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封缄（静听更漏）
第一章 邂逅天使
我叫叶楚凝，十七岁，在T市一中念高二。在同龄人眼中，我是一个备受上帝眷顾的女孩！我有一个光鲜耀眼的模特母亲，有一位在商场上虽称不上所向披靡，但足以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的父亲，换言之，我有一个殷实幸福的家庭，并且，幸运的我还遗传了母亲姣好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以及父亲精明的头脑！甚至，当别人都骑着自行车，披着一身晨露赶往学校地时候，我可以坐在温度始终调制在最令人体感到舒适的摄氏25度的私家车里，我承接着周围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也介于此，我从不缺少朋友，尽管很多时候，我辨不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在迷迷糊糊过完了一个寒假后，新的学期开始了！
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不觉有些不适应，可能在家空调房待久了，再说，现在是二月，虽已立春，但毕竟春寒料峭！正走着，迎面过来两个女生。
“哎，听说三中的凌宸要转来我们学校啦！”其中一个戴红框眼镜的女孩说道，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雀跃。
“是吗？就是三中的校草凌宸，去年在T市数学竞赛上拿了第一的那个凌宸？”
“可不就是他吗？”眼镜女孩一脸自豪的样子，“听说他足球踢得也很棒呢，是他们学校足球队的队长！还有啊，他的萨克斯吹的啊，真是迷死人了！”女孩陶醉的模样似乎她口中的男生就在眼前演奏一般！
“你见过？”与她同行的女孩有张胖嘟嘟的苹果脸，鼓起腮帮子，煞是可爱的一翻白眼，“你啊，就别再犯花痴啦！你再怎么痴恋，凌宸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啦！而且，我听说他女朋友很多的呦！”
“你胡说！我才不信那些诽谤呢！”眼镜女孩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
“我就说怎么啦？其实我看那个凌宸就不怎么样，还不如我们的卓烨学长呢！哼！”圆脸女孩昂起头，趾高气扬地继续和自己的同伴抬杠！
“切，卓烨有什么好，那么冷酷，还没进到他身边，就已经被冻结在三尺开外了！我才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呢！”
“哈，不害臊！”圆脸女孩敞怀大笑，一张脸涨得通红，乍一看，红嘟嘟粉嫩嫩得倒叫人很想咬一口！
“你不喜欢？卓烨是你能喜欢得了的吗？不害臊，不害臊，哈哈！”边说边用食指刮着自己的腮帮。
“你……”眼镜女孩的脸也憋得通红，多半是被气的吧！“你给我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两个女孩就一路打闹着自我身边跑过去了。
凌宸……我边走边思忖着刚刚两个女孩的对话，我听说过他，不仅在三中，就是在我们人才济济的一中，他也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我印象最深的，也是听闻他吹的一手动听的萨克斯！他的拥护者们曾经把他在迎新晚会上吹奏萨克斯的样子描绘得入木三分，“颠倒众生”……这便是我所听到的众多溢美之词中使用率最高的一个了！我不禁失笑，萨克斯？不晓得当初选择学习这样一种乐器时，他是真的出于喜欢，还是标新立异以便日后用来表现自己！
“什么事能博得我们的叶大小姐倾城一笑啊？”一句揶揄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雅……”看到来人，我开心地唤道。
“小雅，我刚听说三中的凌宸要转来我们学校了。”
“咦……你好像蛮关心的嘛！”肖雅朝我挤眉弄眼，故作惊讶地顿足道，“啊，楚凝，你不会也加入了凌宸的‘亲卫团’了吧？楚凝，你可不能这样啊，你都已经名花有主了呀，你如果变节的话，我们的卓大帅哥将情何以堪哪？你可不能啦！要千万顶住，顶住啊！”
“小雅，这会儿可不是在排话剧，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我扳过她的肩，将她来回晃了两下，她居然也很配合，“小雅，你不要再胡说了，你知道你……”我有些懊恼干嘛没事跟她提到凌宸。
“嘿嘿，”肖雅用手指戳戳我的脸颊，“不要这样嘛，开个玩笑都不可以啦，你说你的卓大帅哥那么酷，你跟他在一起应该不怎么笑吧？所以啊，我就来帮你活跃活跃笑神经嘛，楚凝，你把我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看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也懒得理她了，兀自往教室走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肖雅抓住我的手，硬把我给扯了回来，“是，以前呢，你可以说我是兴口开河，胡说八道，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了！”肖雅潇洒地一甩马尾，将书包一边的肩带拉下，腾出一只手臂拢过我的肩，故做神秘地耳语道，“情人节那天，我在紫堇广场看到你们了。”语毕，冲我昂起头，一脸坏笑，似乎被抓住小辫子的我，只能乖乖就范了。
“楚凝，如果你不老实交代的话，哼哼！”说着，肖雅朝我恐吓性地撸了撸衣袖。“今天中午的午间播报，我就把你们的事给来个大曝光，到时候，你可真是一筹莫展，想说都没有机会了！哈！”肖雅的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我……她可是校广播社副社长！只是，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她所看到的那一幕呢？
“小雅，你不要再胡闹了，我……”正欲寻找借口搪塞的我刚一开口，就被急性子的她给打断了。
“我哪里胡闹了？明明就是嘛，当时你手捧着那么……一大束玫瑰，还拉着卓烨的衣摆，”肖雅纤细的手臂在空中夸张地比划了半个圆弧，“你居然还敢说我胡闹！”肖雅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掐了一把。“不过，你当时的神情好像很不自然哎，你们在闹别扭吗？”
“我……”
“怎么？”肖雅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看错了，情人节那天我根本就没去过紫堇广场。”说完，不待肖雅有所反应，我便迈开步子，往教室走去。
“叶楚凝，你个骗子……”身后，肖雅气恼的喊声引得周遭人频频侧目。我于是唯有低头加快了步伐。
到了教室，人已来了大半，都在兴高采烈地攀谈着，多半是将自己寒假中的喜闻乐见吹嘘一番！对于这种热闹的景象，我多半是置身事外的聆听者，大家怂恿我讲述寒假生活，我莞尔推脱道，不及你们精彩！于是，他们也不难为我，继续方才的话题！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啦！”喧闹声随着步入教室的班主任一声轻喝而戛然而止。同学们各归各位，安静地等待班主任训话。只是，今天有些不同的是，大家的目光似乎并不完全集中在严厉的班主任身上，而是转移到了尾随而进的高个男生！
初春的阳光自窗棂、门缝的间隙里偷溜进来，在地上播下点点碎金，也投射在了眼前人的身上！他应该有一米八吧，否则不会这么高，他站在讲台旁，浅浅地笑着，白皙的脸上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微风过处，撩起他柔顺帖服的发丝，阳光给他的白色运动服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他被风撩拨起的发丝也似乎成了金色！这是一幅多美的画面，我的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天使”二字，是啊，天使，他是这样的干净透彻，那样清爽地立在我的面前，带着那抹赏心悦目的笑！是的，天使，我遇到了一个天使，一个有着浅浅柔柔的笑容，有着白皙俊逸的面孔，有着和悦动听的声音，有着温暖和煦的脾气的天使，甚至，这个天使，会在足球场上凌空射门，挥汗如雨，会手持萨克斯，吹奏出一曲曲暖人心脾的英文歌……
“同学们，在学期开始之前，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班主任顿了顿，把高个男生拉至讲台上，“这是凌宸，从今天开始，他将成为我们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在不规则但清脆的掌声中，我清晰地听到了班上女孩子们拼命压抑的抽气和惊呼声。不错，凌宸，他就是凌宸！这样的人，该是生来就能成为得天独厚的领导者和被拥戴者的吧！只是，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那张酷酷的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脸庞！我的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可在笑颜还没来得及绽放之前，便被班主任的话给冻结了！
“凌宸，你坐在叶楚凝旁边，三排第五张课桌。”
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凌宸已经迈开步子走至我身边坐下了，班上于是又响起了一片低呼声。
“你好，凌宸！”他向我伸出了他白皙修长的手。
“你好，我叫叶楚凝。”我礼貌地回应道，但却没有反握住他的手。
他也不介意，略显淘气地扁扁嘴，既而动手整理起自己的文具。我环顾了下四周，从不同的眼眸中，又读到了我所熟悉的歆羡和嫉妒。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抚了下太阳穴。
“漂亮的女孩可不能叹气的哦，”他露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窝，“会叫人心疼的。”
我抿了抿嘴角，未置一词。
这便是我们的初见，很平常，很平淡，甚至连相互的寒暄都矜持得可以，我时常在想，那时的我，该是对他有些疏离的吧，毕竟，他是同学们口中交相谈论的传奇人物，而我在他伸手向我问好的时候，迟迟没有伸出自己的手，是否也预示着我与他注定了要檫身而过……
开学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高中的生活是单调而琐碎的，当然，也会有人能将它过得多姿多彩，譬如肖雅！她可以身蒹数职，之前我已提过的校广播社副社长外，她还担任班级团支书，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校刊《寻》的发起人和总编辑，有时候，看她忙得焦头烂额却又乐此不疲的模样，我真怕她瘦弱的身体会负荷不了而透支，然而，每当我向她说出自己的担忧时，她就会摆出一副举杠铃的姿势，以极其充沛的热情冲我嚷着，生命在于运动！我不置可否，所以，在肖雅的怂恿下，我也进了文艺部，并担任了《寻》的固定撰稿人，但相较于她的热情，我总是兴致缺缺！我不喜欢表现自己，也不会去表现自己，一如我对感情的态度。我习惯于把一切深埋心间，任其绽放凋零……自从进入文艺部后，我就揽下了话剧剧本的撰写和道具的准备工作。肖雅说我简直是在“暴殄天物”，我在笑她词不达意的同时，依旧忙碌着幕后的工作！
每个周六的傍晚，我都会到学校对面的葡京小巴里坐会儿，点一杯浓郁的香芋奶茶，挑一个僻静的位置，在氤氲的香气和沁人的奶香包裹下，码一篇文字。我喜欢葡京小巴，喜欢它的温馨，它的小巧，以及那个和姐姐一样温婉的女老板，我听到很多人叫她可人，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名，还是客人们对她的昵称！葡京小巴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然而，无论店里的生意有多好，可人总会在星期六的傍晚为我预留一个位置，对此，我很感激！于是，我也就以每个礼拜六的准时光顾来表达我的谢意！
快七点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雨丝，我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周身都充盈着暖意，我跟可人告别，可人塞了把伞到我手里，嫣然一笑，“拿着吧，路上或许用得着。”
谢了可人，我便往街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
雨越下越大了，我撑开伞，在站台的一隅静静地候车。今天是周末，尽管下雨，但出行的人依旧很多，当28路公交车如耄耋的老人蹒跚而至时，等候多时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上挤！此刻，即使不想赶这趟车的我，也被人群推搡着上去了，待站定后，车子开始发动了，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有多狼狈，我的半边身子被雨淋湿，扎成马尾的头发经过方才那番折腾，早已经松掉，就连皮筋都不知所踪了！
“吱……”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整个车厢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前倾倒，车很快又恢复了行驶，引擎的发动声淹没了人们的抱怨指责。
“对不起，对不起，”就在刚刚的小意外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忙不迭地道歉，寻声望去，我不觉愣住了！尽管他背对着我，我却依然很肯定，离我一米开外的人正是凌宸！
他穿着蓝色的牛仔裤和象牙色的毛衣，从窗口灌进的风将他柔顺服帖的头发吹乱，他随意甩了甩，两支手臂环在前面，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我想可能就是因为怀里的东西他才腾不出手来抓吊环，既而在方才的急刹车时撞上了前面的人吧！一时间，我竟有些好奇，他抱着什么？这么晚搭公交又是去哪儿呢？
公交车缓慢地在紫堇广场的站台停下了，我看到凌宸飞快地跨出车门，往站台上一个娇艳的女孩走去，也就在此刻，我才看清了，他小心呵护着的原来是一大捧玫瑰，鲜艳欲滴的玫瑰衬着女孩娇艳的面庞，此刻，幸福的女孩身旁正立着一位俊逸纯净的守护天使，好动人的场景！我微笑着看着他们，不禁想起了今年的情人节，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一样娇艳欲滴的花，也是一样俊尔不凡的人，也是一样手捧玫瑰的美丽女孩，但……那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车子很快又启动了，几乎与此同时，一直和女孩窃窃私语的凌宸突然抬头看向车窗，与我的目光不期而遇！我想躲闪，但已来不及，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抓住把柄的偷窥者，无处遁形。我只能冲他尴尬地笑笑，凌宸的神情微微怔了怔，随即也回给我一个温和的笑！
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刚进门，就听见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哎，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这孩子，真是的，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外面下雨了啊，你都没带伞，真是……”等到她看到我手中的雨伞，才稍稍舒了口气，可再看到我一身狼狈，特别是披头散发的样子时，又惊呼道，“楚凝，你这是……哎呀，我就说让爸爸去接你嘛，你偏偏坚持自己坐公交，看看你，看看你，这么邋遢，早听我的就好啦，真是的，真是个别扭的小孩，一点都不可爱。”妈妈碎碎念着，我赧然地笑了笑，并不多话。其实我一直觉得造化弄人，我一直想不通，那么高贵优雅的母亲，怎么也可以如一般普通的家庭主妇般絮叨，这真是让她的形象大打折扣！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妈妈，在我眼中，也是很可爱的。
“快，快去冲个澡，千万别着凉了，你本来体质就弱，这下淋了雨，也不晓得会不会感冒，赶紧！赶紧！”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手脚麻利地帮我放好了洗澡水。“赶紧洗个澡，你小烨哥哥还在等着给你补习呢！”
小烨哥哥？卓烨？
“妈，小烨哥哥在我家吗？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抓住正欲离开的妈妈，忙不迭地问道。
“是啊，在啊，他就在书房等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恩，来了有一会儿了吧！好了好了，快去洗澡，快去洗澡，只穿着单衣更容易着凉了。”妈妈把我按到浴缸里，转身出去带上了洗手间的门。
我推开书房门进去的时侯，卓烨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他坚毅的眉头紧琐着，低垂的眼睑盖住了深邃幽暗的眼眸，直挺的鼻翼微微往内弯，有点酷似刘德华的鼻子，薄薄的双唇微微翕开，柔柔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样俊美的剪影让我不自觉地执起笔，将之定格在速写本上。
“小烨哥哥，”少顷，我合上速写本，朝卓烨走去。“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就一会儿！”他微微欠身，薄薄的双唇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其实，卓烨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逊色于凌宸，尽管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只是，他似乎很吝啬于自己的笑容。
“楚凝，听干妈说你今天回来淋雨了？”卓烨合上书本，抬头看着我。
“恩，不要紧，可人给了我雨伞的。”我檫拭着半干的头发，顺手将速写本置于书桌上。
“那就好，虽然是春天了，但天气还是很凉，当心身体。”
“恩。”我重重地点了下头。卓烨就是这样一个淡漠的人，即便关心的话，自他口中说出，也是淡淡的。
给我补完数学已是晚上十点多，卓烨跟妈妈告别，妈妈让爸爸送他回去，但被他婉拒了。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卓烨自楼道口出来，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窗台上的文竹已经探出了尖尖的脑袋，到底是春天了，万物吐绿，欣欣向荣的春天啊！堂姐前天给我发来Email，说她会回来参加我的十八岁生日Party，我不禁一怔，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觉揽镜自照，镜子里的女孩顶着一头清汤挂面的直发，尖俏的脸上透出一抹毫无红润的白，秀气的眉头微蹙着，眼睛很大却没有多少神采，眼神飘忽游移，线条柔美的唇角下耷着，一副落寞的样子，这就是我吗？正值花样年华的我吗？我不觉懊丧地合上了镜子！我深知，即便受众人赞誉的我是无论如何