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眸里的薄雾越聚越拢,他醇厚嗓音里已依约有凄清的呜咽,再一次放低声音哀求道:“离烟,离烟,你能不能听我把整件事情说完?”他相信,如果听过全部,聪颖纯净善解人意的叶离烟必定能理解。
“告诉我,是或者不是。”麻木而平直的重复自己的问题,早已深陷绝望的叶离烟实在没力气再听什么。
故事已经听过一遍,不是么?难道她还要继续重复的听一次现在让自己心如刀割的过往吗?不,不需要,有一次就已经足够,那一次就已经足以让她跌落至深不见底的悬崖。
修长手臂在空中僵硬停了半晌最后颓然垂落,云夜痕无奈而懊恼的看向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人。
他也很想回答“不是”,可他不愿意撒谎欺骗自己爱的人,因为他记得叶离烟说过,她憎恶欺骗。
“是、、、”有史以来最沉重的一个字在唇边溢出,这个字已经耗费了云夜痕全部力气。淡蜜色肌肤覆盖上一层惨淡的蜡白,俊美如铸的他此时犹如一尊静穆雕像,而这尊雕像的主基调则是比生命还盛大的悲伤。
墨眉紧锁,黯然伤神的他瞥见叶离烟的身体似乎摇摇将坠,他连忙上前试图扶住她,但依然被她躲过。
眼见似乎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叶离烟退至门口借着门板来支撑自己的身子,云夜痕心痛得无以复加,浓郁的自责在体内翻滚如潮,他试图将事情以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觉解释清楚:
“离烟,我留下你和对你好的确是因为你和她感觉很像,可你要相信我,我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之所以这么久以来都不跟你说可人的事是因为我难以面对那段过往,刚跟你说过,我觉得这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她,一个、、、”
“你不会想告诉我另一个是我吧?你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呵,我也很清楚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爱我。”
无力却断然的截住他的话,叶离烟靠在冰冷门板上冷冽看向云夜痕,五脏如焚,痛得撕心裂肺——
原以为在听到他亲口说出“是”之后我就会彻底死心,再也感觉不到痛,可为什么现在还是好痛好痛?
看不出樱红之色的唇角不断哆嗦着,叶离烟忽然很想笑,因为她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可笑:不论她怎么努力怎么用心怎么追求,所得到的永远不过是背叛和欺骗。她曾以为云夜痕留下自己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兄弟之间反目,而现在看来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云夜痕舍不得早已经离开人世的周可人!
“我原以为你和顾天骏是不同的,但现在看来,其实你们都一样。云夜痕,我谢谢你留下了我的命,我谢谢你在我痛苦的时候给了我依靠,更谢谢你给过我最一段最美好动人的回忆。但你知道吗,你同时也是残忍的,因为留下一个人的命给了一个人希望后又再全部剥夺走,这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很不想让泪水溢出眼眶,可嘶哑着嗓子开口的她却根本控制不住,片刻已是泪流满面,在粉脸上打出一条又一条或深或浅的痕迹。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泪水再也发泄不了她心里蜂拥而至的苍茫和绝望。
暗哑的控诉听得云夜痕亦五脏俱焚,他从未见过叶离烟像现在这么失控和痛苦,即使那次醉酒也没。
两人间不过隔着三四步之遥,却像隔了几百米似的,而且这距离还在越拉越大,直到最后裂成一条缝。
“对不起,离烟,是我不好,我应该早跟你说出那些,可、、、总之,都是我不对,我求你不要再这么伤心,好不好?你这样让我真的很心疼。”口齿向来伶俐的云夜痕一时间再也想不出说什么好,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言语有时其实那么苍白无力,似乎不论用什么辞藻都显得那么轻渺。
挂着数条泪痕,叶离烟慢慢站直自己痛得紧紧蜷缩的身体。离开,她此时唯一能想愿想的就只有离开!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不过是另外一个人的代替,即算爱得贴心贴肺也接受不了。爱情如果就是一场盛极而败的烟花,那么在烟花全部化为灰烬时也就是离开的时候吧,更何况这场旖旎灿烂的烟花其实并不属于自己,而只属于那个像妖精一样魅惑的周可人——
她死了,仍然还会有人愿意为她借着另一个人的名义来点燃一场最美丽的烟花,我呢?
如若某天我也死了,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么?
呵,大抵是不会有的吧。所以,我不会死,我要好好活着,活在一个没有情感纷扰的地方凭吊和老去。
怀着离开的念头,叶离烟抬起蓄满泪水的眸子看向同样面无血色的云夜痕,撕裂开来的心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随手抹掉脸上泪水拿起右侧壁橱上的小包,她飞快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下,清寂道:
“这里面有五百万,我要开那辆车走,算是我跟你买下。这些钱是我还是杀手时存下的,希望你不会嫌脏。”
“离烟,我现在爱的是你,可人已经是过去,她是过去了。你答应过我,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
巨大的恐惧攫取住云夜痕的心脏,他忍住将要窒息的痛楚上前拉住叶离烟开门的手,目色温软而痛苦。
“周可人已是过去,可扪心自问,你到底有多少时候面对过这种事实?我爱你,云夜痕,可你爱的不是我,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个留下。我宁愿自己用一辈子时间去忘记你,也不会成为别人的代替品。放开我,不要让我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