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泠淡然一笑,走上前,无畏地回应道“你我同为男儿身,同榻一晚又何妨?大凉男子均为洒脱不羁之士,我也不例外。”她藏好眸中的狡黠,步入屋内。
应笑春冷嗤一声,回身点燃灯烛,客套了一句“请便”后,兀自掀开帐幔,上塌躺好,盖上锦被。
初泠刚才已从他身上嗅出几丝血腥味,见他毫无待客之意,便悄悄靠近床榻,凝视他安静的睡颜。这个人表面疏远冷漠,睡姿却能令人生出亲近之感,实在有趣。
榻上人的褐瞳突然睁开,闪过一丝不耐“林公子喜欢看着别人睡觉吗?”
“笑春兄尽管睡吧,我不会打扰你的,只不过多看会罢了,笑春兄还怕丢了清白不成?”初泠模仿云倾夜轻佻的模样,调笑出声。
“随你。”应笑春不再理她,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内侧,躲避初泠探究的目光。
初泠见他依旧冷淡,也不介意,轻轻挪动身子,倚靠在床头,等着应笑春伤口崩裂,自己露馅。她无聊之中,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这里并无特别之物,只有窗台前摆着一盆金盏菊。金盏菊意喻惜别,他莫非离开了什么不舍之人?
正当初泠思考渐深,快要有所觉悟之时,门外陡然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她顿时一惊,不知所措间,一只手掌捂上了她的檀口,腰上一麻,她被身后之人点了穴。
那人将她平放在榻上,掀开锦被盖好两人。确保锦被一角遮住初泠的面容后,他白皙的手指一弹,烛火再次熄灭。
“叩叩”有人敲响了房门。
“笑春,你睡了吗?我有事想同你一叙。”
锦被下的初泠听出是云倾夜的声音,身子本能一僵。
“爷明日再来吧,笑春今夜实在太累。”应笑春故作疲倦之声,回应门外的人。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那你好好歇息,打搅了。”随后,一切变得静寂无声,初泠刚想开口,应笑春忽然掀开被角,低声道“不要乱动,他还没走。”
一股特殊的气息飘入初泠鼻尖,淡淡的,极似传说中的男子体香。初泠不再动弹,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身边的人随之起床,重新点燃灯火。他回到榻边,解开初泠的穴道,却在初泠坐起的一瞬,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看来你真的受了伤,快躺下,我帮你看看。”初泠离开床铺,扶应笑春躺下,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病态。
初泠欲解开应笑春的亵衣,却遭到阻拦,她瞥向他,面无羞涩之意“我是大夫,不看伤口,怎么替你诊治?”
应笑春收回手,将头偏向一侧。初泠剪开他身上被血浸红的布料,发现他腹部插着一支刀尖,嵌入血脉,刀尖是被人硬生生截断的。初泠微微一惊,他腹部曾中刀,莫非……
“我帮你取出来,会很痛,你要忍住了。”初泠用随身的医用刀片挑出刀尖,又迅速为应笑春止血。期间,那人居然没有因痛吭一声。
初泠包扎完毕,温言问他“今日午宴之上,射杀了秃鹰,救我和小皇子一命的人是你,对吗?”
应笑春没有回答,只是下床取来一件新亵衣,径自换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不,应该说你为什么要射杀异凤寻?”初泠起身,对着他的背影追问道。
应笑春微偏头,语气冷若寒冰“有些事,公子无须涉足。多管闲事的后果,你未必承受得起。”
“是云倾夜让你这么做的,还是倾城公子……”初泠一句话没说完,便因应笑春眸中的冷意堵塞了。
“出去。”他手指一伸,指向门外。
初泠一时怔忡,踯躅不前。
“出去!”这一次,他似乎生了很大的气。
初泠皱了皱眉,洗净满手的血污后,才退出门外。她刚关好门,房内的亮光就灭了。看来,她真的很不受欢迎。
初泠慢慢走出思齐院,一路都在思索今日的所见所闻。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诡异事件,她暂时还不能消化。等她推开望凤居的大门,进入竹林时,蓦然看见一抹墨绿色的影子。
她顿时欣喜若狂,奔上前呼喊道“师父,你来看泠儿了吗?”
那人转过身,茶色的眸子波光滟潋“小初。”
“是你?呵,天师大人,我倒忘了,你我已恩断义绝。深夜前来,莫非是想赶尽杀绝?”初泠一甩袍袖,越过惊掣,往寝居走去。
“你忘记白日的红衣男子吧,他的行为举止只能代表南玦天师。现下,我是以惊掣的身份来见你。”惊掣趋步上前,伸手拦住了初泠。
初泠推开他的手,冷冷瞪了他一眼“从你掐住我脖子的那刻开始,我们的友谊已荡然无存。如今你想反悔,太迟了。”
“这枚指环你收下,来日会用得着。无论你如何恨我,都不要丢了它。”惊掣取下食指上的金指环,握起初泠的掌心,投放其中。
初泠正要扔出去,就听惊掣出声制止“时局动荡,秣陵将有大事发生。你现在丢出去的,是司马府的数百条人命!”
“大事?你们想干什么?”初泠放下抬起的手臂,水眸满是震惊。
惊掣轻抚她的肩头,柔声安慰“你只需记住,这枚指环能救你的命,其余的都不重要。”
“惊掣……”初泠正想细问下去,耳边骤然响起另一个男声。
“天师大人深夜驾临司马府,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和爹一声?我们也好筹备酒席,款待一番,失了礼数就不好了。”竹林尽头,男子一袭月白锦袍,手摇折扇,缓步而来。
惊掣回头,茶色的眸子与那人的凤目对视,无形之间,已厮杀百回。
“是惊掣失礼了,即刻便走。”最终惊掣妥协,俯身道歉。他正欲走出竹林,面前的人一挥折扇,挡住了他的去路。
“司马府会放过你,不代表我也会。”云倾夜凤眸噙着挑衅,斜睨惊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