部赠给他家乡的一所中学做了新校舍建造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