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马步芳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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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月光照耀

西宁回中是一所特殊的贵族子弟学校,它既然是专为培养马继援设立的学校,那么,马继援就成了这所中学中小皇子一般的特殊学生。

马继援8岁时,在西宁白玉巷旧寓花园读私塾,马步芳亲自遴选了一些亲族子弟伴读。由曾经给马步芳教过书的绅士邵鸿恩老先生担任师傅,教授尺牍公文,研习讲谋略的《资治通鉴》及讲反面谋略的唐人赵蕤的《反经》,探讨帝王统治之术。同时,还请了清真寺有名的大阿訇教授阿拉伯文。

马继援11岁时初小毕业,这所学校便随之而增设了高小班。后来,由于学生生源增加,私塾不能容纳,便在东关水北门外新建校址迁入,学校定名为“青海省回教促进会附设小学”。1932年春,马继援升入中学,这个学校增设了初中班。1935年春,又增设了高中班,学校改名为“青海省回教教育促进会立高级中学”,校长是李德渊,训育主任王祝三,教务主任是甘肃回教促进会介绍来的甘肃徽县回族绅士马霄石。

“回中”是有特殊任务的。它的首要任务是将马继援培养成文武兼备的高级将才。这学校的一切经费均由公款拨付,全校学生的服装、食宿及书籍等全部免费供给,每个学生每月还发津贴费银元一块。所以,社会上有“金回中”之说。初中时,马继援不在学校住宿,每天早晚由冶成荣和仆僮张某牵着一头大黑驴迎送,冶成荣也随班上学伴读,并给马继援代写作业。在众人的眼中,他是位高贵、温文尔雅的绅士。

不要以为那时的马步芳是青海土军阀,就有小卧车接送马继援。那时马步芳已有一辆高级轿车。只是马步芳认为毛驴生性温驯,是小孩子代步的最好坐骑,它甚至比高头骏马还要稳当保险。

面白唇红的马继援骑乘的这头白鼻梁大黑叫驴,毛色黑亮,黑锦缎一般光滑油亮,脖项下拴着一串黄铜响铃,备着银饰镫鞍鞯,穿戴阔绰的主人骑坐稳当后,便是一路碎步小跑,遇到拦路挡路的土坑石块,它也能自觉随意地绕过去。书童张某牵着紫绳线盘结的缰绳,在前头一溜小跑,伴读冶成荣身背书包,手扬银柄雕花皮鞭在后照看,蹄声嘚嘚,响铃铛铛,招惹得街头道旁行人驻足观看。老人们说,这也是西宁街头一大风情景观。

马继援到了高中时,便在校住宿。马步芳特意在校内一幢楼上准备了一套宿舍,楼下专设厨房灶具以供食宿,并派了几名精干士兵,作为警卫,因为此时的马继援,已是“青海南部边区司令部”的上校参谋了。自然,马继援不去司令部任参谋,其职务由邵鸿恩的次子邵士奇代理。为自己的爱子专门设立一所学校,又让其子享受如此特权,这也是马步芳办教育的一大“创举”。

在回中就读的马继援,犹如在这里读书的皇太子一般,教职员们恭而敬之,陪着小心,大官小吏们争着攀龙附凤结识他,以成为将来的晋升的阶梯。每年祭海之时,青海所属蒙藏王公、千百户进省,都照例要到“回中”看望马继援,呈献骏马、鹿茸、麝香等名贵土特产,作为晋见之礼。那些外区外县的文武官员进省公干,也都要拜见马继援,为的是建立关系,寻求靠山。

1938年春,马步芳组成了“青海省抗日宣传团”,任命马继援为该团指导员,省政府一名秘书长为团长,配备了军服武装,于“七七”事变日从西宁出发,去各县进行宣传活动。马继援没有参加,但是宣传团以马继援的名义进行宣传活动,每位团员带有马继援的名片,到处散发,以提高马继援的政治身价。宣传活动结束后,马继援将高三同学十六人邀请到湟中上五庄水峡公馆,举行庆功宴会。

这是一个中秋佳节的月明之夜。一轮温暖的金黄的圆月,在长满蓊郁草木和苍松的东山升起,将水峡山谷笼罩在如烟似雾的清晖之中。

留着流行的大背头的马继援和他的十六位同窗好友,在临近深涧的亭子里赏月观景。此处有一道清泉从亭子边流过,漫过青石,泻入沟底深潭。溪水淙淙,有如琴声。一阵山风吹过,搅动起满谷松涛,送来的阵阵松涛,又将泉水声韵盖住了。塞上秋早,寒雁南迁。皓月当空,星辰闪烁。一行征鸿从头顶高空掠过,咕咕之声透露出无尽苍凉。

有同学以箸击杯,吟哦起曹孟德的《短歌行》。

马继援连连感叹,说道:“这不就是曹孟德之诗吗?遥想当年,曹操屯兵赤壁,连环战船,水寨连营,酹酒江月,横槊赋诗,是何等的英雄气概!而词人苏子瞻的《赤壁怀古》一阙词章,也堪称为千古绝唱。然而终归是文人情怀,少了一些英雄豪气的啊!”

冶成荣说道:“可笑《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尊刘抑曹,写出了一回‘青梅煮酒论英雄’,以为三国英雄非他刘玄德莫属。其实,我以为三国英雄首推魏王曹孟德,他统领雄兵百万,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何等的风光霸气。有人说曹操是乱世奸雄,此乃是愚人之见。大丈夫在世,不流芳百世也须遗臭万年。成则王侯败则寇,身后功名谁管得!”

赵遂一笑说道:“成荣兄所主张的,是极端个人英雄主义,欲达目的,不计手段。”

冶成荣亦笑,说道:“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何必在乎采用什么手段。中国数千年改朝换代的历史,靠的无非是计谋与强权。中国老百姓,最惧怕的是皇帝,最羡慕的也是皇帝。只要你做了王侯,又谁管你过去是盗是寇。”

赵遂说道:“谁盗谁寇,那是统治者的说法。官逼民反,举旗造反的梁山泊好汉中,亦有一百单八将英雄。”

马继援说道:“不然,英雄有大小,好汉分高低。梁山好汉一百零八人,真正能称之为英雄的只有宋江一人,而宋江也不能称之为大英雄,只能算是小英雄。否则赵氏的宋朝天下早就改称姓宋了。我崇拜新人文主义大师白壁德的英雄论,赞赏卡赖尔的伟人学说,他的演讲集《英雄与英雄的崇拜》,是我最喜欢读的一部书,是影响世界的著作之一。卡赖尔认为人类文明,是由极少数领导人才所创造的。少数的杰出人才有所发明,于是大众跟进;没有睿智的领导人物,浑浑噩噩的大众就只好停留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证之于历史,历史也确是英雄人物所创造的。但我所谓的英雄,不是专指擎旗斩将、攻城掠地的将军而言,凡是超群绝伦的各方面杰出人才,我都认为是英雄。因此,神袛、先知、国王、哲学家、诗人都可以称之为英雄,如果他们能做人民的领袖时代的前驱、思想的导师的话。”

赵遂赞叹一声,说道:“少香此番议论,确是高论,令人闻所未闻。那么我就要请教少帅,你心目中崇拜的英雄是谁人呢?”

马继援说道:“世界上的伟人传记我都看过,也研究过他们的成功之秘诀。我最为推崇的是赢得南北战争的美国总统林肯。他是林业工人出身,最后成为美国的总统确属不易。第二位是复兴德国的元首希特勒,他原是街头卖艺的流浪画家,以后开创了强大的第三帝国,也确属不易。因此,我也最赞赏史蒂文森的名言:‘世界荣誉的桂冠,都是用荆棘编成。’同学们,我们要锻炼英雄的个性,才能成为改造世界的英雄人物呢!过去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这话应该倒过来才对,应当说:英雄造时势啊!”

冶成荣拍手称赞,说道:“妙啊!我最赞赏的就是少帅的这句话。只有善于制造时势的人才是英雄,因为英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呀,只有靠个人奋斗才能成功。希特勒就写过一本书叫《我的奋斗》。”

赵遂说道:“少帅的才学和自强精神是超人一等的。难怪中央日报社长罗家伦参观青海时,也写诗称赞少帅:‘将军自是少年豪,宵读兵书夜带刀。’我们紧跟少帅,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之伟业来的。”

马继援说道:“要想干一番伟业,不学习不行。除了《我的奋斗》之外,我所喜欢读的另一本书是斯陶达写的《对文明的反叛》。斯陶达是位美国人,1883年出生。这本书的中心思想是,私有财产是人类文明的基础。有了私有财产的制度,人类的生活形态,包括家庭的、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各方面,才逐渐发展而成为文明。斯陶达认为废除私有财产制度是反叛文明,是对整个人类文明的打击。如果世界大战爆发,我一定要带领军队去打垮苏俄。废除私有财产制度的共产主义,早在巴黎公社时就试验失败了,俄国的苏维埃制度的革命试验,最后也必将归于失败。所以蒋总裁说,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的传统文明,不适合中国的国情。”

马继援的这套资产阶级理论,受到他的崇拜者们的喝彩。

冶成荣说道:“苏俄的共产主义我们没有亲眼见过,很难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子。如果没有了私有财产,谁还愿意拼命做工、种地呢?人人都坐享其成,岂不会坐吃山空?就像《石头记》中的荣国府、宁国府一样,最终的下场必然是败落。人类的私欲不改变,共产主义是无法实行的。你想想看,亲兄弟一起过日子还要闹着分家呢,将农民组织成一个集体农庄,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赵遂说道:“我们先甭管他俄国人怎么过,还是想想我们毕业以后怎么办吧。”

马继援说道:“那好办,叫我阿大在政府军队里安排吃官饭的工作,难道还能让你们饿肚皮不成?”

冶成荣说道:“马主席依靠的是老人手,没有我们年轻人插足的位置。我是唯少帅的将令是听,紧抱着少帅的大腿不放了!”

赵遂亦说道:“我愿做少帅的马前卒,双手抱住少帅的粗腰不放了!”

马继援见二人丑态百出,哈哈大笑说道:“我的腰腿没有阿大的粗,脸面没有阿大的大哩!”

赵遂说道:“非也,非也!疼子莫若父,马主席一心一意要将你培养成文武双全的将才哩。将来承继父业,执掌天下的就是我们的少帅。这个宝我们是押定了!”

马继援一笑,说道:“押定了?”

赵遂说道:“押定了!”

马继援又问道:“不后悔?”

冶成荣、赵遂同声回答道:“不后悔!”

马继援笑着说道:“好!那么你俩就做我的哼哈二将吧。”

这时,一轮明月渐渐升至高空,深秋空气沁凉,空中有玉屑银粉似的寒露徐徐降落,湿润了脚边的青石,也浸湿了红崖涧谷中枫树秋叶。

马继援触景生情,想起了“露从今夜白”、“霜寺鸣晓钟”的诗句。

水峡这里地气寒冷,秋露自然会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寒霜。二十四节气里有叫做“白露”节气的。而青海天寒,白露凝霜的季节在中秋就会开始的。然而,寒霜能够鸣响佛寺晓钟吗?马继援感到不可理解。是半夜的露滴叩响古钟呢,还是凝结成的白霜雪霰摩擦钟体而发出音响呢?马继援心想:文人们说,杭州西湖灵隐寺就有这种微妙的自然现象,但是他没有机缘去游历那里的天堂一般的江南园林景色了。

远处村舍里的女人,在幽幽的唱着回族宴席曲《皎皎女》,歌声如怨如诉,似悲似喜:“阿娜的皎皎女,转一回娘家来。……阿娜,阿娜我顾不上来,三石三斗地里的芥子种上了才能来。鞋面衣裳带给些来,天上的红嘴鸦帮忙来·……”

对于《皎皎女》这首回族民间世代相传唱的长篇叙事歌谣,马继援是非常熟悉的。就在襁褓之中时,他的年轻美丽的母亲一面推摇着吊篮,一面唱着《皎皎女》,催他睡眠。这也是一首河湟地区回族妇女都爱唱的摇篮曲,马继援就在这甜蜜柔情而又忧郁伤感的摇篮曲中,渐渐长大,懂得了歌词的内容。

这是首凄婉动人的民歌,叙述的是一位年轻回族妇女所遭受到的折磨与痛苦。漂亮聪明的皎皎女出嫁了,年轻的丈夫却出门当兵久久不能回家。狠心的公婆就折磨儿媳,让她推磨、打柴、种庄稼,十八年不让她回娘家去看望生身父母。因为她是月亮中的皎皎女下凡,她一唱歌,月亮女神就派红嘴鸦、白嘴鸦飞来帮忙。那红嘴鸦、白嘴鸦一到凡间,就变成了黑人黑马和白人白马,很快就把农活干完了。后来,丈夫回来了,在半路上遇见了皎皎女,又不敢相认。回到家中听到了妹子的哭诉,看见了妻子受到的痛苦,气愤触柱而死,变成了一只蜜蜂。皎皎女回到婆家后,也在蜜蜂的引诱之下在娑罗树上上吊而死,飞到月亮上去了。所以,现在人们还能看见月亮中的娑罗树。

马继援听着《皎皎女》的歌唱,不由得想起他的贤惠善良的母亲。母亲最疼爱他,而他也疼爱、敬重自己的母亲。他想起了儿时的情景,想起了明媚的月光里,母亲教他学唱歌谣的情景。所以,他对天上的星月总是怀着特殊的感情,有着异乎寻常的亲近感。

在星月之光的照耀下,马继援不由得想起了他的老家河州,想起了他的祖上在穷山沟里艰辛生存、艰难创业的故事。在他童年的时候,他的祖父马麒曾经带他去过老家摩尼沟一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祖上旧宅门第前那三棵苍老粗壮高大的百年古榆树。这三棵百年古榆树,孤傲倔强地站立在天边,沐浴星月之辉,其势若伞,仿佛是这个家族骄傲的图腾,无声诉说着家族的荣耀与忧伤。据他的祖爷讲,在他童年的时节,这几棵古榆树就是这般的粗壮高大,大约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了。每逢早春,这古榆树的枝条上绽发出无数的绿芽,绿芽成长开花,于是结出了满树金黄色的榆荚——孩子们都把它叫做榆钱,因为它圆圆的如同金币一般。到了夏天,满树椭圆的榆叶,密密匝匝,仿佛是一大团厚实的绿云将整个庄子笼罩得严严实实,数十里之外,亦可以望得见。那几棵历经风霜雨雪、战火刀枪的古榆树,历经过多少苦难,历经过多少传奇故事啊!

马继援也想起了已经定了亲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是湟中上五庄大教主马训的小女儿,是一位温顺端庄的大家闺秀。马继援这次来水峡游玩,受到马训一家极为热烈的款待。

白天,马继援和亲戚们一起游玩,晚上,和同学们在水峡公馆里聚会,一连十数天游山玩水,进森林打猎,他有些舍不得离开水峡了。

也许是乐极生悲,马继援和同班同学们回到“回中”时,却受到了教务主任马霄石的训斥。

马霄石向来以严师自诩,他以为自己身为教务长,就应负教育好马继援的全责。他想,宫廷里的皇太子也得受师傅的管教,有皇帝授予的责打权力。皇太子读书不听话,也须像私塾先生一样用戒尺打手心,但自然是先叩头,后责打的。否则,皇太子谁能管教得住?你马继援就是贵为太子,也得遵守校规。你一人旷课也还罢了,你还带领全班同学聚会水峡,一连旷课半月,成何体统。如不给予处分,何能服众?他决定要体罚马继援和同班旷课的学生。

过去的旧学校,体罚学生是打屁股、打手掌、关禁闭、罚站、罚跑等等。罚站属于最轻的一种。对于马继援的体罚,无非是罚站,装装样子罢了。但是体罚马继援的布告一贴出,“回中”学生哥们就开始混乱起来,仿佛炸营一般。一部分低年级的学生觉得奇怪而又新鲜,欲看校长如何体罚“皇太子”。另一部分高年级学生,在赵遂等人的鼓动下,聚众对抗,贴出海报以罢课相威胁。当然大部分教职工和学生,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观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马继援自然也不甘心受罚,他借故回家,密告于马步芳。

马步芳以为马霄石不自量力,竟敢在马继援头上动土,自然也是很恼怒的。当晚马步芳乘坐小卧车,带领副官、卫队,到“回中”平息罢课风波。他首先召集学校教工和学生开会训话。

马步芳首先讲了他对由于体罚教育不当,而引起学生罢课的严重事件的吃惊和不满,然后说道:“狼不要羞,羊也不要惊。你们安下心来,好好读书,我会处理解决的。”但是,马霄石却难以安下心来。他忐忑不安,不知马步芳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他担心自己会受到马步芳的严厉处治。

到了第二天,教育厅便下达了文件,将马霄石撤职,将忠于马继援的学生赵遂等人以闹事为由开除,后调往新二军军部重用。又过了几天,狡黠的马步芳又把马霄石调为西宁县县长。自己兼任“回中”校长,以邵鸿恩为副校长,趁机接管了“回中”领导权。

这又是马步芳施行的两面安抚计谋。西宁县县长是肥缺,马霄石对马步芳自然是感恩戴德不尽了。

处理完“回中”风波之后,马步芳得意洋洋,便欲去自己的“逍遥宫”一游。

这“逍遥宫”是西宁女子师范的校长办公室。“西宁女师”先后成立了“海心剧团”、“儿童剧团”和“昆仑剧团”,这三个剧团都由马步芳直接掌管。所有剧团的演员,都提供衣食,待遇优越。就是对女师学生,也经常发放衣物、用品。故而社会上又有“银女师”之说。

马步芳带着副官和贴身卫士,乘着小卧车进入女师,直接开到后院校长室,接到电话的赵永         早已在门口迎候。马步芳让副官和卫士们在门口守候,同赵永         进入室内。

赵永         的办公室一明两暗,外头一间是会客室,里头二三间是卧室,有小后门与屋后花园相通。熟人可由后花园直接出进卧室,外人是不会察觉的。在卧室里坐定之后,女师校长赵永         泡好了盖碗茶,又拿出几碟干鲜果和精致点心。

马步芳问道:“你可将尕花儿们带来了?”

“尕花儿”是马步芳惯用青海方言,意思是美丽的姑娘,青海民歌中常以“花儿”比喻美丽动人的姑娘。

赵永         笑着点点头说道:“人就在里间等着呢。”

马步芳问道:“阿一个?你可不能拿出些酸梨烂枣哄送我!”

赵永         “嘘”了一声道:“小声点,丑辉瑛就在屋里。”

马步芳笑笑,说道:“我是怕你这只馋嘴猫捷足先登,尝了甜头哩。”

赵永         笑道:“好我的主席,看你说的。主席老人家看上的人,我敢下手?我能有几个脑袋?”

马步芳笑了,说道:“谅你也是不敢。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赵永         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住。

马步芳迫不及待地走进里间,只见有一位身穿小袄短裙的女学生坐在床上。里间是一只新式沙发铜床,桌椅鼓坐墩等一切家具极为精美,落地花窗垂着雪白的窗纱,光线充足,十分明亮。穿着美国玻璃丝袜、高跟皮鞋的丑辉瑛见马步芳进来,起身问候道:“马主席,你来了?”

“坐,坐,不要客气!”马步芳说着,自己也在红木雕花靠椅上坐下。这时,他才顾得上仔细观赏起丑辉瑛来。

马步芳心想:赵永         说得不错,丑家这姐儿俩真是天地间的一对尤物,真个是生得貌如天仙、赛过貂蝉。这丑辉瑛更有一副婀娜多姿的苗条身材。宛如一只亭亭玉立的细瓷花瓶,精美绝伦。

马步芳见过的女人成千上万,但如此绝色的佳人却是头一回见。他喜欢面庞如银盘满月的女人,而这女人就是天上的明月。在这样的绝代佳人面前,马步芳个性中的凶残暴戾之气丧失殆尽。由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变成为一只温顺的猫。

马步芳向丑辉瑛大献殷勤,双手拉着她坐在身边的靠椅上,又从糖果盘里挑拣了一块美国口香糖,细心地剥开玻璃糖纸,放在丑辉瑛的手中。丑辉瑛却是不吃,只是用纤细、粉嫩的手指拨弄着。

马步芳问道:“赵校长给你说的知道了?”

丑辉瑛点头说道:“知道的。”

马步芳心想:这岂不是废话,自己是点名要她来的,她一个弱女子岂敢违抗?

马步芳问道:“你不害怕?”

丑辉瑛说道:“女儿家,迟早要过此一劫。我一个弱女子,岂能逃出你马主席的手掌心?”

马步芳哈哈大笑,说道:“好聪明的女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能让我高兴,你要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丑辉瑛说道:“那好,咱们先得说清楚!”

马步芳说道:“我们讨价还价?”

丑辉瑛说道:“我要有个名分。你要像二奶一样的待我。”

马步芳说道:“好,我给你盖所漂亮的宅院,比所有的二奶的还要阔气,但不能给你正式名分。”

丑辉瑛说道:“也好,我体谅你的难处。可你要知道,我父母早就将我许配给了范家。”

马步芳说道:“只要他范家忍痛割爱,我保他全家吃穿不愁。”

丑辉瑛说道:“你得放辉瑗一马,我姐妹俩不能同时遭你蹂躏。”

马步芳哈哈大笑,说道:“我和你妹子只做朋友,不做其他。她另有所爱,我成全她,不伤害她一根汗毛。”

丑辉瑛说道:“我怕你口是心非,戒不了口的!”

马步芳说道:“我是宁吃鲜桃一个,不吃烂梨半筐。”

丑辉瑛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是鸡婆不管鸭婆的事,你就凭良心做事罢。”

马步芳“噢呦”的一声嗥叫,将丑辉瑛抱在怀中。

丑辉瑛“吃吃”而笑,轻轻推开马步芳,说道:“先别猴急,小心撕掉我的纽扣。”

再说这赵永         ,因有功于马步芳,后来被提拔为西宁县县长,接替马霄石的遗缺,马霄石调到军部。

这西宁县是各县中最肥之缺,马步芳的家族中的亲信人物早就眼红这一职位,但却被善能唱歌跳舞的外人赵永         轻易所得,众人皆不服气。于是不久,西宁街头就出现了许多张黑帖儿,帖子上云:“金回中,银师范,赵校长整天在姑娘伙里钻;尕白脸,洋教练,赵永         的县长拿勾蛋换……”

这黑帖儿一出,闹得西宁满城风雨。马步芳大怒,下令追查,但一时又很难追查出是谁主谋。后来,马步芳迫于舆论压力,遂将赵永         的县长免去,另有所任命。但是,丑辉瑛的未婚夫范世良,后来却被马步芳所暗害,枉送了一条性命。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