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包袱里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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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今生难圆旧时梦

救慈母少女卖身

繁华的榴州商城,鑫汇超市门前,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后脖子的领口上插着卖身的草标。她跪在地上,满脸哀伤,泪水不时滴落在面前那张用大白纸写的《求助书》上。

女孩儿叫苦杏儿,家在离市区300公里外的四十八垌山区。《求助书》写的悲悲切切,说是自幼丧父,靠寡母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供她上了高中三年级。一个月前,母亲被检查出患有心血管肿瘤,送到榴州第一人民医院住院,亟须开刀动手术。为给母亲治病,已经家徒四壁,空空如洗,连赖以耕田种地的大水牛都卖了。眼看死神步步紧逼,母亲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辍学的她无可奈何,只得向好心的人们求助。她甚至声言:愿意去任何人家当保姆作马牛,甚至不惜卖身做小“二奶”,只要能为阿妈筹集3万元手术费就行。

围观的人们看了《求助书》,莫不感叹唏嘘,有的当即十元、百元地捐赠。几个青皮阿混却在色迷迷地调侃:“嘻,小模样挺水灵的呢!”“老大,小妞儿是原装货,还没开苞,你买了去做三姨太吧!”被称做“老大”的刀疤脸,捏着青杏的下巴,扳起她低垂的脸蛋,像审视牲口般打量着她,一双淫邪的目光烙在她已经发育鼓胀的胸脯上。他拍板了:“小阿妹,1万元成交,跟我走吧!”说着,搂起苦杏儿的腰肢,巴掌在她圆挺的乳房上揉搓着。苦杏儿又羞又怕,却又挣脱不开身子。

正在这时,人群外挤进一个戴着墨镜,身着皮夹克,年纪约四十大几的汉子。有人认出他是鑫汇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覃知恩。只见他一把掰开刀疤脸的手,说道:“兄弟,大庭广众之中,不得无理。何况,区区1万元,你就想乘人之危,让这位小姑娘卖身?”刀疤脸见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揶揄道:“唷唷唷,英雄救美也轮不着你——3万就3万,老子豁出来了,放一把血!”覃知恩笑了笑,说:“如今的市场经济,不是讲究公平竞争的么——我出4万。”刀疤脸不服气,把价码飙升到4万5千。覃知恩立即报了个5万,不待刀疤脸再次飙扬,接着就报了个8万。都说“民莫与官斗,穷莫与富斗”,刀疤脸底气不足了,却依然死鸭子撑硬颈,嚷道:“好好好,老子今天就成人之美,把这小雏儿让给你。不过,你记住,总有一天老子让你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说罢,吹响一声口哨,招呼一伙青皮阿混,骂骂咧咧离去。

覃知恩扶起还在跪着的苦杏儿,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奥迪轿车。不一会,车子就朝市第一人民医院开去。

在医院的收费处,覃知恩的手机响了。电话是秘书打来的,提醒他飞往广州的班机还有不到一个钟头就要起飞,请他立即赶到机场。覃知恩今天要飞广州,与新加坡外商洽谈合作项目,不敢有误,于是掏出一张名片和一张10万元的金卡交给苦杏儿,让她自个儿交费,说是如果还有什么困难,可直接到他公司去找秘书帮助解决,10天后他从广州飞回,再来医院看望她的母亲。

可是,10天后,覃知恩一下飞机,急匆匆赶到医院,已经找不到苦杏儿了!问了值班护士,才知道苦杏儿的母亲除了患有心血管瘤,还并发了“重症肌无力”的怪病,不待手术,就已经死亡了。小姑娘三天前离开医院,不知去向。

守诺言以身相许

从医院出来,覃知恩没上公司,径直驱车回到怡和小区花园别墅。每次出差,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家中的老母亲。老太太患有失忆症和心理障碍性恐惧症,对于自己过去的事情已一无所知,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就知道拜佛诵经,自个儿呜呜哇哇,不知所云;一旦发起病来,惊恐尖叫,犹似遇见魔鬼一般;发作之后,又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覃知恩不知为什么,拥有上千万家财,至今仍光棍不娶,守着个老太太,尽心尽孝。平日里,请了个保姆阿姨照料老太太的饮食起居,下班后,除了很必要的应酬,他都在家与老太太促膝相伴。据说,这老太太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业内人士对此无不称他是“天字第一号孝子”。

打开防盗门,扑来的是老太太的笑声。好多年了,覃知恩都没见过老太太开怀畅笑,今天莫非吃了笑和尚的药?他来到客厅,只见那个叫苦杏儿的女孩儿伏在老太太膝前,说笑话,逗乐子,把老太太逗成了一尊笑菩萨。苦杏儿一见覃知恩,赶忙立身垂手,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董事长!”

原来,母亲过世后,苦杏儿处理了一切后事,将她的骨灰安放在城郊公墓,然后按名片找到鑫汇集团公司,打听到覃知恩的住处,上他家履行当初的诺言来了。她将剩余8万多元的金卡交还给覃知恩,想起虽遇到好心人,仍不能挽救母亲垂危的生命,不禁抽抽噎噎地痛哭起来。这一哭,可把老太太急坏了,拉过她,又是给她抹泪,又是羞着她的脸腮,笑道:“乖丫头,别哭别哭,把一张俊脸蛋蛋哭成个花猫脸,当心日后难嫁人哩!”这一说,倒让苦杏儿哭得更伤心了,她掩面跑到老太太的房间里,“砰”地关上了门。

覃知恩当然心知肚明:苦杏儿是想起《求助书》上的承诺——为了救治母亲,她愿意当保姆作马牛,甚至不惜卖身做小“二奶”。本来,她要是黑了心肠,完全可以带上还有8万多元的金卡远走高飞的,可她还是登门来了!他对这个诚实守信的山里来的女孩儿,不但心生怜悯,而且杂糅着几分敬佩了。

当天夜里,覃知恩给老太太揉肩捶背,陪着说了好一阵话,便起身回房歇息。当他打开房间里的壁灯,不由得大吃一惊——只穿着乳罩、裤衩的苦杏儿坐在床沿,裸露着凝脂般洁白的肌肤,展示出少女玲珑的曲线,悲戚忧伤的神色中,夹着丝丝羞涩。覃知恩不敢正视这玉人儿,木讷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嘛!”苦杏儿垂着眼睑说:“董事长,尽管我阿妈没能救活,可你从那几个流氓无赖手里救出了我,我还是感激你。我说过……我……我今晚就给了你吧……”覃知恩将衣裙扔给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别别……别把我当成那样的色鬼!我已经……可以做你的父亲了!我……不图你对我如此报……报恩!”他着火似地正要逃离房间,客厅里传来老太太尖厉的惊叫声:“恶鬼!恶鬼!该下地狱下油锅的恶鬼呀……”

老太太的恐惧症又发作了!覃知恩和苦杏儿匆匆赶到客厅,只见老太太瑟缩在沙发里,将坐垫蒙头遮身,上气不接下气,歇斯底里地嚎叫,任保姆阿姨怎么也劝不住。苦杏儿俯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胸前好一阵按摩,柔声细语地劝慰道:“老奶奶,别怕别怕,死鬼怕活人哩,我们全都在这儿呢!”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吃了覃知恩递来的镇定药,慢慢睡熟了。

苦杏儿问起老太太的病因,覃知恩似有难言之隐,只是说,怕是从前遇到什么极度惊吓和刺激的事情,才弄成了这般模样吧。他把老太太抱到她的卧室,让苦杏儿陪伴,自个儿长叹一声,回房拴紧了门锁。

透过落地窗,覃知恩看着天幕上的一钩弯月出神,默默地念叨着两个字:“月姑……”返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拿出了一张发黄的相片,看着看着,不禁潸然泪下。这就是月姑——她15年前的妻子的相片。整整15年了,不知妻子现在是否嫁人?带着女儿甜甜,日子过得怎么样?屈指算来,甜甜应该长到17岁了。他曾有过好几回念头,想回乡去看一看月姑母女俩,但却又不敢。他心底深深地藏着隐秘,不敢面对她们。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常常忏悔,不仅对她娘儿俩,还对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妇人……

这一夜,苦杏儿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觉得覃知恩为人仗义,尤其不似别的色鬼大款,恨不得占尽天下女色,供自己淫乐。覃知恩慷慨解囊,却没有让她用处女宝贵的贞洁做交易,真的令她好感动好感动。既是如此,她决定离开覃家,到南方打工,挣了钱偿还这笔债务。

第二天早上,苦杏儿向覃知恩和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又哭又闹,扯住苦杏儿的衣袖死活不放。她说,她怕鬼,恶鬼老是纠缠着她,她要留下苦杏儿做伴。覃知恩思来想去,最终做出了决定……

拜菩萨遭遇绑匪

却说覃知恩见老太太又哭又闹,与苦杏儿难舍难分,便言恳意切地挽留苦杏儿,不过,苦杏儿的身份不是家里的小保姆,更不是什么小“二奶”,而是老太太认的干孙女。他还联系了附近的一所中学,让苦杏儿插班就读,明年参加高考。只要苦杏儿能考上大学,哪怕是出国留学,一切费用都可以由他承担。对苦杏儿唯一的要求,就是利用课余时间,陪老太太散散心,协助保姆阿姨照顾一下老太太的生活。

就这样,苦杏儿留在了覃家花园别墅。

老太太自从有了苦杏儿这个“开心果”,天天都笑眉笑脸的,精气神竟比以前好多了。

转眼,到了农历六月十九。据说,这天是观世音菩萨的圣诞日。老太太呢,早就念叨着要上观日崖的西来寺烧香拜菩萨还愿了。依往年的惯例,覃知恩总要陪老太太去的。这回,他刚巧要处理一单大宗的业务,脱不开身,只好让苦杏儿陪她去了。临行前,苦杏儿找出一条系着玉佛坠子的银项链,挂在脖子上。这条项链,是母亲的遗物,也是40年前外婆留给母亲唯一的纪念品。她要在西来寺为母亲的亡灵祈祷,为她至今从未见过面也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的外婆祈祷。

西来寺坐落在观日崖西侧。这里,古木参天,曲径通幽。从山下到西来寺,要登千余级石阶。苦杏儿为老太太雇了一乘滑竿。也是活该有事,苦杏儿忘了这几天正值她的例假期,登山时忽然感觉小腹隐隐作痛,怕是要来红了。她让抬滑竿的一胖一瘦的两个汉子送老太太先走,自己到附近的小商店去买包“护阴洁”,找个厕所处理一下麻烦事情。等她随后赶到西来寺,找了老半天,哪有抬滑竿的人和老太太的踪影?

苦杏儿吓得脸色发青,冷汗湿背,赶紧回到鑫汇集团公司向覃知恩报告:老太太失踪了!

刚听完苦杏儿简要地讲叙事情经过,覃知恩的手机突然爆响起来。

电话是刀疤脸打来的。

刀疤脸是当地黑社会“黑雕帮”的“老大”。在鑫汇超市门前,刀疤脸被覃知恩“夺”走苦杏儿,坏了他的好事,一直耿耿于怀,总想伺机报复。他打探得覃知恩不仅是个大款,而且还是个大孝子,知道每年农历六月十九总要陪老太太到西来寺去进香拜佛,就想绑他一票。谁知,覃知恩因故不来,逃过了一劫。让刀疤脸更遗憾的是,化装成抬滑竿的两个手下办事不力,本当自个送上门来的小美人苦杏儿也漏网了!刀疤脸勒令覃知恩:用100万元现金和苦杏儿来换票,这钱由苦杏儿一个人送来,让她从通往西来寺第600级石阶左边的小道往前走,将钱放在断崖边的一棵老松树的树洞里。刀疤脸还警告覃知恩:不准报警,而且必须于今天晚上11点钟之前把钱送到,否则撕票,让他给老太太收尸。

覃知恩左右为难,100万元虽不是小数目,但他并非守财奴,人命无论如何也比金钱贵重。问题是,怎么能避免苦杏儿不身陷魔窟,不让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儿惨遭刀疤脸的践踏?可是,假如不应承刀疤脸提出的条件,老太太又一定是必死无疑……见覃知恩愁容满面,苦杏儿一再追问,他只得如实说了。

“董事长,为救奶奶,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了!”苦杏儿拿定了主意。可覃知恩就是摇头:“杏儿,太危险了,此事万万不能。这是把羔羊送入虎口啊!容我再想想法子。”他心急如焚,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闭上眩晕的双目,凝神沉思。办公室里,壁钟的指针一分一秒“滴答”跳动,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心尖。他宁愿拿出150万,甚至200万,也不能让苦杏儿落入绑匪手中。他拿定主意,等待绑匪的电话,再跟刀疤脸谈判。他知道,在绑匪没得到钱和苦杏儿之前,是不会轻易撕票的……

可是,当覃知恩睁开双目,原先坐在老板桌对面的苦杏儿已经不见了!

覃知恩打电话问门卫,门卫说:几分钟前,杏儿小姐离开了公司。

覃知恩打电话回家问保姆阿姨,保姆阿姨说:杏儿小姐没有回家。

一种不祥之兆跳进覃知恩的脑海:苦杏儿一定是上观日崖找绑匪去了!

图报恩独闯虎穴

通往观日崖西来寺的石阶路上,人迹渐渐稀少,偶有三五行人,也都是下山去的。在苍茫的暮霭中,唯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还在登山。她拎着个胀鼓鼓的黑提包,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不用猜,她就是苦杏儿。

苦杏儿因一时疏忽,让老太太成了绑匪的人质;她更明白,一切祸端,皆由自己造成。刀疤脸得不到自己,迁怒于覃知恩,伺机报复,敲诈钱财,最后达到财色双收的目的。万一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她将一辈子愧疚,无颜面对恩人。所以,她决心独闯虎穴,哪怕是牺牲自己,也要替换出人质。

从第600级石阶岔入一条小道,进入了林木森森、阴阴沉沉的境地。不知名的归鸟发出声声怪叫,令人毛骨悚然。苦杏儿来到断崖边一棵百年老松树跟前,正欲探望树洞,突然从不远处窜出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来,正是抬滑竿的那两个家伙。

“小妞儿,算你还守信用,快把钱拿来!”胖子气势汹汹,就要夺苦杏儿手中的提包。苦杏儿敏捷地一闪,站在断崖边上,把提包紧紧抱在胸前,厉声喝道:“不见老太太,你们一分钱也休想拿到手!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跳到崖下去!”瘦子怕苦杏儿真的跳下百丈深渊,拿不到钱,被刀疤脸怪下罪来,不死也得脱九层皮!他急向胖子使个眼色,缓和了语气说:“姑娘,走吧,让你跟老太太见见面。”他俩一前一后,夹着苦杏儿,拐进了另一条小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苦杏儿被带进了一个幽暗的山洞里。东弯西绕,突然眼前一亮,但见在两盏电石灯的照射下,老太太被绑在一尊状若菩萨的钟乳石旁边。苦杏儿扑上前去,被刀疤脸拦住了:“臭妮子,我说呢,你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苦杏儿啐了他一口,骂道:“你们是佛?如此折磨一个60多岁的老人,你们……简直就是魔鬼!”刀疤脸淫笑着说:“老子就是魔鬼,不过,在你这个小美人面前,老子是风流鬼!”说着,张开双臂,扑上来搂抱苦杏儿。苦杏儿将头一低,像条灵巧的游鱼从他的腋下穿过,返身攥住从提包里露出的一根细线,吼道:“你们听着:一个个都给我放老实点,我这提包里,不仅有百万现钞,也有炸药!现在,给你们3分钟的时间,立刻把老太太放走!”刀疤脸和胖子、瘦子吓得连连后退。刀疤脸朝瘦子的屁股踢了一脚,示意他给老太太松绑。

不过,苦杏儿想的未免太天真幼稚了——一个神志不清,而且被折磨了快一整天的老太太,如何下山?老太太被解开身上的绳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没走上几步,两腿一软就跌倒了。苦杏儿急忙上前,一手夹着提包,一手搀扶老太太,刀疤脸趁这当儿,一把夺过提包,胖子和瘦子也趁机反扭住了她的双手。

刀疤脸小心翼翼地拉开提包的拉链,哪里有什么炸药?不过是一根细绳连着个空罐头盒罢了!令刀疤脸十分震怒的是,提包里根本没有百万现钞,不过是一沓沓祭奠死人的冥币而已!

“你她娘的,竟敢耍弄老子!”刀疤脸“嘶啦”一声,撕开了苦杏儿的衣襟,银项链被扯断了,系着的玉佛坠子滚落到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攥起玉佛,一双混沌的眼睛似乎穿越了时空,定格了记忆中的画面。在胖子和瘦子的挟持下,刀疤脸将苦杏儿剥得一丝不挂,露出了少女的胴体。眼前的情景,仿佛唤醒了老太太消失已久的记忆,她突然恐惧地嘶喊起来:“恶鬼!恶鬼!你们这些该下地狱下油锅的恶鬼……”倏地,她像一只挺身勇斗恶雕,要护卫鸡雏的老母鸡,猛地扑向刀疤脸,在刀疤脸的脸上抓出了几条血痕。刀疤脸狂叫一声,一记摆拳,重重地砸在老太太的后脑勺上,老太太倒在菩萨状的钟乳石旁,顿时昏迷过去。苦杏儿尖叫一声:“奶奶……”

“小美人,你叫什么叫?待会儿老子让你像猫儿叫春一般的叫!”刀疤脸淫相毕露,脱掉外衣,开始解开了裤带……苦杏儿惊恐地挣扎着,却被胖子和瘦子紧紧地按倒在地上。

就在苦杏儿要被刀疤脸强暴的时候,“呀呀——”突然传来炸雷般的怒吼,震得山洞嗡嗡作响。覃知恩出现了!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一脚将刀疤脸踹出一丈多远。胖子和瘦子见势不妙,放开苦杏儿,拔出砂枪、匕首,跟覃知恩展开了搏斗。俗话说,好手难敌三路拳脚。刀疤脸一伙三人,在黑道上混,都有些拳脚功夫,不一会就占了上风。刀疤脸瞅了个破绽,举起砂枪就要向覃知恩的太阳穴开火,苦杏儿想提醒他也来不及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刀疤脸手中的砂枪应声落地。接着,是几声呵斥:“不许动!”“警察!”几支枪口对准了绑匪。

原来,覃知恩不见了苦杏儿,断定她一定是只身闯入虎穴,前去解救老太太了。此一去,必定凶多吉少!无奈之下,他只得报警;报警之后,又自个儿先奔向观日崖。正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多亏警方也及时赶到了……

忆孽债斑斑血泪

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老太太终于苏醒过来。她一眼看到床边的苦杏儿,急切问道:“坠子,玉佛坠子!那个玉佛坠子呢?”苦杏儿把玉佛坠子递给了老太太,娇声地说:“奶奶,你认识它?”

或许是这尊小小的玉佛?或许是山洞里苦杏儿要被强暴时的情景对她强烈的刺激?或许因了刀疤脸在她后脑勺上重重的一击?总之,奇迹出现了!老太太的脑海里不再是一片空白,拂去岁月的尘埃,一下子恢复了记忆,连自己的姓名也想起来了——白雪莹!

……40年前,作为资本家家庭出身的白雪莹,被遣送到四十八垌大石山区的卧牛村插队。穷乡僻壤来了个娇艳的大学生,好几个游手好闲的“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白雪莹成天提心吊胆,常常晚上做着噩梦。一天夜里,民兵营长“老蛤蟆”把白雪莹找到大队部“谈心”,给她“上政治课”。“老蛤蟆”对白雪莹垂涎已久,正在他动手动脚,欲行非礼的时候,村里一个叫铁柱的青年闯了进来。铁柱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白雪莹。在这块举目无亲的伤心地,白雪莹像落水的人儿抓到了激流中漂来的树棵子,多少有了依赖。她跟铁柱缩短了心的距离,相好了。不久,“文化大革命”的烈火也烧到了偏僻的山乡。白雪莹被“老蛤蟆”当做“资本家的狗崽子”、“拉拢腐蚀贫下中农的破鞋子”,三天两头抓来批斗,脖上挂着黑牌、破鞋,游乡示众。当她发觉自己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却不敢承认肚里的胎儿是铁柱的。“老蛤蟆”淫心不死,终于在一天夜里撬门而入,将她奸污了。那是个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老蛤蟆”用破抹布塞住她的嘴,将她剥得一丝不挂,在她的胴体上又掐又咬,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泄着兽欲。直到多少年后,那惨景不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都像遇上魔鬼般地恐惧惊叫。

十月怀胎,白雪莹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生了个女儿。在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她把女婴包在襁褓中,放在铁柱家门前的老银杏树下,又将资本家父亲给她的传家之宝放在女婴怀里,然后捶响了铁柱家的门,转身便隐入漆黑的夜色之中,负着一笔沉重的孽债,离开了卧牛村……

“文革”期间,社会上一片混乱。白雪莹只身来到新疆。多少年来,她辗转流落到好几个城市,拾破烂,给人当保姆,独自舔着心灵伤口的血痂。她无日不在思念着留给铁柱的女儿。5年前,白雪莹带上多年来积蓄的3万块钱,要去卧牛村跟女儿见上一面。谁知,“寒霜专打孤单树,灾祸专降苦命人”!一天,白雪莹经过一处矿区,一辆装满铁矿石的手推车因为失控,从陡坡上直冲而下,将她冲撞得头破血流,昏死过去。当她从死神那儿逃离,装着3万元的行李包已不知去向——其实,她也记不起有那么个行李包,也记不起那个推车的汉子长的是什么模样。她从此失忆,害了心理障碍性恐惧症。

白雪莹又开始了流浪乞讨的生涯。直到一年前的一天中午,她流浪到了榴州市,在一个垃圾箱寻找食物,被一群小乞丐扔烂西红柿、烂西瓜皮,把身上、脸上弄得一塌糊涂,这才恰巧遇上了一位好心人——鑫汇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覃知恩。覃知恩斥退了小乞丐,怔怔地望着她,然后将她带回家里,待若亲娘。为此,《榴州晚报》的记者采写了一篇专访:《一颗仁慈金子心,不是亲娘胜亲娘》,覃知恩成了榴州市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

恢复了记忆的老太太——白雪莹,恍若从梦中醒来。此刻,她抚着那只小小的玉佛坠子,觉得一定还有故事在她和苦杏儿之间发生,还不待追问,从病房外匆匆地走进了一个人来。老太太像是打量天外来客,许久才叫出一声:“你是……推车汉子……”

再回首旧梦难圆

被老太太叫做“推车汉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她奉为亲娘的覃知恩。听得这一声叫喊,覃知恩既是惊喜,又是愧疚,只见她双膝着地,“扑通”跪下,失声痛哭:“娘,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呀!”把一旁本就疑惑的苦杏儿弄得更加疑惑,如同坠身入五里雾中。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却说这覃知恩本不姓覃,也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姓谭,名三庆。那年,她离开妻子月姑和两岁的女儿甜甜,加入了打工潮,来到一家矿区开采铁矿石。山里穷啊,为给老婆和女儿过上几天好日子,他没日没夜地累,总想多积攒几个钱。那天,他又困又饿,推着一车超载的铁矿石溜下一条陡坡,车重力乏,把持不住,车子飞也似的朝坡下滚去,连车带矿,撞倒了一位老妇人。随着惯性,他收不住脚跟,裆部也重重地撞上了车把儿。他顾不上疼痛,急忙看那老妇人,只见她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天哪,要是送上医院,恐怕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医药费;若是出了人命,少不得还要蹲牢房吃牢饭!这如何是好?他四处瞅瞅,幸亏没人瞧见。他顿时鬼迷心窍,捡起老妇人掉在地上的行李包,撒腿逃离现场。

谭三庆登上一列开往榴州市的火车之后,才觉得裆部那地方肿痛难捱。列车员发现他神色不对,问个究竟。他谎称上车前被抢他钱物的歹徒踢伤,好心的列车员立刻通过广播,请来乘客中的医生,给他作了临时治疗……但打这以后,他那“命根子”成了废物。他不知道在矿区撞倒的老妇人是死是活,以为命案在身,不敢回乡下老家;再说,既然已是废人一个,也不能让妻子月姑陪自己活活守寡。他从老妇人行李包的3万元中,拿出1万元寄给月姑,还写了封信,说是因为一次卖血,染上了艾滋病,将不久于人世,要月姑不要找他,如有合适的人家,尽快改嫁,只是要善待那没有了父亲的女儿甜甜……

后来,谭三庆在榴州市区与郊区的接合部,租了间破烂的民房,用剩下的2万元作本钱,开了家废品收购店。5年来,他的家业渐渐做大,继而开办了小纸板厂、胶合板厂,然后涉足房地产生意,办起自选超市。虽说他的资产与日俱增,却自知此生罪孽深重,有口难言,于是,将谭姓去掉言字旁,改名知恩,为的是不忘记那位老妇人;然后,用这名字注册了鑫汇集团公司,自任集团公司的董事长。

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那次他看见几个小乞丐欺负一个神智不大正常的老太婆,意外地发现她就是被自己的矿车撞倒的老妇人。想不到她死里逃生,落到过着如此非人生活的地步;而自己,却靠着从她那里拿走的不义之财,滚雪球似的滚成了富翁。他骂自己是强盗,是恶魔!也许是良心发现,为赎罪孽,他收留了老妇人,把她当做亲娘一样侍候。于是,这些年来,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善善恶恶、恶恶善善的奇奇怪怪的结合体,千方百计想将功折罪,以善补恶,匡正那扭曲了的人性,包括对苦杏儿的救助,无不出于这种动机……

有道是:“多少善恶恩怨事,一切尽在不言中。”当覃知恩的目光落在老太太手中的玉佛坠子上时,眼睛倏地闪亮起来。这玉佛坠子他是那样的熟悉!妻子月姑曾经让他看过,说是她父亲病逝前告诉她,这是她生母留在襁褓中唯一的纪念物。此物件怎么竟流落到老太太手上?他迫不及待地问:“娘,这玉佛坠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老太太说:“是杏儿这丫头带来的。我也正要问她呢!”不待老太太发话,覃知恩就拉着苦杏儿的手问道:“杏儿,你娘是不是四十八垌卧牛村的人?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月姑?你家的门前是不是有一棵老银杏树?你原来的名字是不是叫做甜甜?”苦杏儿瞪大了惊奇的眼睛,嚷道:“是啊,董事长,你……你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啊!自从我爸死后,我阿妈说我命苦,就让我改名苦杏儿……”覃知恩恍如身在梦中,泪水扑簌簌滚落腮边,哽咽道:“甜甜——杏儿!我没有死,我……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这边覃知恩的话音刚落,那边老太太已搂过苦杏儿,泣不成声了:“我那苦命的女儿月姑呀!苦杏儿,我嫡嫡亲亲、跟我一样苦命的外孙女呀!”

又道是:“多少悲欢离合事,尽在冰消雪化中。”三人相拥而泣。经过曲折磨难,三代人终于聚首了。苦杏儿意外地找到了父亲,覃知恩收养的干娘竟是他的丈母娘,而白雪莹老太太呢,认的干孙女却是真真实实的外孙女!

噩梦醒来是早晨。第二天,苦杏儿领着外婆和父亲来到母亲月姑的墓地,献上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覃知恩和老太太面对墓碑,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却又不无遗憾,想不到两人竟然说了同一句话:“今生难圆旧时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