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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阴狠,是不是你做的

孙东平刚看了几份文件,门又匆匆打开了。秘书一脸不安之色地走进来,说:“孙总,那个……公安局的人找您。”

孙东平困惑,“公安局的?”

“是的。”这个来实习的小秘书吓得瑟瑟发抖,八成以为老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人家要来抓他了。

孙东平自己也糊涂着,倒是被她那样子逗乐了,安慰道:“别紧张,应该没什么事。先请他们进来吧。”

秘书惶恐地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干警在她的带领下走进了办公室。

孙东平已经站了起来。他已经镇定了下来,温和有礼地去和警察握手。

“二位请坐。小王,泡壶茶来。”

其中一为年长一点的干警抬手阻止,“孙先生,我们就是问几句话,不用这么麻烦了。”

“没问题的。”孙东平十分合作,支走了秘书,

两名公安交换了一下眼神,年轻的小干警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孙东平。

“孙先生,请您看一下这张照片。上面的男人,你认识吗?”

孙东平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我认识他。”孙东平把照片还给了小干警,对方正为他这么爽快地承认而有点吃惊。

“他叫赵家齐——起码是个长得很像赵家齐的人吧。”孙东平问,“他出事了吗?”

老干警不答,反问:“您和赵家齐很熟吗?”

“算不上多熟。我高中是在南市读的书,那时候他在学校附近开网吧歌厅什么的。我那时候年少好玩,常去他那里。我们几个孩子有家庭背景,花钱又大方,他对我们一直很殷勤就是了。后来我回国,还和他通过电话。”

老干警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那你还记得叶文雪吧?”

孙东平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当然。她是我……我们高中的时候谈过一阵子恋爱……”

“那你知道她死了吧?”

孙东平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听朋友说了。她这几年有点……总之挺可惜的。”

老干警有板有眼地说:“六个月前,叶文雪在一家夜总会里,被人劝诱吸食毒品过量。有人举报说给她提供毒品的就是赵家齐。”

孙东平呆了一下,“是吗?”他茫然起来。

小干警接着说:“我们有证据表明,大约七个月前,你曾往他的账上打过五十万。”

孙东平一下明白了过来,反倒笑了,“我的确是给过他钱,可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回国后和他联系过一下,他要向我借钱做生意。”

老干警笑道:“孙总不会这么大方,一个几年不联系的人,都可以随手给他五十万吧?”

“当然不是!”孙东平从容一笑,“虽然我们家的商场开到了上海,但是当年发家是在南市。赵家齐的大哥怎么说都是南市一霸,做生意,总是要拜一下山头的。我回来从家父手里接管了很多生意,还在南市和人争一块地皮。老赵顺水推舟在他哥那里帮了我的忙,我总是要给谢礼的。”

两个干警又对视了一眼。

老干警忽然问:“叶文雪的父亲是被牵扯到一桩贪污受贿、官员和地产商勾结的官司里才落马的,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孙东平眼神冷了下来,“我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你那时候的女朋友,好像就是那次事件的导火线。”

孙东平脸上客套礼貌的笑容僵住了,他半晌才低声说:“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说叶文雪的父亲是罪有应得。”

老干警丝毫不为所动,干脆地问:“孙先生,你是否会为了女友报仇,收买人引诱叶文雪吸毒?”

孙东平转过身来,惊讶又不屑地笑了,“公安同志,当年的事,我到现在都没有原谅那些人。不过买凶杀人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老实说,其实我一直知道叶文雪的状况。她那样的生活方式,何用我花钱找人杀她?用不了一年,她自己就可以杀了自己。还有姚依依,你们肯定也调查了这个女人的,也是我当年惹的情债。我也一直有她的消息,她最近婚姻遇到危机,丈夫出轨又兼家暴,怀孕四个月流产。这难道还能是我做的不成?”

小干警不自觉地轻轻点头。

孙东平继续说:“我这人是信因果报应的。有良心的,自己会报复自己;没良心的,生活会来替天行道。我给赵家齐钱,这不过是生意场上互惠互利的一笔交易。而且不妨这样说:以我的身份,恐怕还是买不动他为我杀人的。叶文雪一事,实在与我无关。二位,我工作繁忙,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们可以改天再聊了。”

这么明显的送客,两个干警不得不站起来告辞。毕竟他们所掌握的证据都是片面的。年轻女孩子被劝诱着吸毒过量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她们自己本身就要负很大的责任。孙东平虽然有嫌疑,但是说他是主使也太过牵强了点。

孙东平送两个公安出门,这才慢慢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里。他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刘静云走下楼,就看到孙东平的车停在路对面。车窗是摇下来的,那个男人正在驾驶座上抽着烟。

马路上车来车往的。隔着那么远,刘静云都可以看出那人有心事。虽然人是坐在那里的没错,可是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心里苦涩得很,觉得慌张又忧愁,可是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老实说,能做的她都做了。她性格好强,也总不能要她去撒泼哭闹。再说男人的心要是变了,哭有什么用?

她打起精神,穿过马路走过去,伸手敲了敲车玻璃。

孙东平如梦初醒,赶紧把烟灭了。

刘静云坐进车里来。见她鼻子冻得有点红,脸色疲惫,让人心生怜惜,孙东平心头一热,凑过去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累了吧,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刘静云被他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胸口那团郁闷之气顿时也消散了大半。她含情脉脉地一笑,“好的,我都饿坏了。”

孙东平开着车朝闹市的方向而去。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秘书给他发来的短信。

“孙总,明天去南市的机票已经买好。虹桥机场,MU5801,早上九点半起飞。”

孙东平收起了手机。

旁边的刘静云正打开了车上的音响,放着一首悠扬的情歌。

孙东平预订的一家会所制的高级餐馆,环境幽雅,菜色齐全,一直是富有阶级的约会圣地。

刘静云一看他带自己来这里,便知道他是真的花了心思要同她和好的。虽然说她还是对孙东平知情不报非常不满,可是徐杨有话说得对,这男人现在是她的,她要想把他留住,自己首先就要把他抓住。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使性子会有男人乐意哄。她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孙东平今天特意点了刘静云喜欢吃的菜,还开了一瓶香槟。刘静云露出笑脸,两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孙东平还叫乐师过来拉小提琴,刘静云笑着说又不是求婚,这才没弄得更夸张。

吃完了主餐,又上来甜点,也是刘静云喜欢吃的冰淇淋。

孙东平很满意地看着刘静云喜悦的表情,说:“以前你在英国的时候,再拮据,都要买这种冰淇淋吃。你尝尝这个,味道是不是一样?”

刘静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你当年向我求婚的时候都没搞这么隆重。看来我以前的确对你太好了。以后要时常敲打你一下,你才知道反省。”

孙东平干笑,“是我错了,应该向你道歉。”

“知道哪里错了?”刘静云斜睨他。

孙东平低声说:“顾湘的事,我不该瞒着你的。”

刘静云有片刻没说话,“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在曾敬的婚礼上。”孙东平决定说实话。

“那么早了!”刘静云不悦地皱眉。

“对不起……我那时候头脑里一片混乱……”

“你要告诉我,只需要一句话。”刘静云冷冷道,“你是要和她说再见,还是要和我分了跟她走,都由你决定。我又拦不住你。”

孙东平觉得这话刺耳,“她并没有对我提什么要求。”

“我也没说她对你提了什么要求。”刘静云心里冒火,“你这么急着维护她做什么?”

孙东平闷闷不乐,“我没有维护她。倒是你,怎么这么激动?”

“你瞒我这么多事,我能不激动吗?你不要忘了,我是你未婚妻。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承诺过,对我永远没有秘密,永远不背叛的。”

“可我并没有背叛你。”

“身体或许没有,心呢?”

孙东平压低了声音,“静云,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

刘静云一听,怒道:“你在逃避问题。”

“你这问题毫无意义!”

“看,还是在逃避!”

“静云,你是在无理取闹!”孙东平无奈。

刘静云喝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先生,小姐……”服务生终于怯怯地走过来,“能不能请你们小声一点,这里是公众场合。”

刘静云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孙东平沮丧不已,只好掏钱埋单。

服务生去刷卡。孙东平便离席去了一下洗手间。

刘静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把餐巾布丢在桌子上。

孙东平人走了,钱包却还放在桌子上的,他这个人在小事上总有点丢三落四。

刘静云习惯性地帮他捡好,放进他外套口袋里。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一动,鬼使神差地又把钱包掏了出来。

孙东平的衣物都是她亲手整理的,不过钱包她平时没事也没动过。这下打开来,里面零钱、卡片、名片,和天下其他男人的钱包一样,没什么特别。

皮夹中间插着一张她和孙东平的合影,还是他们在英国的时候拍的。刘静云专门裁剪过好几张两人的合影,专门给孙东用来放在皮夹里的。孙东平偶尔换一张,反正一直会把他们的合影带在身边就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这张照片一抽,下面果真露出另外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都有点褪色发黄了。少男少女的面孔还青涩稚嫩得很,两张脸紧贴着,对着镜头,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孙东平从身后拥抱着顾湘,大笑着,好像刚说了一个什么笑话。顾湘笑得十分腼腆,却那么幸福。

刘静云觉得浑身发冷,呼吸堵塞。

她匆匆把照片装回皮夹里,将皮夹一把丢在桌子上。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交谈。刘静云是觉得晚饭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醋,孙东平则是觉得要解释太麻烦。

他忽然想起《手机》里的情节。男人并非不想外遇,老实的人大多是因为觉得麻烦。现在看来,的确非常麻烦。

只是,顾湘算是他的外遇吗?

孙东平叹了一口气。

刘静云瞥了他一眼,沉声说:“婚庆公司的人打电话来,说菜单已经拟出来了。”

“哦,”孙东平开口,才觉得声音喑哑,“那你去看看好了。”

“你不去?”

“我没什么意见。”

“不看怎么知道有什么不合你意的?”

孙东平好声道:“静云,以前这种事,一直都是你拿主意的嘛。”

刘静云耐着性子说:“但这是我们的婚礼,我希望你能参与进来。”

孙东平笑,“之前我要发表意见,你和伴娘赶我出门,嫌我多事。现在你又指责我对婚礼不关心,我冤枉着呢。”

那是因为以前彼此没有间隙。刘静云在心里大喊。以前他们相亲相爱,什么都好说。现在他的心挂在另外一个女人那里,魂不守舍,她不得不凡事多长一个心眼。

孙东平看刘静云阴暗的面孔,也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不论有理没理,作为男人,他总是要哄的。

“好了,等我回来,就陪你去看菜单,好不?”

“你要去哪儿?”

“今天是临时跑回来的,明天还要回去。”

刘静云脸色缓和了些,“这样跑来跑去,也太辛苦了。”

“男人要养家嘛。”孙东平见她笑了,也赶紧笑了一下。

车开进车库,两人进了家门。

孙父正在看电视,保姆给他剥橘子。他看小夫妻两个神色如常,孙东平帮刘静云脱大衣,刘静云帮他找拖鞋,看样子是和好了,老人放下心来。

在整个中国大地回暖的时候,顾湘回到了家乡。

她心想,自己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去上海时那个胆小瑟缩、衣衫寒酸的女孩子,只经历了短短半年的洗礼,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落落大方、衣衫得体的都市女子。

这座城市半年没见,又有不少大变化。幸好外婆的小楼还是老样子。这片房子当年强拆不成,居然一直保留至今。这年头地皮飞涨,即使在去年南部房价大跌的时候,这里的卖价也依然惊人。顾湘也算过,如果将来这里的房子出手,她怎么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父亲一家还是老样子。小卖部的生意还不错。顾湘在店里坐了半个钟头,继母一直不停地招呼客人。顾建国的肾一直养着,顾湘这半年也没少给他钱买药,所以他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弟弟顾敏谈了一个女朋友,把人家女孩肚子搞大了,不得不结婚。林淑雯变着法子问着外婆那栋老房子的事,想让小两口住过去。丈夫呵斥了她几句,林淑雯生着闷气回里屋去了。

顾建国对女儿说:“你别理她。你弟弟结婚的事,我们自己可以打点。平时已经要了你够多钱的了,你也不容易。”

顾湘也知道,继母一个没文化的女人,嫁的男人身体不好,生的孩子又不争气,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操持生意。其实她的一生比顾湘要悲哀多了。顾湘同情她。

顾湘对父亲说:“我给你的钱,你也别省着,该花就花。”

父亲问:“你在上海还好吗?吃住习惯不?找对象了吗?”

顾湘啼笑皆非,“找什么对象啊?谁会看得起我?”

顾建国十分愧疚,“你是个好姑娘呀,就是被害苦了。”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顾湘不想总提起往事,“我回来给外婆上坟的。听说终于有开发商要买老房子那块地了,我也打算把房子卖了。”

“你要卖房子?”顾建国惊讶,“那以后你回来住哪里呀?”

“旅馆吧,”顾湘说,“找个住的地方还不容易?”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在上海定下来了?”

“大概吧,”顾湘也没有回答得很肯定,“我是在那里重新站起来的,所以想试着在那里继续奋斗下去。”

顾建国回头看了看里屋,林淑雯正开着电视看连续剧,声音放得很大,全然不顾外面的人在谈话。

他也放心了些,低声对女儿说:“你奶奶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金镯子,说是给顾家长房媳妇的。我没告诉你林姨这事。你这次回来,就把镯子带走吧,以后可以给你的孩子,当成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片心意。”

顾湘笑了笑,“大概我今年真的走财运呢。”

老父握着女儿的手,自责道:“你在外面工作,更要对自己好一点。如今还是有好男人的,找一个合适的结婚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了家后,日子会过得轻松一点。”

顾湘满口应下。她总不能和老父说她这辈子估计都嫁不出去了吧。

外婆的房子原先租给了两对来打工的小夫妻,恰好他们退租。顾湘草草收拾了一下,暂时住了下来。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左邻右舍家里传来说话声、电视声、小孩子哭闹声。这都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声音,现在听来,还是那么亲切。她这个时候才切切实实地感觉自己到家了。

离家几天,也不知道富贵会不会想她。

次日醒来,发现外面下着小雨。都快忘了南方的春天有多潮湿,这雨一落地,不下到入夏是不会停的。

顾湘正在考虑要不要顶着雨出门,就看到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了楼下。院门挡着,她看不清来人,不过很快就听到了敲门声。

邻居一个小姑娘跑出去开门,过来片刻又跑回来,冲着楼上喊:“顾姐姐,有人找你。”

顾湘拉开门往下望去。孙东平风尘仆仆的身影隔着宛如云烟的雨帘,站在院门的小棚底下,手里提着一个半大的行李箱,正抬头望着她笑。

这情景仿佛就像一下倒回去了八九年,那个少年推着单车站在那个位置等着接她上学。也是那样欣喜的笑容,也是那样明亮的目光。

顾湘的眼睛一阵热。

孙东平冲她喊:“下雨,你别下来了,我这就上去。”

顾湘站着不动,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走上来。直到孙东平站在了她的面前,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发梢的水珠和眼睛亮晶晶的光芒,这才反应过来。是他没错。

“你怎么来了?”张口只问得出这么一句。

孙东平态度自然得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他绕过顾湘进了屋,把行李往地上一丢,自己去厨房倒了牛奶喝。

顾湘跟了过去,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找来啦?”

孙东平回头冲她笑,“没事,就是听说你惹上了一点麻烦。张其瑞告诉我你回来给外婆上坟了。我想起我也没给老人家上过坟,于是就跟过来了。”

理由倒挺充分的。顾湘也觉得外婆当年那么喜爱孙东平,他的确应该去坟头给老人家献一束花。

“这里变化不大呀。”孙东平四下望了望,看到顾湘的房间,还挺兴奋的,“你还记得吗?我当年就是朝这扇窗户丢小石头。然后你就会把头探出来。”

顾湘笑起来,“怎么会忘。有几次你都控制不住力道,把我家窗玻璃砸烂了。”

孙东平嘿嘿笑了笑,又摸摸肚子,跑回厨房。

顾湘看着孙东平在厨房里东弄西弄,从冰箱里把她昨天买的蛋拿了出来,然后竟然刷起了锅。

“你要做什么?”

“早饭呀。”孙东平理所当然地道,“我赶早班飞机来的,飞机上只吃了一个小面包,现在饿死了。你吃早饭了吗?我一起做了。”

顾湘呆呆地问:“你会做饭了?”

以前的孙东平,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连开水都不会烧。他现在竟然会做饭了!

“在英国的时候学会的。”孙东平熟练地打燃了煤气,把锅烧干,然后倒上油。等到油热了,他单手拿着蛋在锅沿上一敲,再把蛋打进锅里。两个蛋下锅了一会儿,他端起锅一颠,鸡蛋在空中翻了一个面,落进锅里,煎得吱吱响。

顾湘默默地看着,那么熟练流畅的动作,不知道有多少个早晨,他都是这样在厨房里忙碌,为另外一个女人准备着早饭。

显然,刘静云真的把他训练得很好,很好。

“我记得你喜欢吃嫩一点的。”孙东平关了火,又洗了两个盘子,把鸡蛋分开盛好。然后又倒了两杯牛奶。

“一会儿等雨小了,可以去吃路口的煎饼果子。”孙东平把一个盘子递到顾湘手里,“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那家小摊居然还开着,很惊讶呢。你还记得吗?我们两个以前总在他们家买煎饼吃。”

“我记得。”顾湘低头,闻着煎鸡蛋的浓香,“你总要人家多加一点香菜和海鲜酱,打两个鸡蛋。”

孙东平点头笑,“老板手艺很好,打两个鸡蛋都可以既把鸡蛋做熟,又不会把饼煎得煳了。”

“我昨天还去学校绕了一圈,校门口那家云吞店也还开着呢。”顾湘说,“老板已经不认得我了。不过我提到了你,他居然还记得。”

“还记得我?”

“记得你和曾敬他们打赌,一口气吃了四碗云吞面。”顾湘笑道,“我觉得很少有人能忘的吧?”

“啊呀!那次呀!”孙东平也想了起来,“为什么事打赌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那次真的吃得很撑。”

撑得故意装作走不动路,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顾湘身上,要她扶着自己走路。顾湘脸都红透了,却还是尽力扶着他。他低头就看到她红得透明的耳朵,那么可爱,于是凑过去咬了一口。顾湘吓了一跳,手一软,他就跌在了地上。

风吹得老旧的窗户咯吱咯吱响,把两人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孙东平来得仓促,并没有订旅馆。他工作繁忙,其实后天就要回上海,不想住得太远了。顾湘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客房收拾了一下,让他这两天暂时住这里。

孙东平十分高兴地住了下来,一点也不介意散发着霉味的被子。

因为下雨的原因,他们这一整天都没出门。屋里只有一台老电视,只收得到中央台和地方一台,效果也不大好。两人实在无聊,于是顾湘又煮了一大锅毛豆,两人一边剥豆子吃,一边看中央台的新闻。

“刘静云知道你来吗?”

“我说我出差。”

顾湘瞟了孙东平一眼,“为什不和她说实话?”

“怕她多想,”孙东平叹气,“她光是知道我和你重逢了,就和我冷战了几天。”

“女人从来不喜欢和另外一个女人竞争。”顾湘冷笑了一下,“而且她很聪明的,你能骗她多久?”

“不知道,”孙东平老实说,“可是我觉得有些事,她不用知道的好。”

“那你是在保护她。”

“我当然要保护她。”

“你要真心保护她,就不该再和我见面了。眼巴巴地跑过来,坐在这里吃毛豆,我要是她,肯定要放火烧房子了。”

“你才不会呢,”孙东平笑,“刘静云会放火烧房子的,你没这胆量。”

顾湘被鄙视了,十分郁闷,“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姑娘了。”

“你当年也没懦弱啊。”孙东平说,“你做的事,换我都做不到的。”

顾湘没说话,还是闷闷不乐的。

孙东平挠了挠头,投降了,“好好!我明天给外婆上完坟,晚上就回去。这下你满意了吧?”

顾湘白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孙东平也郁闷了,蹲在旁边埋头剥毛豆,剥好了半碗,捧到顾湘面前,忠犬一样讨好地看着她。他们俩以前就这样,孙东平其实不喜欢吃毛豆,总是剥了给顾湘吃。

顾湘哭笑不得。这个男人比起八年前,五官俊朗了许多,肩膀也更加宽厚,神情淡定,姿态从容。可是她却可以看到他身体里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少年,正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一脸愁容,内心充满了挣扎。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总是一个冲动、任性又爱撒娇的孩子。看他和刘静云在一起,反倒像个成熟稳重又深沉的男人。一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多面。

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出门吃饭。

小区的路很烂,雨后地面积满了水,不知道深浅的,踩下去鞋子全湿了。孙东平便走在前面探路,让顾湘跟着他的脚步。碰到实在迈不过去的水坑,他便踩着水过去,然后找来石头砖块什么的,给顾湘踮脚。

孙东平把手伸出来,顾湘挣扎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由着他半扶半拉地踩着砖头跳过水坑。惯性并不好掌控,她没有停住,一下撞在孙东平身上。

孙东平退了小半步,气息一下有点混乱。

顾湘忙问:“撞疼你了吗?”

孙东平没说话。

昏暗之中顾湘看不清他的表情,关心则乱的她下意识地去检查孙东平的胸口。

伸出去的手被抓住,那只手滚烫。顾湘抬头望,孙东平一双眼睛在暮色中明亮似火。

“这里,”他声音低哑地说,“这个拐角……是我第一次吻你……”

顾湘的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是的,她一直都记得。那天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似乎为了什么事而拌嘴了,两个人都气呼呼地不说话。孙东平一直走在她前面,走到这个隐蔽的拐角突然站住了。顾湘来不及刹车,撞在他后背上。前面的人猛地转过身来,抓着她就亲下来。

孙东平不是没亲过女孩子,可是那次却像第一次一样冲动笨拙。顾湘吓傻了,乖乖地被他抓着,感觉到嘴唇上有个东西又咬又啃,像是要吃了她一样。她张口要喊停,那人却得寸进尺,闯了进来,大军扫荡,顾湘没多久就溃败得一塌糊涂。

两人结束后,都气喘吁吁的。对于初吻来说,刚才的状况已经太过激烈了。顾湘的眼睛里水色潋滟,一片春光,嘴唇红肿,像是在渴求着下一个吻,看得孙东平蠢蠢欲动,又想扑过去。

顾湘咳了一下,把两人都从那段绮丽的回忆里拉了回来。她干巴巴地说:“饿了,去吃饭吧。”

普通的小饭馆,菜却做得不错。两人默默吃着,听着饭店里的新闻联播,时间过得很快。

晚上回家后,倒是出了一点小事。孙东平去上厕所。老房子的厕所不好使,他弯腰舀水,没想到口袋里的手机滑了出来,掉进下水道里,尸骨无存了。

顾湘哭笑不得,她倒不是为孙东平心疼那个手机,她是担心那个手机把下水道给堵了。

孙东平借顾湘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厕所洞里传来铃声,居然还是庾澄庆的《情非得已》。高三那年流星花园风靡全国的时候,顾湘一直很喜欢这首歌。他们去唱卡拉OK,这歌还是孙东平的主打曲。

顾湘很多年后都还记得孙东平站在台上,拿着话筒,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唱歌的样子。虽然现在想起来,觉得挺骚包的,但是还是感到很甜蜜。

顾湘啼笑皆非,斜睨着孙东平,问:“怎么办?要不明天叫师傅来捞好了。估计还是能用的,就是臭了点。”

孙东平也笑了,“算了,丢了就丢了。后天就回去了,重新买一个好了。”

“万一这两天有人找你呢?”

“这个号不是工作号。”孙东平想了想,又补充,“不过这次出来,只带了这一个手机。”

回去估计要被徐杨给骂脱一层皮了。

晚上洗澡,其实也就在厕所外面的小隔间。电热水器功力不足,水有点凉,两个人洗完了都直哆嗦。孙东平先洗,等顾湘洗完出来,他已经煮好了红糖姜水。

顾湘一边喝一边问:“你怎么会煮这个东西?”

孙东平随口说:“刘静云以前每次来例假都煮这个,说驱寒的……”

半晌的冷场。然后顾湘小声地说:“那是给女人来例假的时候喝的嘛。”

孙东平脸有点发红,自己也倒了一碗,几口灌下,“瞧,我照样喝。”

顾湘笑他,“你这头上冒热气的,还用驱寒?你当心上火。”

结果晚上睡下了,两人都有点上火。但是并不是那一碗生姜糖水的功劳,而是因为老房子墙壁薄,而他们恰好有一对年轻热情的邻居。

顾湘翻了一个身,拿被子盖住头,可是邻居那暧昧的声音还是丝丝缝缝地传到耳朵里。声音这么大,睡在隔壁的孙东平肯定也听到了。顾湘倒觉得心里平衡点了,他是男人,肯定比自己更难受,更加睡不着。

鬼使神差地,忽然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