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马步芳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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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初败咸阳

1948年9月,全国解放战争已胜利进入战略决战的新阶段。人民解放军在攻克济南以后,连续举行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三大战役环环相扣,战争场面气势磅礴,基本上歼灭了国民党军队的主力部队。在战争中,节节败退的国民党军队,士气低落,军心畏战。蒋介石为了扭转败局,在南京召开了军事检讨会,会上制定了新的军事战略,决定在西北成立“西北剿匪总部”,统一指挥陕、甘、宁边区“剿匪”军事,整顿扩编军队,迅速编练战略预备队。随着军事形势的不断恶化,国民党统治集团的政治、经济危机也日益严重。

在1948年7月间,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向国务卿的报告中这样写道:“过去的一个月里,中央政府的威信和权力,跌落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物价已到了天文数字,其上涨之快,使政府来不及印出每天所需钞票……局势的恶化已到近乎崩溃的地步……中央政府寿终正寝已不要很多日子了。”

1949年6月,陇东兵团和宁夏兵团进入咸阳,攻占长武、邠县县城,马继援部亦曾在邠县南北竹干及监军镇与解放军发生局部激战,双方互有伤亡。

马继援率领指挥部进抵乾县时,接到一九师师长马振武从咸阳附近发来的电报:“据侦察,咸阳城内共军很少,西安城防空虚,现在我们夺取咸阳,直入西安,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下,攻取咸阳很有把握,如果我们青海兵团不先下手,首功肯定被别人抢去,那时悔之晚矣……如今,关中共军,望风披靡。我若乘胜前进,西安指日可下。”

马继援收到这个电报,大为高兴,对马振武的建议大加赞赏。他立即复电,命令马振武进攻咸阳,电文中说:“该师长这种旺盛的攻击精神值得赞许。该师攻击目标应与第一师对调。”马继援立即改变原先命令,命令一九师攻咸阳,而一师转攻兴平。

其时,一师驻吃干镇,距离咸阳只有三十多华里,而一九师尚在乾陵,据咸阳还有六十多华里。马继援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对调,是怕谭呈祥像上次救援合水时一样贻误战机。在胡、马兵分三路向关中反攻时,双方商定的攻击目标是占领渭河北岸的兴平、咸阳两县,反击得手后,再行“反攻西安”。主攻力量是马继援所率领的八十二军全部及宁夏马鸿逵的第十一军、二八军,指挥部设在醴泉。与此同时,胡宗南部,也向渭河南岸的户县推进。

当时,八十二军参谋长马文鼎提出的作战方案是:由十一军及一二八军包围咸阳,能攻就攻,也可以围而不攻,以牵制解放军一野及十八、十九两兵团之一部于咸阳附近地区;八十二军全部迅速渡泾河,向泾阳、三原、富平、临潼、渭南、华阴、潼关方向,对正在急行军的华北解放军十八、十九两兵团进行袭击,然后回头再向解放军一野猛攻。但是,由于前线指挥官马振武的电报,使马继援改变了作战方案,当即下令各部向咸阳方向急速行进,企图占领咸阳后,再行攻击西安。

6月13日,一九师为了执行攻击咸阳的命令,拂晓出发,向咸阳方向急行军。骑八旅、二四八师是日已到达咸阳北塬。

为了摸清咸阳城内情况,骑八旅旅长马英、二四八师师长韩有禄同参谋李少白,一同骑马登上北塬上的一处高地。

这里是一片古代的墓冢,据说历代诸侯贵族们的坟墓都葬在这一带,周围是星罗棋布的许多高大的土堆,上面丛生着杂草灌木。

从高地俯视咸阳城,不用望远镜也看得清楚。从西安到咸阳的公路上,尘埃滚滚,军车如飞。进入咸阳的汽车,满载着兵员和物资,开出的全是空车。

咸阳位于关中平原中部,紧靠渭河北岸。西兰公路、陇海铁路,都由该城以东的渭河大桥连接,绕城北逶迤而去。这里也是咸(咸阳)、同(大同)铁路的起点、交通枢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所以咸阳这座古代帝王之都,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马家军第一次逼近咸阳城垣,将领们俯视咸阳古城,心想着即将到手的胜利,他们的心情既惧怕又激动。就这时,忽然看见城头西北角出现一门山炮,很快,就对准小高地开炮了。一发,两发,三发……炮弹相继落在小高地周围,打得隐蔽在小高地后面的马匹,惊恐嘶叫,脱缰四散奔跑,有两匹战马被炸伤倒地,侥幸的是人员没有伤亡。这时将领们惊慌失措,纷纷跑下高地躲避。

下午一时许,一九师先头部队到达咸阳坡头。师长马振武也同时到达。马振武立即召集各部将领,在阳头坡的一所民宅里,研究攻城部署。

马振武在听了侦察咸阳城的情况后,大谈他的所谓夺取咸阳的战略计划。

他趾高气扬地说道:“夺取咸阳,直取西安,是长官和军长坚定不移的主张,具有十分重大的战略意义,我们要在胡宗南和宁夏部队的面前,争一口气。今天,我们要竭力执行长官的战略部署,保卫团体,以报答长官多年来对我们的栽培。今天下午三时开始总攻,要不惜一切牺牲,必须在明天早晨,将八十二军的军旗插在咸阳城楼上,到那时,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直入西安了,而我们的声威,便可以轰动西北,这个非凡的战功亦可以传遍全国了。”

讲完话后,马振武当即作了攻击咸阳城的战斗部署:以一九师为西路攻击部队,在咸阳西面发起进攻;以二四八师为北路攻击部队,在咸阳城北面发起进攻;以骑兵第八旅为总预备队,随时策应西、北两路攻击部队;令长官公署直属炮队在吴家堡一带构筑工事,用大炮火力施行掩护,以配合攻击部队攻城。

各部队在完成攻击部署后,于下午五时向咸阳城开始全面攻击。

双方战斗十分激烈,直到晚间十时左右,西路部队在重炮强大火力的配合下,迫近到城根。接着,北路韩有禄师不顾大量伤亡,亦迫近城根,经过激烈战斗占领了咸阳火车站,并控制了几个重要据点。

据当时战况看,攻城部队虽遭到很大损失,但进展还算顺利,这使马继援兴高采烈,自以为夺取咸阳有了很大把握。他当即命令,集结在醴泉东北赵村地区的第一师,星夜驱赴咸阳,配合攻城部队。

夜里十二时后,解放军主力部队从西安抵达咸阳,立即发动了更为猛烈的反攻,城内的解放军也分别从西门、北门两路杀出,向西、北两面的攻城部队勇猛冲杀,马军阵地开始动摇,他们欲进不能,欲退不成,以致演成激烈的白刃战。人喊马嘶,格斗之声响彻四野。

一九师的马登霄团,和二四八师的韩小侠团首当其冲,死伤最为惨重。副团长马荷天及营长二人,连长四人,相继毙命,士兵死伤多达六百多人。

这时,第一师尚在途中,马继援看到救援无望,不敢再作攻城打算,立即下令部队乘黑夜撤退。攻城部队接到命令后,立即掉头撤出战场,两路人马在漆黑夜里沿着西兰公路狼狈溃逃。一路上兵荒马乱,官兵争夺退路,向西拼命逃窜。

汽车、马车和驮运辎重的马匹,在公路上拥挤穿行,造成公路阻塞。士兵争先恐后,致使人马相互踩踏,伤亡不少,其溃败惨状令人惊心动魄。

14日上午,马继援的指挥部亦撤退到乾县地区,看到各部队都已溃不成军,疲劳不堪,不得不作暂时整休,以收容溃败而来的残兵败将。

坐镇兰州指挥的马步芳,不甘心攻城失败,立即命令宁夏兵团的马光宗部接替八十二军的攻城任务,企图重返咸阳。又指示马继援,将青海兵团集结于醴泉附近,重新部署,以策应宁夏兵团进攻咸阳。宁夏兵团的马光宗,因奉有马鸿逵关于保存实力的密令,依然按兵不动。

这时,华北解放军的十八、十九两个兵团已由潼关渡河陆续到达西安附近,马步芳见形势严重,如不迅速撤退,就会被包围聚歼,重蹈刘戡在宜川被歼灭的覆辙,立即命令青海兵团退出关中。增援的胡宗南兵团,也撤退到眉县、扶风地区。

7月11日,西北野战军开始对盘踞在扶、眉地区的胡军,发动了凌厉攻势。马步芳命令青海兵团与宁夏兵团南下援胡。援胡行动刚刚开始,到了12日早晨,前线即传来胡部被歼灭的消息,援胡行动也遂作罢。

“扶眉战役”是西北反共战场一次最大规模的所谓“主力决战”,这一战役中,胡宗南部被消灭四万余人。

到了14日,西北野战军又乘胜解放了宝鸡。胡宗南部败退汉中,宁、青两兵团也相继退驻平凉。从此,胡、马的联系被割断,所谓的联合作战也就成了一纸空谈。

6月24日,马继援下达了撤退命令,驻彬县、长武的一二九军,驻永寿、乾县的宁夏兵团部队及在醴泉、咸阳前线的陇东兵团部队,依次循西兰公路向平凉地区撤退。进行运动战的骑兵第八旅,骑兵第十四旅,由彬县经灵台、安口镇、陇县,向固关、清水、张家川一带撤退。

马继援撤退到静宁后,妄图死守平凉,并制定了《关山会战指挥复案计划》,但马鸿逵电令宁夏兵团由平凉前线撤至固原,致使该作战计划成为泡影。

马部撤退静宁的途中,参谋李少白命令通信兵将参谋部的电话线接到长途电话线上,窃听电话了解情况。电话接通几分钟后,就听到兰州长官公署要平凉卢忠良的电话,首先说话的是参谋长刘任。

刘:“卢局长吗?平凉情况怎么样?”

卢:“我已经布置好了,正在修筑工事,预防敌人进攻。”

刘:“听说你的部队已经过固原回宁夏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卢:“这是谁说的,我不知道。”

刘:“好,长官要给你讲话。”

马步芳口气严厉地说:“卢军长,你为什么不听命令就离开平凉了?”

卢:“没有这回事,我不是在平凉吗?”

马:“不错,你还在平凉,但是你的部队已经离开平凉回宁夏去了。我还是希望你按照命令办事,守住平凉,不然后果由你自己负责。”

马步芳说完,“咔嚓”一声将电话挂上了。

不到几分钟,兰州又要卢忠良的电话,说话的是马鸿逵。

马:“卢军长吗?平凉情况怎么样?”

卢:“这里情况很不好。连手们是靠不住的。他们已经翻过六盘山,到静宁去了,把我们放在第一线挨打,我们也要想办法。长官!你看怎么办?”

马鸿逵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自己看情况吧!连手们实在靠不住的话,我们就走民国十八年的路!”

早在民国十八年(1929年),蒋介石与冯玉祥在郑州战事中,马鸿逵背冯倒戈,投降了蒋介石,致使冯军大败。所谓走民国十八年的路,就是背叛联盟自保的意思。李少白后来才知道这些电话的原委。原来驻扎在固原的八十一军军长马惇靖(系马鸿宾的儿子),把马鸿逵部经过固原回宁夏的消息,用电话通知了马继援,马继援即报告给马步芳,这就是马步芳给卢忠良打电话的由来。

“青马”与“宁马”军阀集团之间虽是姑表姻亲,但历来有家族矛盾,这次由于争夺西北军政长官也开始了新的矛盾。

享堂会谈之后,马鸿逵认为甘肃省政府主席唾手可得,他的次子马敦静也可以顺利出任宁夏省政府主席,这样就可以牢牢掌管住宁夏省和甘肃省两块地盘。因此,他回到兰州后,一面拥护马步芳,一面积极开展倒郭活动。

马鸿逵每天往访马步芳,联络感情。起初,马步芳还与之周旋,随后态度就变得冷漠,这使马鸿逵的心情波动起来了。后来,马鸿逵听说马步芳在舞厅彻夜跳舞,避不见他,气得大骂道:“这样昏天晕地、荒淫无耻地干,怎能担任大事!”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马鸿逵十分尴尬的事情。

为消除马步芳的疑虑,使他打消撤退青海兵团的念头,7月27日国民党政府正式任命马步芳为西北军政长官。

在马步芳的授意之下,青海省政府秘书长高文远率领部署四百多人,组成了所谓的青海代表团,以马元海为团长,带着搜刮来的大量珍贵贺礼,以及军马三千五百匹,浩浩荡荡前往兰州,祝贺马步芳正式升任为西北军政长官。

祝贺团原拟给马步芳送马三千匹,给马鸿逵送马五百匹,这也是马步芳事前所指示的。由于马鸿逵暗中指示宁夏兵团撤退,使马步芳对他心生嫉恨,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指示团长马元海说:“给他送啥哩,他爱说闲话,不如不送。”

马步芳暗示马元海,也不必去见马鸿逵。此事让马元海颇感办难,因为马元海已事先通知了马鸿逵,说青海代表团即将前来祝贺,临时变卦,就失信于人,将来见马鸿逵时也不好说话。但是,马步芳只允许他个人去见,也只准许送马五十匹。

马元海拜会马鸿逵时,马鸿逵很不高兴,第一句话就说道:“子香的长官是我保荐的。他现在整天跳舞,与剧团的姑娘们厮混,把大事丢在脑后了!”马鸿逵神情激动,流露出很不满意的神情。

马元海不好回答,也只是咧嘴而笑。接着马鸿逵叮嘱马元海说道:“子涵,我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海就像我的家乡一样,感情难忘,明天我在西北大厦请大家吃饭,每人回敬上等衣料一套,表示我的答谢。”随后,马鸿逵屈尊降贵,往访了青海代表团,并给每人都送了请柬。

马元海将拜会马鸿逵的情形,如实汇报给马步芳,马步芳恼羞成怒,索性命令马元海立即率代表离兰返青,不准去赴马鸿逵约定的宴会。

第二天,马鸿逵令副官去催请代表团赴宴,马步芳已准备好了车辆,督促代表团上车离兰。

副官坚决挽留马元海等人去吃饭,马元海只得推诿道:“我们有急事就要动身启程,已来不及了。回去给老长官说,他的盛情我们心领了。”副官只好回去复命,使得马鸿逵哭笑不得,心中更加怨恨马步芳对他有意摆布。

后来,马鸿逵将衣料送给青海省参议会,托马元海转送给各位代表。他后来听说,这批衣料都被高文远没收,送到了马步芳的私邸。

这件事传到了兰州,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政坛笑料,这也促使了宁马集团与青马集团的进一步分裂。

马步芳新任西北行政长官之后,不但忘了践行享堂会谈时他对马鸿逵的诺言,同时又让马继援兼任第十一军副军长,企图操纵宁夏兵团。

起初,马鸿逵还对接任甘肃省的政府主席抱有希望。但是,马步芳得陇望蜀,他几度与元老派、少壮派密议,商定保荐马继援出任副长官并兼任甘肃省政府主席。

马鸿逵知道了这一消息,使他更受到一次严重的刺激。

那时,郭寄峤以借给军火的名义,也已离开兰州去了广州。他虽然打电话祝贺马步芳升任西北军政长官,但是他却做着不返西北的打算,并将自己的家属从重庆接到了广州。

到了此时,马鸿逵彻底绝望了。他甚至在公开场合痛骂马步芳:“背信弃义,简直不是人!”他除了命令宁夏兵团由陕西撤退外,并在7月下旬,带上随员苏连元、张蔚野、马精若等人,搭机飞往广州告状,也顺便安排自己失败后的退路。

就在马鸿逵临上机时,马骥赶到机场,劝说马鸿逵不要离开兰州,他说道:“主席走了怎么办?长官有事回西宁,去安置一下就回来。”

马鸿逵气愤地说道:“跟这样的人还能共事吗?我走了还有长官!”

至此,宁马与青马的矛盾已经完全公开化了。马鸿逵决心“上楼抽梯”,要使马步芳摔个跟头,使他从长官的宝座上跌下来。

马鸿逵一行人到广州后,马鸿逵即找当时的行政院院长阎锡山大发牢骚,接着又飞到台湾,向蒋介石当面哭诉。蒋介石在台湾草山官邸接见了马鸿逵,劝说马鸿逵重返西北,并答应他继任甘肃省政府主席。

但马鸿逵对这次蒋介石的接见,并不满意。马鸿逵后来带着十分不满的情绪向部下们说:“老蒋这个时候才叫我到甘肃去,他早做啥着呢!”

早先,马鸿逵已让他的四姨太在台湾购置好了房屋,做了逃往台湾的准备。他在看了台湾的房屋后,又立即飞往香港,布置了他的另一处避难所。还派熟悉英语的李参谋,出面与陈纳德联系,办妥了转移财产及必要时出国的一切手续,同时指示过去在京、沪一带为他经营私产的丁某人,负责将其私产变卖成黄金,由陈纳德的航空公司的飞机运输到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