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马步芳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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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谋夺军权

马继援成亲之后,即全身心地投入军官训练团的集训工作。其时,他已20岁,任八十二军独立骑兵第二旅上校旅长。

军官训练团的全称是“骑五军、八十二军军官训练团”。分批轮训两军排以上军官,为期三个月。训练团以马步青为团长,马步芳为副团长,马继援担任大队长。但马步芳总揽一切军训工作,并坚持以半天时间在乐家湾军营督导训练,以期达到统一两军指挥权的目的,为日后吞并骑五军做准备。

马步青早年在马麟统领的宁海巡防军中,历任营、团长等职。1926年宁海巡防军被冯玉祥编入国民军,马步青被委为暂编二十六师第七十八旅旅长。1928年东下赴陕,编为宋哲元所属第五军独立五十五旅旅长,其后又改为独立第十六混成旅旅长,由陕移驻山西晋南,后改任为陆军第三军独立六十五旅旅长,参加阎冯倒蒋大战,失败后由榆次逃居北平,不久后潜回西宁。

马步青秉性老实胆小,又不善逢迎权变,且又经常在外,沾染了抽大烟的不良嗜好,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醉心玩乐,所以,马步芳在心里瞧不起这位“肉头阿哥”。

到了1930年,马步芳任国民军第九混成旅旅长,他趁追剿马仲英部之机,进入河西走廊,并令所属第一团团长马驯进据凉州。第二年,马步芳部被蒋介石编为新编第九师,进一步占据了河西走廊。

这一年马麒病死,马麟接任青海省主席职务,马步青接任了其父马麟的甘肃暂编第一师师长,并接替了凉州马驯团的防务。自此以后,兄弟俩各不相让,种下了不和之种因。

1932年,马步青被蒋介石收编为新编骑兵第二师,1933年参加了宁夏拒孙战役,后被编为陆军骑兵第五师。1936年河西反共战役后,又扩编为陆军骑兵第五军。马步芳认为马步青痴迷于吃喝玩乐,将来必然会丢失军权。因此便开始策划吞并骑五军的阴谋活动。

他积极拉拢骑五军的高级军官,赠送金钱,散布对马步青的不满情绪。每当骑五军的较高一级的军官,因公因私来西宁晋见马步芳时,即乘机进行拉拢,给予金钱粮食或房地产,以加强骑五军对他的好感。马步芳对他们说:“阿哥多年来不管军队,你们要好好训练队伍,爱护团体,骑五军与八十二军是一家人。”

在对八十二军直属军官们讲话时,马步芳也常说:“骑五军这几年驻外防没有训练,不能打仗,官长大半抽大烟,打麻将。阿哥迷醉于玩乐,不训练部队,把部队带坏了。”

抗日战争爆发后,蒋介石为了达到控制河西走廊的目的,使其嫡系王牌军胡宗南部进驻甘肃,遂令驻防肃州一带的马步芳所属第一师韩起功部,撤回青海,并用缓冲的办法,将防务交由骑兵第五军马步青接替,并由该军所属骑兵第五师马呈祥部进驻肃州一带。为了制造两马对立,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蒋介石令马步青率领骑兵第五军,迅速开赴青海柴达木盆地屯垦。蒋介石早就看透马步芳绝不让中央军进驻青海,因而就将二马系于一槽,让其同室操戈,使二马火并,从而达到进一步控制青海的目的。

马步青接到命令后,惊讶错愕,举棋不定。他自知胡宗南入驻河西走廊,是大势所趋,骑五军调离是早晚之事,但他却没有想到,会宣布他为“柴达木屯垦督办”。河西走廊素有“金张掖、银武威”的说法,是甘肃的富庶之区,马步青盘踞此地,长达十几年,作威作福,俨然成了一位土皇帝。如今让他离开安乐窝,心里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不敢违抗蒋命,想拖延周旋,又苦无门径。因此他进退失据,心烦意乱,精神颓废异常。

在与部属商议时,也是意见分歧,莫衷一是。有的主张暂缓其行,坐以待变;有的主张直赴西宁,与八十二军携手联合,共同经营青海;有的则主张不经西宁,由河西走廊经敦煌西上,沿新疆的南疆边境,直入柴达木,另起炉灶,图谋发展。马步青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叫来军中的高级幕僚——时任骑五军参谋长的孟练百问计。

马步青开门见山,说道:“孟参谋,这里没有外人,我俩可以推心置腹长谈,不必顾虑。你看,事已至此,我们何去何从?去还是不去,有何利弊?我现在是进退维谷哩,你帮我拿个主意。”

孟练百一笑说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情,说深说浅都不行,大主意还须军长你自己拿。”

马步青正色说道:“此话怎讲?我一直将你当心腹谋士待承,你却是徐庶在曹营金口不开。此为公事,是关于骑五军前途命运的大事,你休要等闲视之!”

孟练百说道:“不然。此事说公事便是公事,说私事便是私事,就看军长如何对待,如何处置了。”

马步青说道:“我是一军之长,要为全军将士前程负责,又岂可站在一家一族的立场上行事。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保你言者无罪。”

孟练百说道:“祸从口出,不得不防。让我讲真话不难,军长须恕我无罪,守口如瓶。”

马步青说道:“我问计于你,岂能不保护你,我守口如瓶便是。你看是去还是不去?”

孟练百说道:“如今再谈去留问题,为时已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已无转圜余地。骑五军的前途命运如何,不在南京方面而在西宁,就看西宁军长的态度如何了。”

马步青问道:“你是说,我兄弟步芳不乐意?”

孟练百说道:“军长你担心错了。西宁军长非但乐意,而且会热情欢迎你去哩。我看过不了几天,西宁就会发来电报,欢迎骑五军入驻青海呢。倘若西宁军长不表示欢迎,倒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正好借口拖延,南京方面也有可能收回成命。军长你想,我们不能抗命,他又何必要得罪南京方面呢。你兄弟是聪明人,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将计就计的。现在不是计议入不入青的问题,而是计议将来怎么办的问题。骑五军回驻青海,便就要与西宁军长合作共事,军长你可仔细权衡过这方面的利弊得失?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马步青沉吟道:“我自小看着他长大,我兄弟步芳的为人我岂能不知。他权欲熏心,独霸青海军政全权,心狠手辣,非是良善之辈。骑五军入青之后,一切都须仰仗于子香,必不能独自为政,自然会有诸多不便之处。不就任督办一职,就不去青海,这自然是上上之策。如若非去青海就职不可,过家门而不入,会让旁人看笑话,反倒对不起自家兄弟。再说,将军部、督署设在西宁,也有好处。倘若以后不能相容,我们再另起炉灶不迟。”

孟练百听到这里,已经摸清了这位军长上司手中的底牌,便将剩余的话咽回肚里。他心中暗自庆幸,人家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嫡系兄弟,自己幸亏没有说什么过头的话。他见马步青在危机关头依然顾念家族亲情,实属于平庸之辈,日后必不是马步芳的对手,心中愈发坚定了急流勇退、告老还乡的想法。于是,便调转话头,顺水推舟说道:“其实,子香主席是很有远略的人物,他雄心很大,不甘落于人后,所想所干,都以大处着眼,为发达团体着想,绝非是一般心胸狭窄的封建旧军阀。外面所传他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也多属想象攻讦之辞。骑五军、八十二军本是一家,两军联合驻防操练,正好取长补短,巩固国防,安定青海。我担心两虎相争,本属多虑。古语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必不至于会发生鼎釜相煎,手足相残的事情。”

马步青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蒋主席摆好这副棋局,步步紧逼,我是非走这一步不可。如今抗日时期,若抗命不遵,正好提供了让人严厉惩处的口实。好在这几年我与朱长官的关系不错,他坐镇兰州,便是我们的靠山,困难之时定会援手相救。有人担心骑五军入青是驱羊入虎口,我看是危言耸听。形势还不至于到如此危险的关头。”

孟练百说道:“诸事尚难预料,变数很多。我们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军长要诸事小心谨慎,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便不至于出错。实在不能相容,我军另起炉灶,未尝不可。”

马步青说道:“这是自然。”

以后的形势发展,果如孟练百所料。在任命宣布后不久,马步青便收到了青海省政府的电报,欢迎骑五军入驻青海,并祝贺马步青荣任柴达木屯垦督办新职。接着又收到了马步芳的亲笔信函,信中言辞恳切,语重情长,表达了殷切思念之情和渴盼阿哥回家团聚之意愿,并详尽诉说了对骑五军驻军训练的安排计划。这倒使马步青十分感动,打消了许多顾虑。

到了月底,又连续收到了马步芳的电报,说是所腾出的八十二军原驻扎的部分营房,已经修缮打扫完毕,并且各营房储备了足用一周的生活用煤及军马草料。八十二军司令部原住址腾出来作为骑五军的军部使用,青海保安司令部也腾出来作为骑五军五师的司令部。

消息传开,骑五军将士全都笑逐颜开,特别是那些青海籍的官兵,回乡与亲人团聚的心情更为急迫。

到了5月初,朱绍良连电催促骑五军进驻青海。在蒋介石施加压力下,马步青只得接受命令并与5月11日在武威先行宣布就任督办之职,所部遂于同年夏秋之间陆续开往青海。

马步芳早已得知马步青的心腹旅长袁耀廷与陈诚有勾结,为了清除马步青的左右心腹,便从侧面放出空气,施加压力,使袁耀延望而生畏,不敢入青。因此他不得不提出辞职,直接投奔于陈诚门下。

司令部开拔前,孟练百也提出辞职。他决定脱离军职,留居甘肃凉州,另谋生计。

骑五军回驻西宁时,受到了马步芳极为隆重而又热情的欢迎。骑五军官兵见乐家湾营所整洁干净,粮草油肉食物及一切用具充裕齐备,并给每位战士分发羊毛,让他们制作毛衣、毛裤、鞋袜、手套等物,自然全都兴奋异常。隆重热烈的欢迎大会之后,便是各种名目的联谊会、招待晚会,那几日真是日日宴会,夜夜歌舞。

马步芳亲自拟定了日程,安排骑五军军官参观西宁的学校和八大工厂。每到一处,都是马步芳和马继援亲自陪同参观讲话,介绍骑五军的光辉军史和战绩,借以提高军官们的威信,笼络他们的感情。马步芳还特意安排马继援与骑五军第五师师长马呈祥一起参观游玩,同时叫他俩吃住在一起,互相赠送礼物,进行笼络利诱。连日来,这两位姑舅兄弟已经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了。

马步芳将马步青的六房妻妾安置在白玉巷老公馆里,并将原先自己住的上房庭院,让给阿哥马步青居住。这里曾是马麟的住处,庭院宽敞,室内阳光充足,用具陈设华丽考究,马步青自是十分满意。马步芳还特意让人在公馆的旁院修建了花棚、鸽舍和狗屋,布置好了时令花木盆景,让阿哥观赏游玩。

马步青除了抽大烟、搓麻将的嗜好之外,还喜好养花、养鸽、养狗。他在张掖的公馆里,就有几处养花、养鸽、养狗的单独院落,其中花窖数十处,盆花数万,养狗成百,养鸽近千。并派副官专司其责,人称狗副官、鹁鸽副官。所养的鸽类,都是各省的名贵品种,如山西的坤里、山东的鹤秀、贵州的腋蝶等,名目繁多,有百数十种,皆由各地高价购进、繁育,民间极为罕见。

狗类有鬣狗、藏獒,为秋冬狩猎之用;还有从德国进口的纯种狼狗,是为军犬,用以护宅守院。马步青最喜欢的各类小哈巴狗,大小毛色形状相异各别,有百数十只。最小的一种袖珍狗,只有拳头般大小,可在女人的掌心之中卧伏,它的产地西藏叫袖狗,可在女人的衣袖里统着。每到吃饭之时,就有数十只哈巴狗、袖珍狗一溜排列在餐桌之上,等待主人的奖赏。

马步青逐个叫名清点,点中者便站立,拱手吠叫,应主人的命令作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小把戏。此时,马步青便是最为开心高兴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连声夸赞:“日奶奶的小精灵,有了些进步,副官放赏,放赏!”

倘不遂意,便施行鞭挞,连狗副官也要受到训斥。所以家人及妻妾便多不肯与他共餐。马步青常常独自一人先行吃饭,厨师等待他和副官及其哈巴狗们离开餐桌之后,又重新收拾摆放餐具,伺候家人们吃饭。

一日傍晚,马步芳唤来马继援与马呈祥,一同去看望马步青。

一进院落,正厅廊檐下,那只镀金铜丝笼子里的白鹦鹉便高声叫了起来:“来客了,上茶!”

一行人进入上房,就看见马步青,在靠窗摆放的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他的膝盖上卧伏着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马继援恭敬地站在他面前,柔声问候道:“老爸爸,我和阿大看望您老人家来啦!色俩目阿里坤!”马呈祥并一同用经堂语问候道:“大阿舅,色俩目阿里坤!”

这是族中亲戚私人见面时的规矩,在军中,他一直是以“大阿舅”称呼马步青军长的。看见马步芳进来,马步青放下哈巴狗,便欲起身,马步芳连忙上前按住阿哥,说道:“别动,别动。阿哥躺着好,我们陪你说一会儿话。”说着,便自己走到正堂的一张古紫檀木雕太师椅上坐下。

马步青高兴得连连“啊啊”的应承着,一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八仙桌旁边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马继援与马呈祥也亦在跟前的沙发上入座。几个漂亮的年轻丫环轮流走马灯似的进出,在各人的面前桌上摆放好八宝盖碗茶和数种干鲜果品盘碟。

马步芳恭恭敬敬地问候马步青道:“阿哥,回家来的这两日身体可好?吃的可好?睡眠可好?”马步青好好连声的应答,说道:“有劳你又来看望,没有啥不如意的,你跟继援,把一切安排很周到,我们全家人都很满意哩。大家都说,还是家乡的水甜,老家的人亲啊!”

马步芳诚恳地点头说道:“那当然,那当然。说到底还是故乡好,老家亲嘛。外头的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家乡的土窝窝嘛。但肯定会有预想不到、招待不周的地方。阿哥有什么要求,就不客气地提出来,让继援他们立马去办!我是怕下人们对家里的亲房们,有礼数不到、失礼失仪的地方。阿哥的家小长久在外,亲戚们也撇的生疏了。就是老家嫡系,也是生面孔多,熟面孔少,头几日相处,难免会有些生疏,天长日久了就会亲密融洽起来的。”

马步青连连点头道:“那是。想当年,我自绥远驰赴北京给北洋政府送礼,那是清一色的枣骝马,曹大总统高兴得很,颁给阿达锐威将军的封号,也给了我一个少将的名衔。我出入大总统官邸,成了大总统府的侍从武官。他马鸿逵在京充任袁大总统的侍从武官,已经是洪宪元年的事了。我当年在京津,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见过,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哎哟,就是奇怪,我还是想吃咱们西宁的羊肉尕面片儿,想喝西宁馆子里的三炮台八宝盖碗茶,我以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吃喝了。这几日,我在这老屋里住着,吃饭也香,喝茶也甜。就连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觉得水灵好看,清香气味闻着让人舒坦。啊呀,回家的感觉是好哩!”

马步芳笑了,说道:“那么,阿哥就长久住着好了。你是老大,是一家之长,你就把全家、全族的大事担当起来。大主意你帮我们拿,小事情吩咐继援、呈祥他们年轻人去办。就像阿大在民国初年,退居白玉巷公馆时所行的卧治。”

马步青笑道:“呵呵,我们岂敢与老先人们比。阿大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化险为夷,那是何等深的城府!你我是无法媲美的。创业难,守业更难啊!”

马步芳说道:“那倒不一定,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带更比一代强嘛。我看呈祥这孩子就不错,这几年锻炼得更有出息了。阿哥,我们要放手让继援、呈祥他们青年人去干,将来他们的前程会超过你我哩!”

马呈祥立即接过话头,说道:“可别这样夸奖,我跟继援阿哥若有出息,这都是大阿舅、二阿舅栽培教导的结果嘛!”

马步青呵呵大笑,说道:“苗是好苗子,若要长成参天大树,还需多多历练哩!”

马步芳说道:“话说回来,这座公馆毕竟是老屋,年代久了,架梁都不太结实,阿哥若想常住,须得翻新重盖。阿哥多年在外,备受辛苦,现在到了自己家里,该是坐享清福的时候了。好好修养修养,事情叫年轻人们去办。”

马步青说道:“我也有此意。修公馆的事到了明年再办,现在我们先办军训的大事。我看呈祥与继援整天形影不离,也是投缘。继援能干,他们办事我放心。”马步青看着两位青年,颔首微笑。这日他俩都已一身军装,风度翩翩。一个面目清秀,一个眉宇英武,都如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马步芳临走时,从马继援手中接过一大包礼品,放在马步青面前,说道:“这是查缴来的一包烟土,说是云南上好的精品卷子货。还有一整套玉石翡翠烟具,说也是难得的上品。我想与其让童子军白白砸毁焚烧掉浪费,还不如一卦儿拿来孝敬阿哥。”

马步青接过手一掂量,足有七八斤重。他知道,抗战时期的烟价,一两烟土抵一两黄金,这是一份重礼。马步青打开那一套烟具,更是眼睛一亮。那是一套黑漆螺钿烟盒子,漆色明亮细润,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内有两根竹管烟枪,枪身上包裹着一层镂刻精细的银花,烟嘴则一是翡翠,一为白玉。此外,还有一套烟签、烟罐子、烟灰盒、曲钩、捅条之类,外带一匣二十个烟斗,全都是纯银打造。这是当年收缴赵墨林商会公馆的一套精致烟具。马步青逐个翻看把玩,便就爱不释手。

马步青从小吸食鸦片,烟瘾极大,能一口气咕噜噜吸完一个烟泡,且一连吸食四五个烟泡而面不改色。平日里,常常是雪茄不离口。云南烟土此种东西,颇对他胃口,他高兴得眉开眼笑,说道:“又让你破费。受之有愧、却之不恭,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好兄弟,我也要送你件礼当。”

马步青说着,唤进来贴身丫环,让她从里屋卧室捧出一只大锦盒子,说道:“这是朱绍良朱主席送给我的,是从杭州西湖带来的真正龙井贡茶,我特意给你留着的。”马步芳见阿哥这样说,也就不再客气,接过来收下。

这时,马步青怀里的那只雪狮子狗儿,见陌生人拿了主人的东西,便恼恨地盯着马步芳狂吠不止,这倒将马步芳惊得退后了一步。

马步青哈哈大笑,在它脑后轻拍了一掌,说道:“又认生了不是?你敢咬他,你以为他是谁,他是大名鼎鼎的青海省主席哩,相当于过去的巡抚、督军,是真正的正四品封疆大吏哩。”

马步芳十分尴尬,正想拿话回敬他几句,忽然从窗外传来咯咯的笑声,其声清脆甜美有如轻摇银铃。马步芳抬头望去,便见窗外立着一绝色美艳女子,明眸皓齿,身子半隐半现,朝室里偷看。马步芳心里一颤,浑身酥麻起来。

马步青朝窗外一瞥,知道是他最小的六姨太,立时沉下脸色,申斥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接着又大声呼叫道:“勤务兵,勤务兵!快进来将雪儿抱出去给她,叫她回屋待着去!”

那位六姨太机灵,听见马步青唤人吩咐便小跑着进来,从马步青怀抱过雪狮子狗,说道:“不用旁人动它,我自个儿抱走就是。”她说着,低首含笑并以快速轻盈的碎步走向门口,然后又抬腿轻盈地跨出门槛。她走了几步,又好像忘了什么似的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朝屋里快速地鞠了一躬,问候道:“马主席好!”又轻盈地转过身子,扭动腰肢一路小跑而去。这一套动作轻盈快捷仿佛如舞台上的小花旦走台步一样,一气呵成,那身段、步伐优美至极。马步芳心想:阿哥所娶的这六姨太也真是妙不可言。

马步芳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看见她丰腴臀部上下颤动出优美曲线,他心想:这便是阿哥新娶的张掖女子六姨太了,她是最受马步青宠幸的小妾,在烟榻上常给马步青烧烟泡儿,而她自己从不吸食鸦片,难怪她保养得粉皮嫩肉的。人常说凉州女子标致水色好,果然是名不虚传!

马步青却申斥小妾道:“跑什么跑,你小心摔跤!你看她,总是那么傻里傻气的,连一点打招呼问人的礼数都不懂,成何体统!”这后一句是马步青在北京学会的一句官话,在斥责人时,经常以京腔京调韵味道出来,表示自己已经气愤至极的心情。只是这时,马步青才显出威严的表情,有些像他父亲马麒发怒时的神情。

马步芳收回目光,歪着嘴角儿坏笑道:“阿哥好福气,不知她是第几房里头的?”

马步青哈哈大笑,说道:“第六房头,前年新纳的小。别看她风风张张的,她可心疼她的雪狮子狗娃呢!”

马步芳等人离开正厅时,那只白鹦鹉叫道:“快走开,不是东西!”马步芳亦伸出手指指骂道:“你才不是东西!学会骂人了不是?”马步青呵呵大笑,这大约是他六姨太教白鹦鹉的一句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