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拾起一块顽石,轻轻投入梨木之间的小径。只听咔嚓一声,原本静止的梨木竟移动起来,将那顽石死死封锁于树丛之中,一分间隙也不留。
“果然不对劲。”初泠低叹一声,有些无措地盯着眼前的阵法。外婆和师父并未授予她八阵之术,即便她天资聪颖,对这陌生的陷阱仍是无从下手。
初泠沉思片刻,握紧拳头,轻抬足,欲冒险一试。这时,“嗖”,一阵风带着某样东西从她眼前滑落,陷于左前方的泥土中。她瞬间感到一股冷意从背后升起,猛回头,却无一人一物,只有来时那道木门,依然紧闭。
初泠稍稍有些不安,她死死盯住方才被人砸中的泥土。过了一会,什么也未发生,树林毫无动静。她心下暗喜,竟有好人愿意帮她。
虽然外婆嘱咐她不可轻信于人,但如今情况危急,师父急需那昆玉璧做解毒药引,自己也不能思虑太多。在这种侥幸心理的作用下,初泠迈开步子,往前一步,踩在那块泥土上。
“啪”又一个不明物砸在面前,正是东北向。她疑惑地四下张望,还是不见任何踪影。身上开始涌现寒意,难不成见鬼了?初泠搓了搓手臂,继续按照那人的指向,一步一步向前,最终到达阁楼之下。她将手藏在袖中,轻轻触摸门面,用力一推。
“吱。”门被打开,“呼。呼”有什么东西冲出阁楼,直射向她的面门。初泠迅速一扑,趴在地上,躲过那两道暗器。她等了一会,未见异常,才从地上爬起,步入阴暗的阁楼。
阁楼的窗户是半开的,银色的月光投进楼里,映射出一条木梯。初泠抽出火折子一擦,照亮周围,她比一般女子大胆些,但这楼中空无一人,光影憧憧,也着实显得鬼魅。
她点亮身旁几案上的一盏夜灯,屋内的景象渐渐清晰,都是些绝迹的字画,加上典籍的孤本。初泠淡淡扫了一眼,驻足片刻,欲沿梯而上。此时又听“啪”的一声,有东西击落在木梯上。
“咔。咔”面前的楼梯层面突然塌陷,只剩数块未相连的木板。初泠大骇,清秀的脸上布满惊恐,她皱着眉,深吸一口气,踩着那些未下陷的木板,向上走。
经过空洞处,下方竟是锋利的锯齿,上面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暗示之前闯入者的下场。初泠见此情形,娇小的身子不经意地轻颤。待她提心吊胆地上到二楼,眼前赫然一亮,是东海的夜明珠,深夜中,正散发着莹白的光泽。
她放下夜灯,看向正前方的一只小匣子,上前打开,借着夜明珠的光,只见一只环璧搁在里头的绸缎上。初泠从怀中掏出帕子,拿起它仔细研究,晶莹剔透的玉身,橙色的微光,的确是昆玉璧。
初泠乍喜,动手将环璧包起来,藏在怀中,又将袖里预备的字条抽出,放入匣内。她回身吹灭灯火,从二楼窗口处跳出,沿着自己方才记下的路线,穿过树林,趁着无月之夜,身轻如燕,消失在围墙之外。
她走后不久,看似无人的二楼窗前,忽然冒出一个人影,他正悠闲地摇着折扇,瞧着她的背影浅笑。那人的面容在夜色中朦胧不清,风流倜傥之气自然流露,他的眼神犀利中带着戏谑,让人难以明辨他的意图。
“少爷,你太贪玩了,此事若让老爷知道,定然免不得一顿训斥。”屋内已熄灭的灯火再次被人点燃,来人身着一件棕色锦褂,手执夜灯,来到窗前,灯光打在摇扇人身上,映出他颀长的轮廓。
摇扇人的容貌渐渐清晰,正是先前客栈里的那位公子。此刻,他那对凤目光彩慑人,深邃如湖的墨瞳,几欲将人吸进去。
“秋叔,先不说这个,让我们看看那小贼留的字。”他收起折扇,敛去笑意,修长的手一伸,仅用两指夹起初泠的字条,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急需此物一用,半月后自当奉还”。他看罢,朗声大笑,在空荡的楼阁引起剧烈的回声。
秋栖林摇头叹了口气,劝诫白衣年轻男子“少爷,昆玉璧可是云家自太老爷起,便小心保存的传家宝。如今失窃,少爷你还笑,明日看你对老爷如何交代?”
白衣公子对秋叔咧咧嘴,似不在意地转起手中的扇子,出口的音色若清淙流水,似秋夜晚风,煞是好听“呵,秋叔,这楼阁一向无人看守,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告诉爹,我们云家的机关设的不好,被贼人钻了空子。”
秋栖林闻言立刻拉下脸,面色极为不善“少爷,你好歹也十八岁了,怎么还是个顽童心性?刚才他来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瞧见,你一步步指引着他来这儿偷东西的,你……”
白衣人头微偏,抬手一甩,打开折扇堵住秋叔的嘴,眼光忽而变得凛冽,不容抗拒,嘴角却挂着笑“秋叔,今日之事可别说出去。太爷爷设的机关,你知道我一直很感兴趣。此夜有人前来,我便借机一试,不想竟真的一一解开,便宜了那小贼。不过,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白衣公子言罢,翘首看向窗外破云而出的月牙,唇边的笑瞬间冷凝,如同新月的光辉,寒意袭人。
初泠返回客栈后,立即收拾行李,向南赶路。她再入雁荡时,医佛立在天池畔,似等她已久。
“跟我来吧,没事就好。”医佛语气淡漠,双眼却在看见初泠的一霎,明显一亮,她总算不必日夜担心了。
初泠跟上医佛,来到亦寒的房间。她取出昆玉璧,递给医佛,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医佛刮下昆玉璧表层的玉屑,混在汤药中,喂给亦寒。
“噗。”刚咽下解药的师父突然吐出一口黑血,点点污迹粘在医佛的灰袍上,渲染出一片诡异的颜色。
“师父!”初泠猛然站起,急速奔向床榻,此时,男子已重新躺回塌间,面部黑斑乍现,似乎被新的毒素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